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襲月見江氏臉色一白,便知道她心頭怕的是什麼。她手裡可捏著她夫君鄭建寬的把柄呢!
鄭建寬幹了那等事,在國公府里定然也是受了不少責難。而江氏作為當年的受害者一方,竟然為兇手生兒育女,其心理的壓力和負罪不論多少,定然有之。再者,對於國公府而言,江氏就是個扎眼的存在!江氏能以正室之身份安然活到現在,恐怕也是因著鄭家二爺是個厲害的人物,對她也是真的寵愛。
蕭襲月暗自分析完,回頭便見姚氏瞥了一眼江氏,雖然含著微笑,但臉色並不覺著好。
「二弟妹,今晨我派了人去請你賞梅,你說身子不適、不能來。怎地此番又來了?可是臨時改主意了?」
姚氏言外之意模稜兩可,普通人怕是難以體會個中的諷刺逼問,只當是妯娌間的戲言。
作為當事人的江氏當然能明白,這個大嫂向來對她不滿意,只是因為鄭建寬的面子,沒有撕破臉。姚氏是當家的,她也性子弱,打心底里有些怕她。
「晨間吹了冷風著了涼,榻上捂了一個時辰,好多了。」說著,姚氏將鄭旭升又往懷裡緊了緊,像是怕被人搶走了似的,寶貝的緊。蕭襲月不禁微微攏了攏眉頭……她這反應,是不是強烈了些?
其實江氏這反應,與姚氏沒有兒子有關係。姚氏就三個女兒,一個兒子都沒有。一直想過繼一個兒子到她膝下,府上年紀小的、合適的,她挑剔的性子有看得慣的,仿佛就鄭旭升最合適。
蕭襲月並沒有與江氏打招呼說話,上兩次一見是秘密進行的,江氏不願提起、巴不得當沒發生過,她也沒有那個必要去要求個一二三。
國公府賞梅會散了,各自出門乘上各家馬車回家去。
登上馬車沿,蕭襲月回看了一眼國公府高懸的金字大匾額,威武、精緻、闊氣。這是鄭氏長大的娘家,蕭長文、蕭華嫣的親外祖父家,且不算姚氏母女要與她找麻煩,光是從前發生過的事,以及她知道楊花村一案、捏著鄭建寬的把柄,就是個隱藏的禍患!想來秦譽有他自己的安排,國公府是鄭舒窈的家。蕭襲月想著,就算要出手,也當與秦譽說清楚了來。
放下車簾,蕭襲月在荷旭的攙扶下進馬車去。香魚先一步上去鋪好了絨毯。絨毯在小炭爐上烤過,坐上去很是暖和。這方法是秦譽臨走留下的一卷冊子裡寫的。冊子專門找醫婆為蕭襲月編的。
「娘娘,殿下對您可真是極好。衣食住行都考慮得甚是周全,出門坐馬車鋪墊子這等事都想得這般周到。哪個男子能這樣體貼?體貼的大多沒有出息、沒有作為,有宏圖偉業的,幾個不是妻妾成群、回家就等著妻妾伺候,像殿下這樣的男子恐怕把天地翻個底兒朝天,都難湊出一雙來。」荷旭道。
香魚也深覺有理。「可不是,小姐真是好福氣。殿下可是平京城中多少閨閣女子夢寐以求的佳婿。看,這不連國公府的人都巴不得貼上來,但殿下卻獨獨對娘娘情有獨鍾。旁人真是羨慕紅了眼睛。」
荷旭又說:「依荷旭看啊,娘娘該對殿下更上心些,殿下在的時候多打扮打扮,也像別的女子那樣給殿下彈彈琴什麼的。男子的心思,不都是喜歡這些的?雖然殿下不是那些老端著一副清高樣子的王孫公子,但到底還是男子,哪個不喜歡自己的妃子溫柔粘人一些。」
敢情,這倆丫鬟一唱一和的是委婉提醒她要粘人一點,守住好郎君?虧這兩個機靈貨噼里啪啦說那麼大堆……
蕭襲月攏了攏蓋腿的毯子。「他寵不寵是他的事,我才不稀罕。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求也求不來。他是什麼樣的人,本宮還是知道,若他被一時美色所迷,我就算日夜打扮博取他放心,也總有一日他因我姿色衰弛而拋棄。與其等到那會兒自己一無所有,不若早些坦誠了,合則合、散則散,至少我還年輕。」
兩丫頭一聽,深深覺著有理,雖然聽來與平常夫人小姐們的思想很是不同,但……真是這個理兒!
