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齊齊的看向七堇,大宗伯言語所指分明就是剛剛產下雙生女兒的溫嬪啊。
大王看眾嬪妃臉色一變,都齊刷刷的看向溫嬪,這才想起來自己昨日剛添了雙生女兒,不禁瞪大了眼睛,問道:「宗伯說的可是真的?孤王的溫嬪才剛添了一雙公主……」
還未等大王說完,宗伯便高聲大聲叫呵道:「禍災,禍災啊!此乃禍災啊,大王。」
那宗伯踉蹌著再度俯首在地回話道:「吾王乃陽盛,若此雙星若為王后所生,則陰陽平衡,可若是妃嬪所生,陰氣有缺,妖邪叢生,此乃禍國之妖惡啊。」
「呦——,今兒可真熱鬧,怎的我來遲了一會兒子,倒是錯過了許多好戲不成?」一邊高聲說話一邊走進來的是湘夫人(周后宮制度:後,夫人,嬪,世婦,御妻……)。
「湘湘,你何時回來的?」周厲王說著便不管其他人,繞過跪在躺下的衛宗伯,到門口去迎接湘夫人。
「湘湘啊,你這一去,可讓孤王思念的緊啊。」
湘夫人婀娜著身姿從外面款款而來,七堇剛入宮當侍女時,剛好是湘夫人剛入宮的時候。那真真是萬千寵愛於一身,六宮粉黛無顏色的榮寵於一身啊,湘夫人不禁長相嬌美無雙,琴藝和舞技更是舉國上下找不出其他女子可以與之匹敵。大王好絕色,更喜音律觀歌舞,而這湘夫人又極其懂得御夫之術,常常仗著大王的喜愛,做出許多個出人意料的事情。
比如,人人都道是內宮之女忌外出,就連太后皇后去佛寺天壇祭天祈福,都是要人山人海的車隊馬隊跟著。可這湘夫人不同,常常帶著七八個武功絕世的大內高手,三兩個貼身小婢,隔幾個月便出門遊歷。每次回宮,除了帶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外,還常常學的一身稀奇本事,那些有趣的見聞更是讓其他爭寵的妃嬪學都學不來。
人人道是想看兩不厭,可日日相見,那裡有不厭倦的?倒是這湘夫人大半個年月都出宮遊玩,大王倒是日思夜想,日日盼的美人歸,據說有好幾次大王不捨得湘夫人外出遊歷,湘夫人偷偷跑出去,還遭了山賊不僅傷了手腕,還差點送了命。大王心痛不已,這才不敢再加阻攔,當真活得比王后還榮寵,比太后還逍遙呢。
「大王,湘湘去到那鵲山,見當地有一種神奇的猴子,名曰狌狌,像極了衛宗伯大人。可見,大人當真是個神獸。」湘夫人一邊打趣著大宗伯一邊被大王擁著進來,周厲王聽了湘夫人的形容,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跟著呵呵的笑。
跪在一邊的大宗伯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他向來是怕這湘夫人的。
「大王還是先把這裡的事情了結了吧,湘妹妹舟車勞頓,還需梳洗。」王后在一旁提醒著大王。
「湘湘,你先回宮休息,孤稍後就來。」周厲王色迷迷的說道。
「我不,這麼好玩,我也要看熱鬧。我坐在一邊就好了。」湘夫人說著就大搖大擺的穿著便服準備找個空著的椅子坐,剛好七堇身邊有位子,湘夫人就衝著那邊去了。
