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老太君幾人與蕭襲月在水塘邊兒發生的事,鄭家的大爺和二爺並不知道。一切事情的起因,可歸咎到姚氏多日吹耳旁風,老太君年事太高,一方面因平日裡受著吹捧,有些自大過了頭,一方面因著年已八十,活不了多少日子,日夜想著收拾了蕭襲月這個逼死女兒、外孫,又威脅最喜歡的孫女妃位的女人。
姚氏之所以未告訴自家男人,也是因著這法子牽扯著老太君,恐怕男人不會同意。男人家大凡都不太懂得使後宅里的把戲,但這把戲往往都是最有用的。
左右都是老太君起的頭,就算最後蕭襲月能證明不是她做的,也大可一句「老太太眼睛不好、看岔了」糊弄過去。姚氏本是這般打算著,卻不想,蕭襲月竟知道了鄭舒窈回來了!還暗地裡準備了後招!!
狡猾的狐媚子!姚氏暗罵,被貼身伺候的大丫鬟扶著,跟在蕭襲月一群人後頭,領著一干臉上寫著「大事不妙」的妯娌、奴才,往方才擺壽宴的屋子裡去。
水塘邊發生的事已早蕭襲月與姚氏返回之前,就已在擺壽宴的園子傳開!
有知悉的平京人,給外地人和孤陋寡聞的人講述了一遭兩方干係。
「蕭側妃是將軍府的庶女,而將軍府被斬頭的罪婦鄭氏,是國公府的嫡長女。老太君外孫蕭華嫣赴刑場的時候高聲咒罵著庶妹蕭側妃,關係不言而喻……」
「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因著蕭側妃以妾室之身份,懷上了平津王的孩子!要知道,國公府的寶貝孫小姐還等著被平津王娶過門兒當正妃呢……看著自己孫女受仇人之氣,老太君決計是覺死不瞑目……」
最後,議論的群眾得出的結論是:新仇加舊怨,一起爆發了!
此時,園子裡本來等著祝壽吃酒的賓客,都似貓盯獵物般屏氣凝神的伏著,看究竟要發生什麼大事!
而齋裡頭,坐著鄭家的嫡長子鄭建鴻。鄭建鴻主從商,在平京只是掛了個六品虛銜。若論品階,蕭襲月在他之上。他長得方臉薄唇、眉目濃烈,樣子雖忠厚,但眼睛卻泛著精光,臉上烏雲閃電一刻沒停歇,暗暗狠狠瞟了眼站在一旁的姚氏!
姚氏自知不妙,心頭已七上八下。蕭襲月剛才問她的那句,是要她自己的命,還是要她女兒的命,如一根鋒利的冰稜子,扎在她心上!
蕭襲月瞟了一眼園子外新出現的鄭二和鄭三,兩人在疏散安置賓客。呵,一兩百號人,豈是你能堵得住嘴的!事不過三,她忍了姚氏三回,這回可不想忍了!
「上官大人到!」
刑部的上官大人迅速趕到,鄭建鴻、姚氏暗自心驚。掐算這時間,上官大人當是半點兒都沒有停歇就趕來!若更大膽些猜測,當是他早就跟蕭襲月串通了,候著,只待這方傳消息趕來了……
是了,這位上官大人,可不就是秦譽的忠臣麼!難道,蕭側妃已經厲害到能夠調動秦譽的人的地步了……?
姚氏夫婦見已是一頭冷汗。
上官大人的到來,無疑讓整個氣氛立刻緊繃如隨時會斷裂的弦!上官大人與蕭襲月客氣的打了招呼,才對鄭家之人打了招呼。按理說,客者當先與主人打招呼,上官大人這一看似無心的舉動,已經準確的傳達出自己的立場。儘管,他對兩邊的人看起來都是差不多的態度。
蕭襲月見人來齊了,對鄭建鴻道:
「鄭大爺,你也是官場中人,本宮有兩個問題想請教請教你,不知鄭大爺肯不肯摸著良心,如實的為大家講一講!」
蕭襲月聲音不大,但滿場寂靜,讓在場每一雙耳朵都聽了清晰!鄭建鴻知道曾經大將軍蕭雲開被這個女兒逼得走投無路,這事他比姚氏更清楚,是以不敢掉以輕心。
「娘娘請說。」
蕭襲月瞟著已滿背心冷汗的姚氏。「謀害王孫,當以何罪處之?」
眾目睽睽,鄭建鴻雖心已猜測到蕭襲月所言是指姚氏,但也只能如實回答:「輕則砍頭,重則……」
「則如何?」
「重則,滅族。」
蕭襲月笑哼了一聲,很是滿意。「好,不虧是國公府的長子。還請上官大人將欲毒殺本宮腹中孩兒之案的證人,帶上來!」
「帶人!」
儘管有個陰陽怪氣、小肚雞腸的女兒,但上官大人卻辦事得力、又十分忠心。難怪秦譽如此倚重此人,臨走還不忘交代上官,若她有需要,便聽從調遣。蕭襲月對上官大人還是挺有好感。
證人被帶了上來,是個老婦!「見過大人,娘娘……」
老婦抬起頭來,面容熟悉。
說來事巧,這老婦正是一年前,被蕭襲月救起的糖糕鋪子的老闆娘!一年前,鄭氏欲將老夫婦二人毒殺滅口,幸得被蕭襲月救起,安排在東陽鄉,卻正好是前些日子,在蕭襲月冬瓜烏魚湯里下毒的菜老頭兒的鄰居!
