朱允炆跳入水池,朱高熾並沒有擔心,一人多深而已,就算他想尋死,最後按照本能,也會浮出來,可人下去就不動了,他也嚇了一跳。
柳淳此刻已經到了,「快,他身上帶著東西呢,快撈起來!」
朱高熾急忙招呼士兵,七手八腳,將朱允炆撈了出來。
此刻的朱允炆臉色青灰,肚子鼓起,喝了不少水,已經昏死過去。再看他的手臂,綁著鐵條,一雙鞋子也格外沉重,鞋底居然加了馬蹄鐵。
帶著這些玩意,就算想浮也浮不起來啊!
朱高熾看得更加眼紅了,這些東西都是朱允炆鼓搗出來,幫著他增加負重的,沒想到居然成了朱允炆自殺的工具了。
「師父,該怎麼辦?」
柳淳分開人群,伸手按住了朱允炆的腹部,一下,兩下,三下……按了好一會兒,水順著口鼻流了出來。
朱高熾湊到了近前,試探了一下,還有呼吸,總算不用吹氣了。
「把他抬到營房休息,順便熬一碗參湯。」
半個時辰之後,朱允炆從悠悠醒來,他一眼瞧見了朱高熾,頓時滿臉悽苦。
「怎麼還是你啊?」
朱高熾冷哼道:「看不慣了?忍著!」他把藥碗送到了朱允炆的嘴邊,「喝吧!」
朱允炆長嘆一口氣,「何必呢!反正我也活夠了,你應該成全我才對!」
朱高熾搖頭,「對不起,我這輩子可以成全任何人,唯獨不想成全你!你丫的罪孽深重,就算死了,都沒法贖罪!」
朱高熾略微沉吟,竟然沒有反駁,他張嘴喝下了溫熱的參湯,慘白的臉色有了一點生機。
他掙扎著坐了起來,然後衝著柳淳笑笑。
「師父,弟子想和你說點事情。」
柳淳道:「你還是跟殿下說吧,有些事情,也不方便我知道。」柳淳轉身要走,哪知道朱高熾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師父,弟子對師父從來沒有秘密。更何況弟子也不知道這傢伙會不會騙我,師父還是留下來,仔細聽聽,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包藏禍心!」
柳淳無可奈何,只好坐下來,他自嘲一笑,「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麻煩就越多,我這也是自尋煩惱啊!」
這三個人互相看了看,都挺無奈的。
算起來,他們怕是這世上最複雜的關係了,彼此糾纏在一起,說也說不清楚。
朱允炆沉吟片刻,直接開口道:「我只說重點,父親的死是母親做的。」
朱標之死,前面提到了太多,種種跡象,都是指向呂氏的,如今朱允炆親口證實,只能說意料之中。
不過話又說回來,父母相殘,朱允炆夾在中間,也是不幸啊,那時候他才十幾歲罷了,還是個孩子。
「師父,父親的事情,是我後來知道的。不過皇祖父的事情,我卻是親身經歷。我想告訴你一件事,一件你或許都未必知道的事情。」朱允炆頓了頓,「你知道是誰害了信國公嗎?」
「是鄧愈之子鄧鎮!」
朱允炆點頭,「他的確有參與,只不過謀劃之人卻不是他。」朱允炆頓了一下,「當然也不是我,更不是齊泰和黃子澄,我們都沒有這麼強大的本事。說實話,當時我們已經嚇傻了,根本沒想過能翻盤。」
朱高熾聽不下去了,「你丫的又在撒謊,你們都沒摻和,難道是鬼魂不成?」
朱允炆搖頭:「我的確沒有撒謊,謀劃者,另有其人!師父,你聽說過彭和尚嗎?」
柳淳道:「彭和尚不是早就死在了元廷手裡嗎?」
朱允炆道:「彭和尚雖然死了,可彭家後人還在。」
柳淳又道:「這個我清楚,而且派人將彭家盯了起來。」
朱允炆笑道:「師父心思機敏,的確是當世罕見,不過師父似乎疏忽了,彭和尚還有一幫弟子,尤其是普字輩的幾個人!」
柳淳一愣,「這些弟子或是戰死,或是歸順了大明,也正因為他們,朝廷才不好對彭家下手。我執掌錦衣衛之後,也僅僅是控制起來而已。」
朱允炆笑道:「師父,你知道吳華為什麼要保住我的命嗎?他寧可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要讓我活著。」
柳淳吸了口氣,凝重道:「他是想保住錦衣衛,莫非你的意思……是有人養寇自重?」
朱允炆大笑,「果然,師父是天下最聰明的人,之前兩任錦衣衛指揮使,毛驤和蔣瓛,他們對待百官雖然下手狠辣,但是卻唯獨在追剿明教的事情上,出工不出力,誠如師父之言,他們是養寇自重,想要避免兔死狗烹的下場。」