衛宗伯咽了咽口水,定了定神繼續說道「再說那雙生之女,溫嬪娘娘在成為娘娘之前,宮中早有流傳,那雙龍烏匣之中的妖蜥便是在溫嬪娘娘處尋覓無蹤的。而如今百蛇朝宗……」
七堇聽那宗伯句句都是不給自己留了生路,便有些心急,跳出來說:「大王,是合歡花,是那些花瓣才引來那些毒蛇。」七堇還未等說完,一旁的香嬪紅著臉也跳出來說:「誒,溫嬪,這合歡花瓣我好心好意的送與你當作慶賀你生女的禮物,怎的,你這意思,我送這花是害你去了不成?」香嬪在一旁委屈不已,說著說著竟委屈的哭了起來。
「大王,溫嬪……溫嬪,真是太過分了……嚶嚶嚶……」
七堇一時語塞,憋的也是臉頰通紅。
站在一旁的白荷連忙上前攙扶,小聲的在七堇耳旁說:「小主莫怕,奴婢這就將那花瓣取來,到時候,大王一試便知。」
白荷攙扶著七堇坐下後,便離去。蘭嬪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立刻使了個眼色給自己的貼身丫鬟清若,清若便跟著白荷離去。
湘夫人饒有興致的抬了抬眼眉,衝著七堇邪魅一笑。七堇心不在焉的輕輕點頭以作回應。
「大王,我大周近年以來,國運亨通,國力強盛。而近日卻有百姓肆意以山澤謀生,百除不盡,讓國庫有虛空之危。此乃國之將殆之兆啊。而蛇縱橫於林,棲息傍水,如今悉數朝聖於昭陽宮,此乃天之異象啊。」
周厲王聽罷,皺了皺眉頭,一臉狐疑的看著溫嬪。
蘭嬪看大王心有搖擺,附和道「啊,溫嬪妹妹,原來是個妖孽啊。姐姐平日裡不曾虧待於你,天裡輪迴,你可不要來害我啊。」蘭嬪在一旁正陰陽怪氣的說著。
太后身邊的常嬪仿佛從呆呆傻傻的狀態中突然醒來,跳到宗伯面前在地上撒著歡,嘴裡還瘋瘋癲癲的叫著:「啊哈哈哈,妖孽,哈哈哈,妖孽。」常嬪用手指指著溫嬪的腰際。
「來人,給常嬪帶下去。」
幾個身材魁梧的護駕侍衛粗魯的把瘦弱的常嬪一下子架起來,剛要往外拉她,「天道好輪迴啊,天道好輪迴啊。大周亡了,亡了,哈哈哈……」
周厲王一聽,立馬怒火中燒,眼睛更是瞪的老圓:「你這瘋婦,口吐如此大逆不道之話,來人,給孤拖下去杖斃。」
「哀家看看誰敢!」太后一聲大喝,引得眾妃嬪大臣都撲通撲通的跪倒在地上。
「芙兒,我們走,看他們能不能把這天翻個個兒。」說著太后身邊的幾個姑姑授意,將常嬪從侍衛手裡接了過來,哪知那常嬪又哭又笑的,嘴裡還不停的叫喊著。
太后看常嬪的樣子,有些心疼又有些無奈,她本來不過是來為常嬪澄清,其他人她可管不著,如今鬧成這副模樣,只得先保住常嬪,於是擺擺手,帶著常嬪和七八個姑姑離開了。
大王見太后離去便起身,自顧自的嘟囔著:「這老妖婆,孤王遲早廢了她。」眾嬪妃也沒人敢應和,都只是低著頭等著瞧大王如何處理此事。
周厲王靜了靜神,看了一眼此時委屈的還跪在地上的七堇,便問:「衛愛卿,你的意思是孤的一對雙生女兒是妖星降世了?」
衛宗伯心下一想,若是將那雙生公主都化為妖孽卻有不妥,畢竟是大王的血脈,況且兩個乳臭未乾的公主,將來也不過就是送出去和親的,對自己的妹妹沒有什麼威脅,便話鋒一轉道:「回大王,兩位公主雖站其妖禍之上,卻自帶龍氣,反而是溫嬪娘娘,禍根深重,倘若留存於世,安置於後宮,舉國怕是難以安寧。久之,必遇霍亂而亡。」