老婦與菜老頭兒兩人均是老來孤寡,是以交心比旁人多。老婦得知了菜老頭兒的秘密,在下毒案後蕭襲月派人查來時,便告訴了所知的一切。
老婦一直因著當年蕭襲月的救命之恩,以及楊花村一案沉冤得雪之恩,感激涕零。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求在有生之年能報答蕭襲月一二。老婦決口不提認識蕭襲月,只將菜老頭兒之事說了一通。
「老身未曾虛言,菜老頭兒親口告訴老身,他是國公府姚大夫人手下的死士……」
「哪裡來的瘋婦,滿口胡言!你究竟是受了誰人的指示,要將這髒水潑到國公府的頭上,說!」姚氏越聽老婦說,越害怕,忍不住打斷恐嚇。那老兒當了一輩子的死士,未曾失過手,沒想到到晚年竟然糊塗了!早知道就不該將此事交給他去辦!
姚氏治家養成了一股威嚴的氣勢,這番恐嚇將老婦人嚇得差點喘不上氣。蕭襲月給了記眼神給香魚,讓她給老婦順順氣,喝口水。
「姚大夫人這會兒知道害怕了?」蕭襲月輕輕笑哼了一聲,那笑在華貴精巧的臉上,瞧得姚氏幾人具是心頭警鐘一刻不敢停。
「有什麼實情你儘管說出來!藏藏掖掖的,別讓蕭側妃和上官大人誤會了!」鄭建鴻見姚氏平日裡嘴巴都很利索,現下卻言辭有些笨拙、有些寡,壓抑著怒火提醒。
他哪兒知道她心裡的兩難!當她不想狡辯麼?姚氏啞吧吃黃蓮,有苦說不出,瞟了眼蕭襲月——蕭襲月正唇邊含了絲兒笑意,定定瞧著她!姚氏暗罵,這心思狠辣的狐媚子,是吃定她怕窈兒擅自逃回平京之事被暴露出來!要自己的命,還是要女兒的命。姚氏真切的明白了蕭襲月方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怎地不說話!」鄭建鴻見平日能言善辯的姚氏,中了瘋似的翕動著嘴卻說不出一個辯解的字來!瞧著真是急死個人!「你有什麼話就說!藏著掖著,若讓上官大人誤判了案子,豈不是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
蕭襲月吹了吹指甲尖兒上的灰,上挑了眼皮,一雙美目瞧著如臨深淵的姚氏,唇邊勾起:
「鄭大爺說得對。姚夫人,有什麼話您就說吧。若您說出了有效的線索,讓上官大人幫本宮揪出了這真正的幕後主使之人,舒窈孫小姐,也會以有你這樣的母親,感到驕傲……」
蕭襲月語到末尾、說道鄭舒窈是,含了淺淡的笑意,卻是讓姚氏腿一軟,差點站不住身子!「夫人……」姚氏的丫鬟連忙扶住姚氏。
鄭建鴻雖不如二爺鄭建寬那般腦子裡花樣多,但也不至於蠢到還看不出姚氏與蕭襲月之間的古怪!難道,那不孝逆女她,她回來了??
鄭建鴻以眼色詢問姚氏。一二十年夫妻,哪裡還看不懂彼此眼色!
鄭建鴻如遭雷劈!!難怪他婆娘如同嘴裡塞了布條,平素利索的嘴現在什麼藉口也抖不出來!早前他便見了白靖宇,沒給好臉色。他早料到這男人是個禍害啊!忤逆聖旨,擅做逃兵……
鄭建鴻全身發冷、發木,癱坐在椅子上,不敢再細思下去!
蕭襲月看夫妻倆慘白的神態,很是滿意。就這點段數,還敢次次來挑釁於她。若不是顧忌著這裡有秦譽兒時的記憶與留戀,她定不會給這些人留半分餘地!鄭氏的母親和兄弟,是個兒個兒都恨著她蕭襲月呢!
「姚夫人,您這不說話,究竟是在思索呢,還是默認這罪名呢……嗯?」
叫她自己愚蠢的認罪,她得意一世,如何能自投羅網?姚氏心頭如同有兩股沾了黃連汁水的麻繩,在使勁的絞著,卻猛然看見了蕭襲月手上把玩的那隻羊脂玉佩!是窈兒的!
