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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清夜聽著蘇驚羽的喊聲,躲在草叢中偷笑。
嘿嘿,偷喝了小羽做的湯,可不能讓她給知道,否則又要被教訓了。
君清夜一邊悠閒地喝著湯,一邊聽廚房裡的動作。
廚房裡頭,蘇驚羽望著櫥柜上本該擺著湯的位置,只覺得莫名其妙。
明明記得就是放在這兒的,怎麼就給憑空消失了?
「我明明放在櫥櫃裡的,怎的我倒個油的功夫就不見了?是不是你們誰偷偷藏起來了?別鬧了,誰藏的快交出來,這是要送去宮裡的。」
蘇驚羽心想著,該不會是哪個殺手想要嘗試一下人肉湯,故而偷了湯?
這些殺手們如此重口味也就罷了,關鍵是,他們還不知道那湯里加了料吧?
人骨湯配上毒螞蟻,黑暗料理,這要是給吃下去了……一準受罪。
而眾人的回應皆是沒看見。
「不是我,我剛才洗菜!」
「不是我,我在燒火!」
「也不是我!」
聽著廚房裡雜亂的議論聲,躲在樹叢內的君清夜看了一眼手裡的湯。
送去宮裡的?
小羽不輕易給人下廚,這個湯難道不是應該做給小十的麼……
送去宮裡,誰這麼好的福氣讓小羽親自下廚?
管它呢,喝都喝了,他總不能跳出來承認。
「怎麼回事?」熟悉的清涼聲音傳入耳中,君清夜探頭一看,是賀蘭堯走近了廚房,正站在廚房門口。
君清夜忙縮回了頭,不敢再動。
小十的警覺與敏銳絕非一般高手可比,不能讓小十知道自個兒躲在草叢裡偷吃,否則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偷湯了?面子上都過不去。
「阿堯,剛做好的湯,不知被誰偷拿了。」蘇驚羽望著門口的賀蘭堯,有些無奈。
「什麼?」賀蘭堯眉梢輕挑,「這個湯竟然還有人偷……誰偷的?」
「不知道,我只不過是轉了個身,那一會兒廚房裡其他的人都在忙著手上的事,不知是誰偷的湯啊……」蘇驚羽撇了撇嘴,「動作還真快,真適合做賊。」
賀蘭堯抬眼掃了一遍廚房內的眾人,輕描淡寫道:「我不管你們誰如此重口味,我也並不是吝嗇到要跟你們計較這個,我只是好心告訴你們,這湯並不只是單純的骨頭湯,是加過料的,可別因為一時的貪嘴而吃虧,把毒螞蟻喝進肚子裡去。」
「毒……螞蟻?」有人驚訝。
「嗯,毒螞蟻。」蘇驚羽摸了摸鼻子,「讓你們來打下手,卻忘了告訴你們,那湯里我放了毒螞蟻,我也不知道喝下去會有什麼後果,應該吃不死人,但是,一定會受罪,你們若是對人骨湯那麼好奇,應該事先跟我說,我難道還會不給你們嘗嘗?」
眾人:「……」
與此同時,躲在草叢中喝湯的君清夜身體一僵,如遭雷擊。
原本還暗中欣喜,可聽了廚房裡的談話,便如同一道驚雷劈在頭頂,劈得他外焦里嫩。
這這這!
君清夜望了一眼手中的湯,端著湯的手都在發顫。
忽然間覺得背後有點兒癢。
君清夜將湯擱下,伸手去撓後背。
撓了後背,胸膛前又開始發癢。
君清夜便又將手伸到胸膛前抓。
不多時,脖子癢。
緊接著,胳膊癢、大腿癢……
啊啊啊啊啊!
