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墮怠，怎能成仙 第二百八十五章 我們的悲哀是?活於願望之中?沒有希望——但丁

    「放逐！」

    空間波動盪起漣漪，將那些美卻致命空間裂縫撫平，讓其重新回到自己原本的地方。

    「涅槃！」

    跳動的火焰浮現，灼燒靈氣化作更為精純的生命力，讓那些被空間裂縫劃開的傷口緩緩癒合。

    兩道黑影在身後拉長，火焰收回掌中熄滅，影子瞬間被扯回原形，兩雙毫無波瀾的死魚眼從昏暗，靜靜地盯著躺在地上的樹獺。

    「……」

    兩人的目光很平靜，樹獺卻感覺被這眼神燙得難受，她有些膽怯地翻了個身，將後背留給黑陽紅璃。

    「……」

    「……」

    夜風從山澗吹來，撩起二人黑髮，茂密草叢中，突然彈出條花色毒蛇，向二人激射而去。

    結果卻在快要接近時，毒蛇卻感到不對勁兒，七寸猛地抽搐，身子驟然一緊，像是橡皮筋被拉長又狠狠彈回似的，強行改變自己的重心，「啪嘰」一聲跌落在地。

    再不顧什麼襲擊，它轉身便向著樹林深處亡命奔逃，卻沒逃出多遠，全身一僵，再無聲息。

    四周靜得可怕，似乎連小蟲都被威脅閉嘴。

    「放逐什麼……」

    樹獺最終先開口打破寂靜，聲音沉悶。

    「該被放逐的是我才對。」

    「你偷走了點兒懶惰。」

    黑陽打了個哈欠，幽幽道：「我說今晚怎麼睡不著，我會精神抖擻？開玩笑！」

    「懶惰自己依附上來的，我沒有去偷……」

    樹獺弱弱辯解道：「只是會精神一兩天而已，然後就會恢復原狀。」

    「你半夜不睡到處亂跑，導致院裡法陣啟動消耗了能量，讓陽璃家的財產蒙受損失。」

    紅璃一臉不爽道：「更過分的是讓我們三更半夜不睡跑出來追你，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呃，黑陽跟它說！」