蕭襲月嘴裡雖這麼說,但心裡卻猶豫思量開:難道,她對秦譽真的不夠溫柔、不夠用心麼……
他是愛她的,可她對他……愛定然是有的,但是有多深呢?有他的深麼?比感激多麼,比感動多麼,比歉疚多麼……
蕭襲月第一次想起這個問題。他對她愛了那麼久,而她似乎遠遠沒有他對她的愛那麼久、那麼偏執。蕭襲月心裡有些疙瘩,她希望愛是對等的,被人寵愛固然溫暖,但老是像欠著他情。罷了,等他回來,她再好好彌補他吧。若相守已是,一輩子的時間還長著。她慢慢都彌補上。
荷旭想起那胖婦高夫人,還氣不打一處來。「娘娘,那麼好的一對耳環,真是可惜了。就算給乞丐也比給那壞心腸的潑婦好啊。」
荷旭一言,終於打斷了蕭襲月的思量。
蕭襲月想起那悍婦,高深莫測的一笑。「誰說要給她,楊護衛已經跟在那胖婦的馬車後頭了……」想坑了人還占她蕭襲月的便宜,哪有那麼好的事!
「咦,小姐,這是什麼?」香魚瞧著蕭襲月隨意扔在一旁的一串珠子,一看便不是凡品。「呀!難道是……」
荷旭一見,乍然明了!是一串東珠!
「原來那胖婦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不,應當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香魚有順東西的本事,蕭襲月從前跟著她學了學。在高夫人把手包塞給尿急的譚夫人時,她便看見原本高夫人戴在脖子裡半隱半現的東珠串子不見了,就猜到了她要幹什麼,也就將計就計。
在掉落的瞬間,她將那東珠藏在了袖子下。待手包「啪」一聲落在地上,引來了那四個夫人小姐來拾撿,地上早就沒了東珠。她們自然看不見了。高夫人穿著華貴的滾獸毛衣裳,恰好把脖子上的東珠給遮了去,是以,早前並沒有人發現她其實戴著東珠。蕭襲月也是因為恰好日光反射了一束光進她眼底,仔細看,才發現的,
兩個丫鬟驚大了眼睛,翻看著高夫人那串東珠。「雖然比起小姐那對東珠耳環差一些,但也還是個寶貝!看來那胖豬頭的娘家幹了不少勾-當、賺了不少黑心錢呢。」
「哈哈,叫她坑人,活該栽了!娘娘真是好聰明!」
蕭襲月瞟了兩個得意的丫頭一眼。「好戲還在後頭。咱們繞道,從高家那條路回去。」
馬車軲轆軲轆,蕭襲月的馬車繞去了另一條路,這路上已有了一道寬寬的大馬車轍子。沒錯,便是高夫人家馬車留下的。
就在這條路的前頭。
高夫人坐在馬車裡,心情經梅園子裡幾起幾落!她帶著那一串東珠本是打算在眾婦之間顯擺顯擺,臨時想了那注意,卻不想真的丟了!想來想去,也只有蕭襲月有可能,或者,譚夫人?譚夫人看那樣子也不像是會拿東珠的……
好在,蕭襲月那個傻子,打腫臉充胖子送來她這對寶貝,她也不算吃虧!高夫人塗了紅胭脂的肥厚嘴唇,在耳環上親了一口。好寶貝!
高夫人正在高興,忽感馬車一震——似有什麼重物哐啷一聲砸在了馬車頂上,一陣晃蕩!「咔」一聲!明晃晃的大刀從頭頂直-插到高夫人面前,鼻尖被刀刃兒劃出了條細細的血線!
接著,便聽見一聲粗里粗氣的莽漢聲——「打劫!把值錢的東西都給我交出來!!!」
「啊!!!好漢饒命、好漢饒命……給,我都給……別殺我、別殺我呀……」
……
蕭襲月的馬車軲轆軲轆慢搖搖地趕上去。不過,此時楊霸山早已得手,走人了。
兩輛馬車並排擦肩,蕭襲月撩開馬車窗簾,透過高夫人那破了個大窟窿的車窗看進去。
「呀,高夫人這是怎的了?可是誰惹了您生氣,怎地馬車也給踹爛了。」其實是楊霸山蹦出去是掙出的大窟窿!