君清夜在樹叢中費勁地抓癢,自然是發出了聲響。
賀蘭堯站在廚房外,聽到耳畔有劇烈的樹葉抖動聲,窸窸窣窣,立即轉頭朝著聲音來源處望去,一眼看見不遠處的樹叢,低斥一聲,「誰?」
下一刻,他身影一閃,眨眼之間到了那樹叢前,將樹叢里躲著的人拎出來。
「癢死了癢死了!」
君清夜眼見暴露了,索性也不躲,在空地之上蹦蹦跳跳。
總覺得肌膚上似有什麼東西在爬,弄得他奇癢難耐,不禁想跳,試圖將身上的東西抖下來。
賀蘭堯望著他的模樣,幾乎是一瞬間就猜到了原因。
他的視線落在樹叢中那一盅還未喝完的湯上,眉頭聳動。
真是個倒霉鬼。
「偷吃總是要付出點兒代價的。」賀蘭堯望著上躥下跳的君清夜,「這一次,你是自己作的。」
「好癢好癢,啊啊啊啊啊——」君清夜鬼哭狼嚎,「為什麼這麼癢!小十快,拿把鞭子來抽我!」
君清夜試圖以痛感壓制癢感,便求助賀蘭堯。
被抽打可比撓痒痒舒服多了。
而賀蘭堯根本懶得理他,只悠悠道:「我建議你不要用這麼愚蠢的方法,現在你只是癢,若是被抽,那就是又疼又癢,你怎麼就敢認為被抽打之後會更舒服?」
「可我真的好難受……」君清夜哭喪著臉,「小十你給我想想辦法啊!你不會忍心看著我活活被折磨死吧?」
「君清夜,原來是你。」蘇驚羽聞聲走來,望著君清夜,無奈嘆息,「偷吃的事兒干多了,吃虧了吧?你知道那是什麼湯麼?人骨湯!湯里還加了公子鈺養的毒蟻,那東西體型極小,暗黑色,煮開了就像是湯麵上一層調味料,你下次能不能別干偷吃這種事?」
「我再也不偷吃了!」君清夜癱倒在地上,已經將自己撓得全身都是紅痕。
「原來毒蟻的效果是這樣的,長見識了。」蘇驚羽輕嘆一聲,「公子鈺養了這些東西,還沒來得及試驗作用,就被月恆抓了,自然也就沒留下解藥,不過我這兒還有月光贈與的藥丸,雖然不是標準的解藥,但應該有用,試試吧。」
蘇驚羽說著,從袖中取出了裝著藥丸的瓷瓶,倒出一粒藥丸遞給君清夜。
君清夜接過藥丸,吃下。
由於費力地抓撓著自己,他這會兒已經沒力氣了,素來愛乾淨的他也不介意地板上有灰塵,直接躺下了。
「這藥丸還有些用,看來神棍還是有點兒本事的。」君清夜輕喘著,「雖然還是有些癢,但已經減輕了一半,小羽,我該怎麼辦?」
「你只能回去求助你大哥了。」蘇驚羽道,「君祁攸身邊不是有醫術高明的大夫麼?讓他給你看看,我醫術不精,只跟公子鈺學了點兒皮毛,這事我搞不定,你還是回去吧。」
「看來只能這樣了……」君清夜翻了個身,「我走不動,小羽,要不要扶我回去?我現在特別想吐——嘔!」
蘇驚羽唇角輕抽,「你要是能吐出來倒也好,將毒蟻嘔出來說不定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我想吐,可是吐不出來……嘔!」
君清夜一個勁兒乾嘔,卻沒能吐出東西。
「那就別逼自己吐,趕緊去找君祁攸,等著,我讓人送你回去。」
「如果不是因為想念小羽的手藝,我也不至於偷吃,小羽,為了防止這樣的悲劇再次發生,以後就讓我蹭幾次飯可好?」
蘇驚羽翻了個白眼,轉身回到廚房,喊了兩個殺手,將君清夜扛著離開了。
「真是個倒霉傢伙。」蘇驚羽眼見著三人離開,嘀咕了一聲,「還好那毒蟻吃不死人,否則,真是悲劇了。」
公子鈺當初養毒蟻的時候曾說過,不是養來殺人的,而是養來折磨人的,既然是折磨人,自然不可能吃了就死。
原本想拿這湯去作弄那個姓何的風騷男,看看效果如何,卻沒有想到,君清夜自己送上門來當小白鼠……
現在他們知道了,原來這毒蟻是可以致使人全身發癢,且還是難以忍受的那種程度,會讓人禁不住去抓撓自己的肌膚,若是不適時拯救,說不定要抓下自己一層皮。
「那盅湯里,你放了多少毒蟻?」賀蘭堯問道。