    「熬夜是女人的天敵。」

    黑陽小聲提詞道。

    「哦，對！」

    紅璃點頭附和，輕哼一聲。

    「罪大惡極！」

    「首先我是被攻擊的，你不能拿著刀子捅了人，還要人家幫你擦乾血，這不人道，也不獺道……」

    樹獺小聲嘀咕道：「我又沒讓你們追。」

    「不要偷換概念，最直接的原因還是你半夜不睡鬼鬼祟祟翻牆出去！」

    「……」

    樹獺沉默了幾秒，弱弱道：「我說我是夢遊，你們會信的吧……」

    「……」

    黑陽紅璃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我們信了！

    所以夢遊結束，回去睡覺。」

    「……」

    「我得走了。」

    樹獺輕聲道：「這個世界對我的排斥越來越強，留在你們家只會給你們添亂。」

    「啊哈？開玩笑的吧！」

    黑陽挑眉道：「你是不是太小看我們家的防禦系統了，我尋思著還能再私藏你幾天用來想想辦法，不至於事發這麼快吧？」

    「因為我又變強了，所以對這個世界侵蝕更大了。」

    樹獺看了眼黑陽，補充道：「你點的那條香讓我聞到後，潛意識就控制不住自己開始悟道。

    嗯，我甚至從來沒有思索過什麼修行，我的力量都是種族天賦……等等，我有力量嗎？

    總之，我甚至不知道什麼是道，可生鏽的腦子就是忍不住開始轉動。」

    黑陽：「……」

    紅璃：「……」

    「喂喂，看我幹什麼！」

    黑陽瞪了紅璃一眼，輕哼道：「是你讓我出去點香的好吧！」

    「嘁。」

    紅璃白了黑陽一眼，看向樹獺，無語道：「世界排斥你，所以你要走了。

    只不過人家是離開遨遊界，你是告別世界是吧，就你搞特殊？」

    「他們是自己主動來到這個世界的，知道從哪裡進，從哪裡走，也知道如何隱藏自己。」

    樹獺嘆氣道：「可我不一樣啊，不一樣，我只是隨波逐流，稀里糊塗地來到了這裡，就像稀里糊塗的生命一樣。」

    「所以你就想去死？」

    「為什麼我不能去死。」

    「因為你不想死。」

    「胡說，我想要死掉，結束一切！」

    「理由？」

    「……」

    樹獺沉默了一瞬，又翻了個身，直接把臉埋進土裡，聲音更加沉悶。

    「因為我是懶惰。」

    「胡說八道，牽強附會！」

    黑陽輕哼一聲，伸手提住樹獺的後頸，將她口鼻從泥地里拽出來，旁邊紅璃瞳孔微微一緊，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有些小怕。

    「懶惰才不會讓你去死，懶是智慧生物的天性，而不是讓你自毀的理由。

    別總是把黑鍋扣給懶，那是別人定義的，可惡，每天想著怎麼偷懶也很累的好吧！」

    「所以……」

    懶惰頓了頓：「就放棄思考。」

    「有智生物在死之前怎麼可能停下思索！」

    黑陽將她拎到眼前，一隻手掰開她的左眼，身邊紅璃很貼心地踮起腳幫著男友給她掰開右眼。

    「聽著！」

    黑陽直視樹獺的眼睛，認真道：「你記住了很多事情，不論你是否願意，你的本能教會你銘記。

    你有很強的天賦，即使你不太在乎，你的種族希望你成長！

    伴隨你出生的不止是懶惰，還有很多其它的情感，否則你根本不會主動去追逐死亡，因為生死對純粹的懶惰毫無意義。

    你知道好與壞，善與惡，當你祝福別人幸福時，證明那也是你渴望著幸福，幸福的……活著。」

    「黑陽說得對！」

    紅璃直接俺也一樣。

    「你們……」

    樹獺怔怔地看著兩人，沉默了數秒，輕輕閉上眼睛……然後捂住耳朵。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啊，不聽！不聽！不聽……」

    黑陽：(`‐?‐′)

    紅璃：(`‐w‐′)

    黑陽鬆開手，靈力將樹獺舉在空中，他和紅璃兩人退後幾步，看著搖頭晃腦的樹獺，兩手交叉，活動關節。

    「……不聽，不聽，不……」

    樹獺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她面前的兩人已經開始互相壓腿了。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

    「不想幹什麼。」

    紅璃活動著手肘，輕哼一聲。

    「想打你一頓，反正你連死都不怕了，打你一頓讓我們出出氣也算是為世界最後做了貢獻。」

    樹獺：「？？？」

    「感受痛楚吧！體驗痛楚吧！接受痛楚吧！」

    黑陽聲音低沉，逐漸升上天空，一臉漠然地俯視著樹獺。

    「當你試圖去尋找死的意義，能找到的，只有痛苦！

    不知道痛苦的人體會不到什麼是幸福！」

    「等，等等！」

    樹獺一臉驚恐。

    「你在說些什麼啊！你為什麼要飛到天上去啊！耳邊為什麼會有音樂響起啊！」

    「廢話少說！」

    黑陽重新跳到地上，一臉陰沉地向著樹獺逼近。

    「準備好被揍扁了嗎？讓我送你奔向死亡！」

    「喂喂！你們，你們不許再靠近了！」

    樹獺開始掙扎，掙脫黑陽靈力束縛，結果一屁股栽到地上，被兩道黑影遮蓋。

    「我被空間裂縫切割都沒有哭，你們別想讓我屈服，你們這樣是沒用的，你們不要過來啊！」

    「放心放心。」

    紅璃溫柔地安慰道：「我們會幫你封住修為，讓你享受極致的毆打、極致的折磨，身臨其境般體驗死亡！」

    「不要！！！」

    樹獺瞳孔猛縮，她能清楚感覺到自己自己被某種很可怕的神通鎖定，而她卻動彈不得。

    直到攻擊降臨在身前的前一刻，樹獺心中的僥倖消失一空，她好像真的把這兩個人惹生氣了，這次他們不是跟她開玩笑！

    「能讓我們一起出手的不多，你死得其所了！」

    「我不要！！！」

    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寒冷凍僵魂靈，無邊的黑暗如潮水湧來，悄無聲息將懶惰包裹……眼前最後一點光也被吞噬。