高夫人髒頭亂髮,見到蕭襲月如同看見了救星,立馬嚎啕大哭:「蕭娘娘、蕭娘娘!救命啊、有強盜,有強盜要殺我呀!」
荷旭、香魚也伸長了脖子哎呀哎呀的直出聲關切,樣子十分著急。
高夫人衣裳也被劃爛了,耳朵上碩大的金耳環,頭上滿頭的珠釵寶貝,手上幾個金銀玉鐲,全數被「搶」走了!她為了顯擺,今天戴的都是最貴的、平時都捨不得多戴的東西,就怕戴多了磨損了。沒想到,沒想到……
「沒想到全給混賬賊搶空了!」高夫人還在繼續嚎啕,「蕭娘娘,我馬車夫受了傷,娘娘快帶我去報官吧。」
蕭襲月一聽「搶空了」立刻變關切的臉為嚴肅臉。「高夫人是說,本宮送你的那對耳環也弄丟了?」
高夫人這才想起不妥來。好歹是別人送的,未免顯得自己太不上心、輕視。
「哼!本宮來正是想來換回那對耳環的!那對耳環是太皇太后收本宮當義女的時候賜的,本宮懷了孕、方才一時糊塗給記錯了,還請高夫人還來。卻不想高夫人故意搞了這麼一出,只怕是演戲、不想拿出來吧!」
高夫人一聽太皇太后,立刻傻了眼兒,百口莫辯。「娘娘,真是被賊人搶了啊,真是被賊人搶了!我這滿身的上千兩的金釵寶貝都沒了……都沒了!!嗚嗚嗚……」
荷旭掩鼻皺眉,嫌惡的瞟了一眼高夫人。「哎呀娘娘,怎麼有股子尿騷氣。」
高夫人先前被一把大刀扎在面前兒,楊霸山提刀那一粗嗓子吼,立馬就尿了褲子,現在氣兒散出來,真是……
蕭襲月接過香魚遞來的香帕子,捂了捂鼻子。「高夫人這『禮教』和『規矩』真是自成一派、與眾不同。本宮也不追究你是不是騙本宮,本宮只要看到結果,太皇太后賜給本宮的信物,若高夫人不想落個藐視皇家的罪名,三日後就給本宮送到平津王府上!否則……」
否則之後隱藏的話,已經盡數化作蕭襲月臉上的冷冷笑意。
否則有你好看!高夫人哪裡會看不明白這意思,跌坐在又濕又臭的那東西里,眼看著蕭襲月的馬車走遠。
東珠折了,身上的值錢東西也全沒了,現在還很可能背上藐視皇家的罪名!高夫人如同掉進了地獄噩夢一般!明明大早上還高高興興的去賞梅吃酒,怎地一下子就成了這樣了,命都有可能被除脫啊……
「我這是撞了什麼鬼啊……」高夫人一路嚎啕大哭,哭回府上時聲兒都啞了,府上丫鬟奴才們看見,面兒上著急、心底也是忍不住暗笑。
高夫人這一路,也終於回過味兒來,定然是蕭襲月故意整她的!高夫人與夫委屈哭說了一回,細細緻致地都講了,當然沒說自己是故意整蕭襲月反而被整的,只說是蕭襲月看不慣她,整她。
高大人哪裡不知道自己這老婆是什麼東西,一想便知定然是她先出手整人,卻不想敵不過人家,反被整成了現在這麼個慘不忍睹的模樣。
「老爺,你可要為我做主啊!不能讓那賤妾踩在咱們頭上,坑害咱們啊!」
高夫人話音剛落,啪啪地就挨了幾大耳刮子!劈頭蓋臉挨了頓罵!