「不算多,也就十隻八隻。」蘇驚羽道,「我當然不可能在宮裡大膽地對何子衿下殺手,我的本意也就是折磨他一下,順便從他口中套點兒話,因此我也沒下太多料,看剛才君清夜的舉止,若是放多了,只怕會自己把自己撓死。」
「那就差不多這個數量好了。」賀蘭堯瞥了一眼樹叢中剩下的那盅湯,還有一半多呢。
「君清夜沒喝完的,拿去再加熱,再撒上幾隻毒蟻吧。」賀蘭堯唇角輕勾,「讓那位風騷的何公子試試這*滋味。」
蘇驚羽:「……」
何子衿,我為你默哀。
「將何子衿引進宮,其實是何王夫的一個敗筆。」賀蘭堯輕描淡寫道,「也許,咱們可以利用這個敗筆。」
「哦?」蘇驚羽挑了挑眉,「阿堯想要如何利用?」
「我自有辦法。」賀蘭堯抬手,屈指勾了一下蘇驚羽的鼻尖,「你去捉弄何子衿就是了,其他的事兒,交給我。」
……
是夜,月色涼如水。
蘇驚羽帶著那一盅加了料的湯進宮了。
一路走向了何子衿的住處,蘇驚羽朝著守門的宮人道:「煩請告訴何公子一聲,我來給他送湯藥,他白日裡說身體不適,讓我夜裡再來給他看看的。」
「霜御醫,請稍候。」
那宮人進去通報了,不多時便出來,朝蘇驚羽道:「公子還未睡,霜御醫請自行進去吧。」
「有勞。」蘇驚羽淡淡一笑,提著食盒走向了何子衿的臥房。
推開門,蘇驚羽抬眼,便看見了何子衿依舊如同沒長骨頭一樣地臥在地毯上,眼見她走近了,沖她優雅一笑,「霜御醫果然好記性,還記得夜裡再來為我看病。」
「我是大夫,尊重每一個病人。」蘇驚羽說著,走到了何子衿身前,將手中的食盒擱下,「這是我為何公子您熬的湯藥,喝下去便好多了,保證給您提神醒腦。」
「是麼?那真是太勞煩霜御醫了。」何子衿面上在笑,望著那食盒的目光中卻浮現一絲狐疑。
也不知這霜滿天玩的什麼把戲,她帶來的東西,能安全麼?
何子衿心中警惕,表面還得裝作不在意,打開了食盒,只覺得一股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讓人有些食指大動。
湯中有肉香,還夾雜著些許藥香。
湯藥湯藥,有湯自然也得有藥,蘇驚羽為了體現出這湯藥的真實性,又加了些中藥進去,哦,還有那麼一丁點兒香灰。
誰能料到,這看似色香味俱全的湯藥,其實就是一碗黑暗料理。
而何子衿自然不知這湯藥有什麼名堂,光是看表面,似乎沒有什麼問題。
但他還是很謹慎地從桌子下拿出了一個針包,捏了一支銀針出來,朝蘇驚羽淡淡一笑,「霜御醫,不介意我驗一驗吧?」
蘇驚羽當然知道他會提防,神色平靜,「不介意。」
「霜御醫,是這樣的,我們祖上三代,都曾有人被下毒謀害過,因此,我們何家人,在外總是很警惕,對入口的食物都很謹慎,習慣使然,霜御醫可別覺得我小心眼。」何子衿說著,已經將銀針伸進了湯里。
蘇驚羽唇角的笑意漸涼。
眼見何子衿要將銀針拿出,說時遲那時快,蘇驚羽倏然間揚手一拍桌,用了不小的力度,桌面重重一震,使得湯飛濺而起——
何子衿正慵懶地趴在桌面上,全然沒料到蘇驚羽會有這樣的舉止,那湯濺了出來,直接糊在了他臉上,有幾滴還濺到了眼皮上。
他本能地閉上了眼,擔心那湯汁入眼,伸手欲抹臉,蘇驚羽已經到了他身後,趁他還沒站起來,一手拍在了他的肩上。
她的指縫裡,夾著一支銀針,銀針入體,可以令人有一段時間的無力,限制了內力。
何子衿猛然驚覺自己中招,想要抵抗,卻是來不及了,只能抬眸怒視蘇驚羽,「放肆,你敢這樣對待本公子?」
「有什麼不敢的?你以為自個兒多了不得?這一回,你是想用武力碾壓我呢,還是想靠你這張俊臉帥暈我?你能用下三濫的手段,我就不能也卑鄙一回?」蘇驚羽冷笑一聲,鬆開了按著何子衿肩膀的手,改為鉗住了他的下巴,另一隻手抄起了食盒裡的那碗湯,對著何子衿的口就灌下去!