    「哈，哈呼，呼呼……」

    樹獺猛地坐起，一臉驚慌地打量著四周。

    「這是，哪裡？」

    「彼岸，通向死亡站點前的最後一站。」

    黑陽輕聲道：「你說過你被泥土裹成過雕塑，我以為你已經習慣了無聲的黑暗。」

    「我覺得你應該聽黑陽的，他親自試過，死亡並不好受。」

    紅璃幽幽道：「我沒試過去死，但我猜，那邊兒會很冷。」

    「我……我……」

    樹獺扭頭看向身後，一片虛無死寂，她瞪大眼睛，卻被裹挾著不詳的黑霧沖了個跟頭。

    她嚇得後退兩步，又扭頭看向在另一側站立的二人，他們靜靜地看著樹獺身後的虛無，樹獺卻在他們身後看到了星辰漫天。

    並不炙熱，但靜好。

    「現在趁著天還沒有亮，回去還能睡個回籠覺。」

    「你是跟著我們一起回去，還是一會兒自己回去？」

    「黑陽……紅璃……」

    樹獺第一次叫出他們的名字，她記得。

    「嗯哼，怎麼了？」*2

    「你們……」

    樹獺懵懂的表情逐漸回神，撇起嘴角，終於露出委屈的表情，然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你們兩個不是好人！嗚嗚嗚嗚……