「不長眼的東西,你也不看自己幾斤幾兩重!連太后都不敢擅動的人,你竟然還敢去造次。你能喘著氣兒活著回來,已經人家蕭娘娘開恩仁慈了!有眼無珠的東西,三日後備上大禮,上門去給我認錯去!」
高夫人本就被自己男人三耳刮子扇得頭暈眼花,一聽還要上門認錯,頓時兩眼一翻、死魚一樣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後三日,高大人親自領了自家悍婦上蕭襲月門前恭敬認錯,態度之誠懇、之恭敬,簡直如同對待祖宗一般。
蕭襲月卻看也不看二人一眼,涼涼的說了一句。「而今這天兒也是時而風、時而雨的,高大人究竟是選哪個屋檐遮風避雨,回去好好想想。依本宮看,北地雖呆慣了,但論生存,還是不如南方好……」
高大人一聽此言,立馬額頭上儘是冷汗。自家婆娘是個無腦的,他可不是蠢的,哪會聽不懂蕭襲月話中的意思。那是讓他考慮清楚究竟投靠太后,還是平津王。北,是太后,南,不就是平津麼……
縱觀歷史,女人統治天下終究難長久、難落得好下場,一干同謀的臣子也大都落個奸臣的下場,他也是該好好考慮考慮……
蕭襲月見高大人似是開竅,免了高夫人的不敬之罪,讓二人膽戰心驚的喝了一頓茶,送走了。
若高大人投歸秦譽麾下,那他們的力量就又壯大了一分。
*
蕭襲月養胎的日子過得很平順,又平靜的過了十日,終於收到了秦譽東地來的家書。家書字不多,簡潔明了。
秦壑果然在膠東囤積了十五萬兵!秦譽只有五萬,懸殊太大!而且就算是地形熟悉程度上,秦壑也是遠勝之。自家門口,當然自己最了解。
秦譽在信中隻字未提鄭舒窈,讓蕭襲月隱隱有些在意。但,若讓他提吧,仿佛也不對。或許是她自己心裡有疙瘩,對秦譽來說,或許那真的是過去了。
誰還沒愛上個錯的人呢?幾個沒遇見過人渣呢?
關於秦譽與鄭舒窈的過去,蕭襲月已經讓顏暮秋去調查了個清清楚楚。本是有些介懷、吃醋的,可知道了秦譽口中輕描淡寫的過往時,對他更多的是心疼、是不值!
年少時,鄭舒窈、秦譽以及那姓白的大臣公子,便是青梅竹馬。白公子比鄭舒窈年長六歲,秦譽只比鄭舒窈大兩歲。
少年的男子,那四五歲的年齡差,差別自是大得很!秦譽就算長得再俊秀,那人兒還沒長開,還是個青蔥小少年,如何能敵得過幾近弱冠的男子。可女子卻是十五歲就及笄了,十四歲也不算小了。
鄭舒窈打小就是如同蕭華嫣那般的掌上明珠,聰明貌美又開朗,自是少年公子圈裡都暗戀的夢中女子。秦譽受她一救,才展開了這段孽緣……
無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鄭舒窈卻對他說,只將他當做哥哥,並不是愛,一心追逐風流倜儻的白公子。可白公子又清高得緊、不趨炎附勢,不喜歡鄭舒窈。鄭舒窈一邊眼裡望著白公子,每次受了情傷都找秦譽哭訴。秦譽那年少性子,對上心的女子當然是隨傳隨到,呵護備至。可卻沒想到,他的一番照顧和關心,最後都成了錯!成了鄭舒窈討厭他的理由。
最後還是爆發了一場導致三人情感破裂的衝突——
鄭舒窈逼問白公子為何不喜歡她,白公子終於說出口:他絕不會染指自己兄弟喜歡的女人,再者,他也不喜歡鄭舒窈這種類型。
鄭舒窈聽了前頭那句,哪裡還聽得見旁的,是以當眾給了秦譽難堪、責怪他!讓他不許再圍著她、對她好,她一點都不喜歡他云云……
或許當年鄭舒窈氣急之下還說了些別的話,太傷面子,顏暮秋沒有稟告上來。
秦譽那樣驕傲的人,這事兒定然在他心頭有個疙瘩!蕭襲月篤定。只不過他胸懷寬廣,平日裡處理的大事多、裝的事多,這一件也就漸漸隱在角落了。
但!鄭舒窈這女子竟然應承了太后的賜婚之意,又貼上來當秦譽的正妃是哪般??
真是不值。蕭襲月替秦譽氣憤,卻又不能動手做什麼。搞不好就得惹火燒身,畢竟也曾是秦譽欣賞的女人……
蕭襲月嘶了一聲,摸了摸下巴。
棘手,棘手。
蕭襲月收好了家書,卻聽看院子的人來報——
「娘娘,漠北王府上來人了。好像是來請娘娘過府嘗鮮果子和佳肴的。」
請吃?