「這玉佩,姚夫人認識?」
鄭建鴻也認了出來,不光他,連同周圍那些個熟悉鄭舒窈的奴才丫鬟都認了出來!那分明就是舒窈孫小姐的貼身之物!
氣氛緊繃到了制高點!園子裡還有十數雙鄭二、鄭三未來得及疏散安排的人,幾十雙眼睛盯著姚氏、鄭建鴻一干人,以及瞟著蕭襲月。
到底是不是國公府的人幹的?
此時,眾人心中只有這一個強烈的疑問!難道,國公府是第二個忠勇將軍府麼……想想,就覺得可怕!
姚氏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被蕭襲月說玉佩的話,榨乾了,紅著眼眶、含了淚:「上官大人……是我一時衝動,安排了下毒之事。不過,不過我只是想嚇唬嚇唬蕭側妃,讓她明白正室妾室之規矩,並沒有下殺心啊!」
姚氏嫁來府上二十餘年,府上之人從前從未見她吃過虧、淚過眼睛!這番竟是被逼到了極致!
蕭襲月呵笑了兩聲。「正室,妾室……平津王聘禮都還未送到貴府,姚夫人就這般迫不及待的要為女兒肅清敵人了。這心,操-得未免太寬了!!」
蕭襲月語氣狠了好幾分,全然不是方才的溫聲軟語,聽者無不如被寒風颳過了耳朵心兒!
「教本宮規矩?姚夫人這品行,教的規矩本宮可不敢學!!上官大人,您執掌刑部多年,處理十惡不赦罪人無數,明察秋毫!此番人證物證俱在,如何發落,您請吧!」
上官重重一哼,對已經慘白著臉、如同一灘泥攤在椅子上以及丫鬟臂彎里的大房夫婦,丟了一記鄙夷的白眼。心說,盛不過百年,如今國公府的子孫比起老國公上兩代,是越發不濟了!
「將姚氏收押牢獄!暫按謀害王孫之罪論處。待人證、物證整理齊全,奏請陛下,查辦!」
上官大人一錘定音,轉而對蕭襲月道:「讓娘娘受驚了,可要人護送娘娘回王府?」
「不必,本宮並無礙。」蕭襲月心道上官娉婷雖不是好鳥,其父倒是心善。他當是怕國公府之人狗急跳牆,對她加害。
姚氏當即被帶走,園子裡幸得看到最後的人,具是一臉青白。
蕭襲月瞟了一眼人群里的貴婦甲乙丙。那三個平時從不吃虧的長舌婦,遭了蕭襲月一記輕飄飄的眼神,卻如同挨了當頭一刀,兩頰沒了血色,匆匆隱在人群里,逃去。
可怕,太可怕了!楊夫人心頭後怕者。若說方才她是因為蕭襲月的恐嚇而一時唬住了,那這一次,就是真真明白了這看其柔弱和氣的纖弱女人,根本是把殺人不見血的刀!是閻羅王的刀!
楊夫人緊張得沒有看清腳下,摔了個跟頭,被丫鬟拉起,簡直是連滾帶爬的逃了,就只怕晚上半刻,蕭襲月就會改了主意,要了她們的命!
眾人將楊夫人一干人的狼狽像看在眼裡,卻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哪怕是在心裡!這個女子,先是因為她的雍容卻不庸俗的美震撼住,而後才知道,其內心的計謀和城府,遠勝於她外錶帶給人的震撼!不能惹,想活得順趟些,這人就不能惹!
姚氏被收押入獄之事,從那國公府做客的一百多號人口中,很快朝四面八方傳開。
當年楊花村一案,國公府為了將關係撇清楚,以蕭華嫣的性命威脅鄭氏擔下所有罪名,做得一副大義滅親的好樣子!可,終究還是逃不過被鄭氏留下的斑斑劣跡薰染上臭味的結果!平京城中,已經紛紛猜測開了!
國公府,究竟是不是第二個將軍府?平京城中最以仁義道德為人所敬仰的兩大門楣,難道都是假仁假義、沽名釣譽之輩麼?
不過,姚氏雖然被收押在獄,蕭襲月心裡卻是很清楚。這回姚氏死不了,上官大人當日也有幫她震懾國公府之人的成分所在,到底她的孩子還在,而且……她確然只是個側妃,這孩子又懷得不是很合宜規矩。
再者,在沒有弄清楚秦譽究竟要如何處置國公府之前,她還真不能將那些人傷得太狠。萬一……他會心疼鄭舒窈呢?
蕭襲月正想著,便聽荷旭來說:「國公府的鄭舒窈來了,想見娘娘。」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夫君的舊情人,這隻花哨貌美的刺蝟兒,捉著確實扎手!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4s 3.511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