「咳!」何子衿想要抗拒,可下頜骨被蘇驚羽捏著,閉不上嘴,由於仰著頭,只能被迫做著吞咽的動作。
蘇驚羽給他灌下了大半碗湯,這才鬆開他,「放心,死不了,我還不至於膽大到在你的地盤上殺你,你若死了,我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我還沒那麼作死,這碗湯,只是小小的懲戒。」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何子衿咬了咬牙,伸手想要摳嗓子。
「嘔——」想要將喝下去的東西吐出來,可是湯已入腹,哪能輕易就嘔出來。
「別白費力氣了,就算你吐出來,你的腹中也會有殘留。」蘇驚羽在他對面坐下,悠悠道,「接下來,會很酸爽的,你感受一下吧。」
何子衿臉色黑如鍋底。
他知道蘇驚羽不是開玩笑,也不是嚇唬他。
因為他已經感受到身體的異常。
癢……
後背。
不對,胸膛。
不對,是腰、是脖子、是胳膊、是腿……
好像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舒服。
哪裡癢他就抓哪裡,但他只有兩隻手,有些部位就顧不上了。
「我敢來整你,自然就不怕你說出去。」蘇驚羽徑自倒了一杯茶,慢悠悠道,「其實我這人也不黑心,只要你老實配合我,我也會網開一面的。」
「你到底想怎樣?」何子衿癱坐在地上,望著蘇驚羽唇角的笑意,磨了磨牙,「你該不會是對我有什麼不軌的想法?」
蘇驚羽正要喝茶,茶水才入口,聽著他這話,頓時『噗』的一聲,將茶水噴了一桌子。
這廝以為她對他有不軌的想法……笑話。
蘇驚羽斜睨了何子衿一眼,淡淡道:「你想得美。」
何子衿面色更加鐵青,「那你有何企圖?」
他一邊咬牙切齒,一邊抑制不住地抓癢,「在我的地盤上,竟敢如此對待我,你就不擔心我回頭將你的無恥行徑告訴陛下,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哎喲喂,我還真不擔心你告訴陛下。」蘇驚羽漫不經心道,「你以為何王夫將你送給陛下,你就有多高貴了?你難道不知道陛下後宮佳麗無數,比你更出色的又不是沒有,你這還沒得寵呢,在她眼中也不過只是個小角色,你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樣子,抓耳撓腮的有多滑稽,你有勇氣就去陛下寢宮裡哭訴吧,看她看看你醜態百出的模樣,有多可笑。」
「你……」何子衿聽著蘇驚羽一席話,一時無力反駁。
不錯,他對於女帝而言,只不過是個小角色,後宮中的一員,還沒得寵呢,在女帝心中幾乎沒有分量。
女帝的眼光很是挑剔,就以他現在的狼狽滑稽樣子,去找女帝哭訴,即使女帝治了霜滿天的罪,多半也不會再多瞅他一眼,最終什麼也得不到,還會讓外人白白看一場笑話。
「此刻的你,太狼狽了。」蘇驚羽仿佛看穿了何子衿的想法,又給他繼續補刀,「昨夜的你,光鮮亮麗,優雅柔美;今夜的你,抓耳撓腮,像只猴一樣引人發笑,我若是陛下,看見前後如此大的差距,就算嘴上不說,心裡也反感,你知道原因嗎?你給她的第一印象較好,若是第二印象太狼狽,之前的好感便會大打折扣,你要不要找面鏡子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別說見女帝,出門見人你都要鼓起勇氣。」
何子衿垂下頭,看到的便是自己滿是紅痕的肌膚,有的地方還抓破了皮,全是他自己撓的。
如此狼狽,被人看見就太丟人了。
這個霜滿天,到底給他喝的什麼鬼東西!