「你胡說什麼?我從未開罪於你,你為何這樣加害於我。」七堇帶著哭腔。
又轉向大王:「大王,你不要相信他的話,我不是妖孽。那……那些蛇,是那些合歡花瓣引來的。那花頸蛇最喜歡的,就是那合歡花的香氣了……我已讓白荷去取了。」七堇說著說著有些激動。
「啟稟大王,昭陽宮人來報,說溫嬪娘娘的寢宮中有大量的血從錦匣之中流出,幾個膽大的進去發現白荷正施以妖法,正欲加害小公主,所幸剛好被焦統領擒獲。」
「把人給孤王帶進來,孤倒要看看是什麼妖魔鬼怪,敢在孤王的宮裡造次。」
周厲王一聲令下,幾個侍衛將滿臉被血染紅的白荷帶了進來。白荷被人用很粗的繩子捆著頸和手臂,一進到屋子裡,便猶如發了狂的烈犬,張牙舞爪的到處撲咬,眼睛裡也是血絲遍布,就那麼披頭散髮的樣子,當真有些像畫冊里那些鬼神妖魔。
她這麼一撲,倒是嚇到了一種嬪妃,幾個年紀小的御妻,竟被一下子嚇暈了過去。七堇看到白荷的樣子,也嚇了一跳,仔細辨認了一下,才試探著上前:「白荷?白荷?」
白荷沒搭理她,還是張著大嘴,帶著滿身污濁的血跡,兇巴巴的盯著一個地方看,仿佛真的中了邪一般。
七堇有些心疼,隨即又問:「白荷?合歡花瓣呢?盒子呢?」
白荷一聽,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頭砰砰砰的往地上磕,一邊嗑還一邊嘴裡大聲呼喝著:「妖后壽天齊,屠胡稱霸主,妖后……」
「大王,這溫嬪果真是妖孽,屠胡……屠胡……,她這是要殺您啊……」蘭嬪在一旁賣力氣的配合著,撲通一聲跪倒在周厲王的膝前:「放心,臣妾定不讓這妖女傷害到您。」
周厲王聽聞,嚇得往後一退,顫抖著一屁股坐在龍椅上,遲疑了片刻,便拍案而起:「來人,給孤將這妖婦拿下,連同這妖婦的婢女,一起給孤王拖出去斬了。」
周厲王說罷,幾個侍衛就將溫嬪五花大綁起來,溫嬪哭喊著要解釋,「大王,定是……」。
還沒等七堇把話說完,只見那衛宗伯從袖子裡掏出個青銅的八卦鐵盤,一邊嘴裡嘰里呱啦的念著咒語,一邊一下一下的把那『銅餅』砸在七堇的頭上。
直到溫嬪被砸的全然沒有知覺,任人拖走。
衛宗伯命令侍衛:「這妖婦的邪術已經被本宗伯鎮壓住了,爾等快快將其斬殺了吧。」
七堇就這樣被拖拽著,一連拖拽到午門外。她隱約的在茂密的樹叢之中看到了白荷哭到扭曲的臉,她又轉頭看向身邊一模一樣神情呆滯滿身血污的白荷,她雖不相信,但心理也知曉了一二。溫嬪就這樣被拖到了案上,劊子手手起刀落之際,那茂密的樹叢中的人狠狠的用牙齒咬自己的手背,她努力讓自己不發出聲音,可身體還是因為悲傷而止不住的顫抖。
她永遠記得,七堇臨死前,那句留在唇上未吐出聲音的「孩子」二字,她永遠記得那個一身鮮血的人,冷著臉起身換上太監服裝,跟著侍衛隊伍回去復命的人。
她忘不了……
未至深秋,葉已落盡,紅磚高牆只內,是多少人享不盡的榮華與富貴,綠瓦深廳,是多少傾城佳人的悲戚與怨懟。
試問此生願何事,唯願,來生永不入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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