朱允炆又道:「可他們低估了明教的本事,錦衣衛有意庇護,結果在幾十年之內,明教又重新死灰復燃,還有了相當的實力。」
柳淳略微遲疑,這的確有些超出他的預料。畢竟在柳淳看來,明教這種東西,傳得神乎其神,但是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卻是很難說的。他也不覺得區區明教,能有什麼作為。
可是當朱允炆提到,柳淳就忍不住皺起眉頭。
「你的意思是明教這些人,幫你們從中間穿梭籌謀,才有了這些事情?」
朱允炆點頭,「準確說是齊泰,是他跟明教勾結最深……弟子可不是往他身上潑髒水,推卸責任。我也是覺得這個人太可怕,因此登基之後,立刻斬殺齊泰,剪除後患。弟子也曾讓方先生負責追查清剿明教,只可惜方先生鬥不過明教的人。要想徹底剪除明教,恐怕只有師父才行了。」
……
從軍營出來,朱高熾和柳淳並肩而行,其餘人都甩得遠遠的,師徒兩個沉吟良久,他們心裡都清楚,朱允炆一心求死,沒有必要撒謊。
他所講多半就是真相,至於明教有沒有這麼大的神通,柳淳不好斷言,但是卻給柳淳提供了思路。
「當年先帝布局大半,我也做了不少安排。就算朱允炆一方有傳統官僚支持,加之徐輝祖幫忙,錦衣衛ie還有吳華……可這些人不足以翻盤,期間出了好些意外,如果是明教在中間穿梭,暗中搗鬼,道理上就說得通了。」
朱高熾沉吟道:「師父,道理的確如此,可明教到底藏身何處啊?他們總不能神龍見首不見尾啊?難道他們都有隱身術,能夠讓咱們視而不見?」
柳淳沉吟良久,「明教之人,肯定沒有這個本事。他們也沒有藏起來。我敢斷言,其實明教就在檯面上,只不過讓我們忽略了而已。」
話越說越玄乎了,明明就在眼前,卻又發現不了,這豈不是成了精了?
朱高熾恨恨道:「師父,朱允炆一定知道更多,我去追問他!」
「別!」柳淳擺手,「他能說這些已經是難得了,剩下的是咱們的事情,如果什麼都靠著他,豈不是顯得為師很沒面子。雖然已經被明教耍了一次,但總不能再被耍第二次吧?」
朱高熾從師父嘴角的笑意突然悟出了什麼,急忙道:「師父,莫非你已經知道了?」
「還不能說知道,不過我有了猜測。」柳淳笑道:「朱允炆在應天出現過,他又順利到了大寧,這中間必然有人幫忙。」柳淳笑了笑,「你想想,這一線上,勢力足夠龐大,能做到這一點的是誰?」
朱高熾哈哈大笑,「師父,你莫不是把弟子當成了傻瓜?除了朝廷之外,那就是漕幫!」
「漕幫!」
朱高熾瞬間猛醒,「師父,你的意思莫非是明教變成了漕幫?」
柳淳沉吟道:「至少他們關係匪淺,否則明教還有第二個辦法,把人放在檯面上,能夠躲得過朝廷的眼線嗎?」
師徒漸漸的鎖定了目標。
的確,漕幫的嫌疑最大。
朱高熾氣得咬牙切齒,這幫該死的畜生,淨干一些偷雞摸狗的事情,居然敢摻和皇位更迭,實在是可惡透頂。
「師父,無論如何弟子要把這幫人揪出來,挨個扒皮!」朱高熾殺氣騰騰,完全超出了他的限度,一定要殺,還要殺個乾乾淨淨。
問題是漕幫非常龐大,南北運輸,涉及到的人員,多達幾十萬,總不能把這些人都給殺了吧?而且大多數人應該都不知道,他們只是服從上面的命令罷了。
那漕幫的核心,或者說明教的高層,藏在哪裡呢?
「師父,咱們需要派人混進漕幫嗎?」
柳淳道:「這個是自然,其實錦衣衛在漕幫之中,眼線不少。只是卻沒有發覺明教的蹤跡。朱允炆說錦衣衛有意放水,想來明教一定是熟悉朝廷的套路。要想找出他們,難度不小啊!」
朱高熾道:「不管多大難度,都要把人揪出來,不除他們,就連父皇都沒法安枕高臥!」
柳淳點頭,「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什麼辦法?」
「殿下可以上書,請求由皇家航運公司,承載漕糧運輸任務!」
朱高熾吸了口氣,驚道:「師父,你打算廢了運河?」
柳淳微微點頭,「這是一招險棋,如果明教的確和漕幫有勾結,他們必定會利用這個機會,煽動造反,到時候就能一舉把他們揪出來,徹底剷除!」
柳淳咬了咬牙,不管是明教還是漕幫,都應該被掃進垃圾堆,絕對不能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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