「我也不想做得太絕,只不過,不來點兒狠的只怕你不配合。」蘇驚羽道,「想要解脫,就告訴我,何王夫將你安插在女帝身邊的用意是什麼?」
「是我自己想要博得好前程,侍奉陛下身側,跟我叔父無關,他只是將我帶進宮來,將我推薦給陛下而已。」何子衿咬牙切齒,「就這麼簡單,哪有什麼特殊用意,是你想多了!」
「真的麼。」蘇驚羽不咸不淡道,「看來我下手還是太輕一些了,何公子,我告訴你,我給你下的這個藥,毒不死你,但是,時間愈長,你會覺得身上愈發難受,渾身無一處不癢,你會拼命抓拼命抓,直到撓得自己鮮血淋漓,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肌膚,最後虛脫而死。聽起來很悽慘吧?」
「混賬……」何子衿怒視蘇驚羽,眸光似是能噴出火來,「我與你有什麼仇怨,你要這樣對付我!」
「少跟我裝可憐,你們這兩個姓何的不是很早就開始懷疑我了麼?我若是不先下手,遲早被你們坑害。」蘇驚羽悠悠道,「聽過一句話麼?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你很不幸,落在我的手裡,你看看你,也就長得能看了點,會跳舞,賣弄風騷的一把好手,可你這武功不怎麼樣,否則此刻也不會躺在地上抓癢抓得筋疲力竭。」
何子衿輕喘著氣,只覺得如此被折磨著,起碼得去了半條命了。
不如先與這霜滿天周旋,弄到了解藥再說。
「好吧,我實話告訴你,叔父讓我進宮,的確是為了接近陛下,他知道陛下喜歡多才多藝的男子,才安排我出現在宮宴上,我是叔父的眼線,這麼多年來,叔父看似風光,其實與女帝一點兒都不親近,叔父希望通過我來了解女帝的日常。」
「把你安排在陛下身邊,僅僅只是為了監視她?」蘇驚羽有些狐疑地眯了眯眼兒,「我的直覺告訴我,你這話的可信度不高,其中必有摻假。」
「你若不信,我也沒轍。」何子衿冷哼一聲,「反正叔父是這麼告訴我的,他只是想關心陛下,沒別的意思,我是他的侄子,我得到女帝的寵信,總比後宮其他人得到寵信來得好,畢竟我是自家人。」
蘇驚羽挑了挑眉。
這個何子衿,也挺會忽悠人的。
反正她不信他的話。
可他都難受成這樣了,再逼他,他興許也不會再繼續爆料了。
何王夫找來的人,還挺忠心。
「再回答我一個問題。」蘇驚羽道,「前段時間,六公主三公主九王爺相繼遭到刺殺,刺客都是同一個組織里出來的,雇這些殺手的人,是不是何王夫?」
「不知道,叔父哪會什麼事都告訴我?」
「何公子,我跟你說,騙我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蘇驚羽走到何子衿身前,蹲下了身,揪起他的衣領,唇角露出一抹陰森的笑,「這個問題,我是試探你的,九王爺被刺殺那一回抓了個刺客,刺客受不了酷刑親口承認,是何王夫雇他的,你與何王夫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他如此大的舉動你告訴我你不知道?看來,我對你的懲罰還是太輕了……」
「此事與我和叔父無關!你找錯人了!你若是想幫九王爺出氣,應該找昔陽長公主……」何子衿唯恐蘇驚羽再折磨自己,一時情急,說出了真相。
「哦,原來是長公主啊。」蘇驚羽摩痧著下巴,「這個當姨母的還真他大爺的狠心啊,如此對待這些後輩,真是道德泯滅。」
何子衿:「你方才不是一口咬定幕後人是叔父嗎?」
「那是我忽悠你的,根本就沒有刺客招供,是你自個兒太恐懼了,被我一詐就說出真相。」蘇驚羽輕描淡寫道,「兵不厭詐嘛,別太介意了,看來你跟你叔父還不算十惡不赦,這個長公主,刺殺後輩不成又要陷害後輩,可憐了三公主尹殤骨,要替她背這個黑鍋。不過……你敢對天發誓你跟你叔父沒有參與長公主的惡毒計策麼?」
何子衿:「我……」
「我提醒你,不要急著否認。」蘇驚羽淡淡道,「我這個人最不喜歡人家騙我,你若是實話實話,可以少吃些苦頭,其實你大可將何王夫的秘密說出來給我聽,有些事,你們以為是秘密,其實在我這兒都不算秘密。所以,騙我之前,你要考慮清楚,是不是能騙得過?騙不過的話……呵呵呵。」