天下沒有白吃的東西,蕭襲月可不是傻子。漠北王那廝……對了,秦譽臨走前說過,托他照看照看她。陳太后那裡恐怕會鑽這個空子來加害,這人利用得上……
看來她現在是不能得罪。漠北王秦越,定然也是看準了她不能與他撕破臉,是以才有恃無恐的來請她過府吧?
「人帶進來。」
報信兒的人進來,通報了一番。
「同去你們王府的可還有別人?」蕭襲月問。
那小廝說:「有些我們王殿下在平京的舊識。王殿下冬狩獵了山珍無數,尤有一頭野豬肉質格外鮮美,是以殿下才請朋友親屬過府小聚一番,品嘗山珍。」
蕭襲月點頭表示明了。
好吃好喝,既然不能不去,那便高高興興的去!何樂而不為,她還怕他不成。
「荷旭,張羅備車馬。香魚,扶我去換衣梳洗。」
兩丫頭各自答應了聲兒。冬萱怯怯道:「娘娘,那奴婢呢……」
蕭襲月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後落在她前些日子燙傷了的手指上。「既然你手指已經好了,就把我前些日子吩咐你做的衣裳做了吧。」
「是……娘娘……」
「冬萱」看著蕭襲月主僕離開,心底思慮重重!難道,她的身份被識破了?不過,若她被識破了,應該早就死了,也不會留著她在屋裡伺候了。不,應該沒有被發現……
·
且說蕭襲月出了府,乘著馬車軲轆軲轆的就去了漠北王府。府門前停了幾輛馬車,正有人下來,看樣子非富即貴,不過,觀那些人的穿衣打扮,應當大多是民間之人,不是皇廷的。
這般也對秦越的處事風格,他向來低調,不籌措軍事,表明自己無無心皇位,才得以在高太后的大屠-殺中保命安然這些年。若在府中雲集皇室子孫若干,那豈不是容易被人捏了把柄說是意圖謀反?
秦越這老狐狸何其老辣,當然不會幹蠢事。
「娘娘小心。」荷旭先一步下馬車,扶蕭襲月下來。
嘎吱一聲,蕭襲月一腳踩在薄薄的雪地里,一下便覺周身被一道犀利的目光包圍了!有幾分熟悉——有些秦譽的味道。
仰起頭,蕭襲月一眼就看見了那站在府門外、斑駁雪地中的高大男人。他穿著威嚴的王袍,頭頂玉冠高束,樣子也和秦譽有些相似。是了,他們是親兄弟。
「蕭娘娘可算來了。」
蕭襲月見秦越腳下的雪都被站化了一片兒,當是等了許久了。他又沒說會在門口等她,如何能怪她來遲?
「讓殿下久等,本宮實在抱歉。」
對著蕭襲月言不由衷的道歉,秦越嘴角輕輕花開一絲笑,清,且淺。讓蕭襲月晃眼間還以為看見了秦譽,心說自己是思念心切,難道是多日不見想他了……
「不過,佳人遠道而來,孤王等這麼一會兒倒是值得。娘娘,裡頭請。」
秦越一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蕭襲月隨著他入府。
王府的格局布置極為的簡單、古樸,或者說是,有些古舊?漠北王常年在漠北之地,這次還是他多年來第一回在平京住這般久。但古舊,也不並不是破敗,透著一股子的滄桑勁兒,就跟他人一樣。
漠北王一路無話,氣氛頗有些尷尬。蕭襲月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原因,是阿卓依要嚷著給她介紹良人,將他們二人生拉活扯的套去了花朝樓,「處對象」!這一年多來也沒聽說他娶妻,難道……這男人是個斷袖?或者,天生就討厭女色?三十而立,他今年可就要三十一了!還是條光棍兒。
蕭襲月一路腹誹著。雖然秦譽防他跟防採花賊一樣,但她還是難以理解。這眼高於頂的老狐狸會喜歡她?呵,呵呵,別逗了……
蕭襲月想著都覺得這想法好笑,一不留神一絲笑意流露道唇邊,被秦越捕捉了個正著。
「娘娘莫要過於妄自菲薄,平津王與本王一根同生,長得像,性格也相近,喜歡同一個女人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秦越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讓蕭襲月目瞪口呆,無言以對!只能打哈哈,應將他這一言當做玩笑來對待。
「漠北王殿下真會開玩笑。」
秦越卻是正色。「孤王鮮少開玩笑,娘娘聰慧,應當知道孤王的性格老成,不會亂開玩笑。」
他一本正經,弄得蕭襲月那剛扯開的糊弄笑意僵在嘴邊兒,被北風一吹都要成乾兒了,「呵呵」的硬生生結了尾,沒有答話。當然得當做沒聽見!不然,怎麼整?兒子孩子肚子裡聽著呢!