    你們兩個合起伙來欺負我！嗚哇哇哇哇……

    你們怎麼忍心，我才六百歲，我還是個孩子，嗚嗚嗚嗚嗚……」

    黑陽：「……」

    紅璃：「……」

    「可惡的長生種！別理她了，讓她去死算了，我看她確實活夠了！」

    「別這樣說，小璃，這樣死了之後是上不了天堂的。」

    「說了多少遍了，我才不要死，我死了都怨你沒保護好我！」

    「好吧，那我們還是活著吧。」

    灰霧消散，兩人拎著哇哇哭的樹獺往家走，有一句每一句地瞎扯著。

    「還好，至少還知道怕死，怕死就是想活著。」

    「我覺得最後一刻都會怕吧，只不過幸運的會被人拉一把。」

    「黑陽你說死了就能逃避一切了嗎？」

    「當然不是小璃，死了不正是代表你被死亡追上了嗎？」

    「還有呢？」

    「嗯……他人的惡意吧，這是死了都逃不掉的。」

    「可死了就聽不見了呀。」

    「想要聽不見的方法很多，讓他們閉嘴，或者堵住自己的耳朵。」

    「人們會對死人產生惡意嗎？為什麼？」

    「有的就是純粹的惡意，還有的是為了攻擊活著的人，別的話，不太懂，懶得去想……

    人的一生都在對抗孤獨，或許故意吸引別人的惡意，更能提醒自己還活著吧。」

    「我不知道，反正誰罵我我就揍祂，唔，除了爸媽……」

    「那我呢？」

    「看情況吧。」

    「……」

    「黑陽，你覺得我們這樣說話會更像大人嗎？我們應該長大了吧？」

    「更幼稚了啊小璃，大人才不會多管閒事。」

    「哦……」

    「每個人都曾是小孩兒，雖然只有少數人記得。」

    「這是黑陽你摘抄的筆記嗎？」

    「嗯，有沒有情緒被觸動的感覺？」

    「唔，大概，我覺得，髒話更能觸動人的情緒。」

    「小璃你少說點髒話會很可愛的。」

    「你覺得我現在不可愛了嗎？」

    「你什麼時候都很可愛，但只是我覺得。」

    「你覺得就夠了，不需要管別人怎麼看。」

    「可萬一惹到壞脾氣的呢？」

    「也對……那我在外人面前不說話總行了吧！」

    「不說話本身就是很不禮貌的吧！」

    「呃，那我就裝啞巴！」

    「啊這，可能他們覺得你的眼神也很欠揍。」

    「喂喂，這也太怪了吧！」

    「這並不少見。」

    「好吧好吧……」

    「所以我想的沒有錯。」

    後面一臉委屈跟著兩人的樹獺突然出聲。

    「活著就是很累嘛！」

    「呵。」

    紅璃不屑一笑。

    「累了不能歇著嗎？」

    「走路怎麼歇著啊！」

    「怎麼不能？」

    紅璃扯了扯黑陽衣袖。

    「黑陽，累了，抱我回家。」

    「我也累。」

    「給個面子嘛！你要讓我在懶惰面前丟臉嗎？」

    「好吧。」

    「怎麼樣？」

    紅璃環住黑陽脖子，被攔腰抱起，她挑釁地看向樹獺。

    「服不服！」

    「嘁。」

    樹獺撇了撇嘴，別過頭。

    「磨人精。」

    紅璃：「？？？」

    「果然說那麼多沒用！」

    紅璃抬起手，一臉兇狠。

    「看來還是拳頭的道理更大！」

    「呵！」

    樹獺輕哼一聲。

    「威武不能屈！你們別想……」

    「咔擦」

    樹獺脖頸前的空間突然冒出一道裂縫。

    「放逐！」

    紅璃手疾眼快，將那道裂縫撫平。

    樹獺愣了下，沒有再說話，低下頭跟著黑陽紅璃的影子。

    「呼，再次救獺一命。」

    紅璃擦了下不存在的汗珠，露出慈悲為懷的表情。

    「我感覺我頭上一直有功德+999的數字在冒，我真是個好女孩兒。」

    「這我得插一句。」

    黑陽有一說一。

    「首先，不管懶惰怎麼來的，她是對世界有危害的偷渡者，所以遨遊界本身想弄死她。

    其次，咱們屬於遨遊界居民，應該站在世界這邊。

    所以，你剛才的舉動從嚴格意義上來講，並不是正義行為。」

    「啊這！」

    紅璃瞬間感覺自己頭上加號的豎槓掉了下來變成了減號。

    「所以我頭上是功德-999？！」

    「嗯，遨遊界叛徒紅璃！」

    「喂喂，我才不是，都是黑陽你蠱惑的！」

    「你別血口噴人嗷！我可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做過。」

    「敢做不敢當是吧……」

    【紅璃：難搞，剛把她哄好，結果現在又給嚇自閉了。】

    【紅璃：話說我們這樣嘰嘰喳喳真的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嗎？】

    【黑陽：得解決我們想讓她活和遨遊界不想讓她活的矛盾，我覺哦這才是當務之急，其它的可以慢慢來。】

    【紅璃：說的也是，你這樣幫她，是覺得有些感同身受了嗎？】

    【黑陽：懶，孤獨，被世界排斥，覺得隨時會死，不知道活著有什麼意義。

    如果爸媽沒有給我擁抱，我是不是會和她一樣？】

    【紅璃：胡說，你還有我嘞！】

    【黑陽：那時候還沒有。】

    【紅璃：啊這，對哦……】

    【紅璃：反正現在你有了！】

    【紅璃：害，只不過我的睡眠時間無辜犧牲了。】

    【黑陽：回去再睡嘛，我可以念故事哄你睡。】

    【紅璃：喂喂，我不是小丫頭了！】

    【紅璃：所以你應該念多點兒才管用！】

    【紅璃：而且，已經天亮了。】

    「喔喔喔！」

    城中傳來報曉聲。

    「這是小日的叫聲。」

    「這你也能聽得出來？」

    「聽得多了嘛！沒事，以後你也可以的。」

    「唔，你不對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