「你還能怎樣?你敢殺我麼?」何子衿鼓足勇氣道,「我若是死了,你有重大嫌疑,多少人看著你進了我的屋子,你敢弄死我嗎?」
蘇驚羽聞言,低笑一聲,「真傻,我為什麼要殺你呢?我可以將你毒啞了,走出這個門,告訴大家你得了怪病,會傳染,讓大家對你避而遠之,女帝陛下若是知道這事兒,你覺得她會來關心你呢,還是選擇坐視不理?她日理萬機,朝政上一堆事,她有時間關心你一個小白臉的病?而我依然能無憂無慮,因為七公主的病還要靠我治,陛下對我,還是挺信任的,我一個御醫,總比你一個小白臉有用。」
何子衿一時無言。
蘇驚羽心知他開始緊張了,便又繼續攻破他的心理防線,「告訴我我想知道的,我就不再折磨你了,到了何王夫面前,你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照常過日子,別讓他發現你的異常,畢竟我要對付的是何王夫與長公主,而不是你這個小嘍囉。到最後,不管我們哪一方贏,哪一方輸,都與你無關,人活在世上,要惜命,懂嗎?」
何子衿咬了咬唇,道:「你說話算數麼?」
他如今真是要被身上的癢感折磨瘋了。
兩隻胳膊已經被自己撓得出了血絲,再這麼下去,他想像不到自己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眼下,最重要的是能解脫這樣的困境。
「我騙你一個小嘍囉幹什麼,你又不是帶頭大哥。」蘇驚羽翻了個白眼,「快點說!磨磨蹭蹭,婆婆媽媽。」
「叔父與昔陽長公主的確有勾結,不過,叔父性子穩重,昔陽長公主太缺乏耐心,近段時間的刺殺幾乎都是長公主所雇的殺手,包括女帝遇刺那一夜,那些女刺客們都是死士,是他們計劃里的死棋,女刺客們被捕時的眼神交流以及行為都是早就計劃好的,目的就是為了陷害三公主。」
何子衿說著,理了理思路,又道:「刺客們死後,三公主便有了嫌疑,女帝為了給在場的眾人一個交代,便將三公主暫時軟禁,整個案子交給刑部處理,而在三公主被軟禁的這段時間內,叔父與長公主為了加重她的嫌疑,在女刺客所用的迷香上下功夫,將製作迷香所需的九種花草悄悄挪近了三公主的後院中栽培,趕在刑部的人之前下手,只等刑部的人去搜查證據,讓三公主有口難辯。」
「嗯,果然是說實話了。」蘇驚羽淡淡一笑,「接下來,他們想對付誰,是我們的九王爺嗎?」
何子衿輕輕『嗯』了一聲,「叔父早年十分討厭九王爺的父親楊絕頂,如今楊絕頂不在世了,叔父便將對他的厭惡轉移到了九王爺身上,近期公主們失蹤了好幾個,這讓我們都很疑惑,如今僅剩兩位公主還在宮中,六公主最不成器,叔父不將她放在眼裡,七公主會不會醒還是未知,也不算大問題,叔父的注意力,暫時都在九王爺身上。」
「怎麼,他現在是想將陛下的子女們都整垮了,好讓五王爺有機會爭儲嗎?五王爺如今記憶全失,缺乏常識,只有孩童的智力,如何負擔整個鸞鳳國?還是說,王夫和長公主有稱帝的野心?」
「這種事情……他們真的沒有告訴我。」何子衿擰了擰眉頭,「我雖然很得叔父的信任,但篡位這等大事,他哪會跟我商量?這是他們的事兒,與我無關,叔父承諾我名利與地位,我對他言聽計從,有些不該問的,輪不到我問。」
「這回我信你了。」蘇驚羽淡淡一笑,站直了身,從衣袖中摸出一顆藥丸,扔給何子衿,「吃下去吧,能幫你緩解緩解。」
何子衿忙身後抓住那顆藥丸,生怕蘇驚羽反悔。
「我什麼都說了,為何只是給我緩解?」何子衿將藥丸塞進口中,不滿道,「難道不應該把解藥給我嗎?」
「解藥啊,我自己都配不出來。」蘇驚羽呵呵一笑,「能給你活路就不錯了,知足吧你。」
何子衿磨了磨牙,不敢再多說。
今日受的罪,遲早有一日要還給這個霜滿天。
然而何子衿沒有想到,他不會再有這個機會了。
「吱——」的一聲,房門忽然被人從外頭推開。
何子衿聞聲,抬頭去看,這一看,卻嚇得他肝膽俱裂!