不過,秦越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是見一直忌憚著的弟弟喜歡她,所以也想來爭一爭麼?
想不透。秦譽,秦越,以及秦壑,並稱蕭襲月猜不透、摸不著邊兒的三大怪男人。
想不透便不想,左右,他又不是什麼要緊之人,只是暫時的看護,有恩報恩就是了,斷然扯不到以身相許的份上。
此時。
庭中已有不少人聚著了,大家言笑晏晏,因著大多數來自民間,皇親國戚少,笑談中少了些陰謀算計,氛圍也輕鬆一些。
蕭襲月不想,此庭中也有綠萼梅以及紅梅數支,雖數量不多,卻十分精神!
眼下只怕國公府的梅花都快凋謝了,不想這隱蔽的漠北王府深處還有這幾枝梅花兒!蕭襲月仔細看了一看,其根部有稀薄的泥土,斑駁的露著底下的冰雪,若不注意、或是不識貨,根本不會知道這底下幾尺都藏著加了珍貴養料的冰雪。梅花兒數量不多,看起來並不張揚,可見秦越是用來自己欣賞的。
秦越將蕭襲月引到園子南邊兒,一處夫人小姐坐談的偏殿,而後就自己忙去了。這屋子裡幾乎都是生臉兒,蕭襲月不認識,方才秦越沒有介紹,這些人應當也不認識她。
不過都不是傻子,這些婦人小姐見門口款款走進來的少婦,肌膚若雪、眉若芳黛,靈巧的瓜子臉映襯著一雙黑亮亮的大眼睛,身上穿的衣裙,繡著皇室家眷常穿的繁複花紋,外頭披著及踝的狐裘披風,行走間珠釵輕顫,耳際挑下的髮絲隨風搖曳,風姿堪稱絕代……絕對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但看她那走路的姿勢、步履的大小,儼然是極為懂禮儀的!
本來一屋子來自民間的女人都大聲兒、小聲兒,歪歪咧咧地談天說笑,這一眼見了蕭襲月之後,都情不自禁坐正了身子。有的扯了扯衣裳上褶子、捋了捋發梢兒,做出副也很知禮的樣子。
蕭襲月禮貌的笑了笑打招呼。屋裡的女人也對她笑。
蕭襲月看得出,這些人身上都有股淳樸之風,沒有那高家夫人那種剽悍橫行。想來秦越將她領來此小坐,也是有這原因在。難怪秦譽那般防備漠北王,臨走還是將她託付給秦越照看。
這男人確然是個和秦譽一般心細的。
屋裡的婦人姑娘都很好奇蕭襲月,她才一坐下,就開始嘰嘰喳喳的圍攏來,年輕的姑娘瞧著她滿眼睛珠子都是羨慕、崇拜。
「姑娘,你這手兒怎地這般滑?用的什麼膏兒抹的?」
「蕭姐姐,你怎麼生得這麼白啊?臉上還沒有被北風吹紅的血絲,跟玉似的,好漂亮……」
「去去去,蕭姑娘是金玉雕的,你們這些糙手別給捏傷了、捏壞了……」
雖然這群女人又露出了「本來面目」,不過倒是沒有惡意,也沒有多嘴多舌追問她身份,她說起話來也沒有什麼好顧忌的,比對著國公府、將軍府以及皇宮一干人等輕鬆多了。
蕭襲月難得的開心聊了會兒天,沒有人知道,她就是曾經名噪一時的將軍府四小姐蕭襲月,也沒有人知道,她就是那「寧做王侯寵妾,不做富賈正妻」之言裡的女主角。
而蕭襲月也沒想到,一會兒,就遇上了那個她最近一直很好奇、想見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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