門口一道人影,逆著光,緩緩步入屋內,來人一襲明黃色曳地裙袍,廣袖金邊,神情冷漠。
寬大的衣袖隨著她的走動輕輕搖曳,到了何子衿身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何子衿,你可知罪?」
「陛下饒命!」何子衿回過神之後,當即朝著她行跪拜之禮,「小人知罪,懇請陛下開恩!」
女帝見此,只是冷哼一聲,越過他,到了他身後的椅子旁,坐下。
何子衿的餘光瞥見另外兩道人影,偏過頭看了一眼,竟是——已經被貶為庶民的三公主尹殤骨,以及九王爺。
原來,剛才他和霜滿天的對話,都被這幾人聽在耳中。
「參見陛下,三公主,九王爺。」蘇驚羽朝著三人躬身行禮。
「免禮。」女帝的語氣毫無起伏,「霜滿天,做得很好。」
「陛下過獎了。」蘇驚羽莞爾一笑。
哪裡是她做得好,這一切,都是阿堯的主意罷了。
她負責來恐嚇何子衿,威脅連帶忽悠,讓他將真相抖出來,阿堯則是去找邵年與尹殤骨,讓他們二人說服女帝前來看戲。
邵年自然不樂意幫尹殤骨洗脫嫌疑,但他得知尹殤骨被廢為庶民只是一個騙局之後,便釋然了。
既然尹殤骨與女帝那般親近,那他暫時也沒法扳倒她,還不如與她聯手,先對付了何王夫這混賬再說。
他等何王夫倒霉已經等了很久了。
「何子衿,你所犯的罪,死不足惜,但念在你年紀尚輕的份上,朕可以給你一條生路。」女帝望著跪在地上的那人,不冷不熱道,「想不想要這個機會?」
「小人要。」何子衿應得乾脆利落,「小人不敢求陛下寬恕,只求陛下能給小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漂亮話就不要多說了,朕只想看見你的行動。」女帝說著,從衣袖中拿出一個錦盒,遞給何子衿,「這個東西,你要保管好。」
何子衿伸手接過,問道:「陛下,這是……」
女帝道:「你打開看看。」
何子衿將錦盒打了開,發現錦盒裡躺著的是一罐雪白的粉末。
「這是天機散。」女帝清涼的聲線在空氣中浮動著,「錦盒底下有個小勺,每次給王夫服下一勺,至於方法,你自己想,若是實在辦不到,隔兩三日吃一回也好,長期不能斷,最多給你三個月時間,三個月後,若是他還活著,那你就等著受凌遲之刑。」
何子衿聞言,面色一白。
蘇驚羽望著那罐白粉,眯了眯眼。
這是……慢性毒藥?
「何王夫背後諸多勢力,若是直接給他定罪,只怕逼急了他他會拼死一搏,將他背後的勢力都喚起與朕公然作對,只有悄無聲息地將他解決才是良策,不用損耗一兵一卒,不會整得朝廷動盪。」女帝說到這兒,唇角勾起一絲冷笑,「當真以為朕就什麼都不知道麼,朕從前雖說不親近他,但一直也不曾虧待他,如今他要對朕的子女下手,哪還能姑息他?」
何子衿低下了頭,「陛下吩咐的事兒,小人一定盡力辦到。」
「你是他的親侄兒,你知道了他這麼多事兒,想必他對你也挺信任。讓他身邊信任的人對他下手,這不失為一個好方法,但你不要放鬆警惕,若是被他察覺到了,你就以死謝罪。」女帝望著他,聲音冷若冬日寒雪。
「小人明白。走出這個屋子,小人會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如同平日一樣與他來往,他對小人說的話,以及他接下來會有什麼行動,小人一定毫無隱瞞地轉達給陛下。」何子衿道。
「那就好。」女帝不咸不淡道,「你要記住,你現在這條命是跟朕借的,你本該死,好不容易能活下來,可別大意。」
「謝陛下寬恕。」何子衿再度叩頭。
女帝斜睨了他一眼,而後起身離開。
蘇驚羽等人跟了上去。
何子衿眼見屋子空了,這才敢坐下來喘氣,背後早已冷汗連連。
……
蘇驚羽等人跟著女帝離開後便從右側走,走出長廊之後便是一座假山,女帝帶著三人直接進了假山。
假山里雖漆黑,卻也平坦,幾步之後到了盡頭,黑暗中,女帝伸手在石壁上摸索著,摸到了機關,按下。
蘇驚羽無聲微笑。
這女帝陛下當真聰明,在這假山中製造了一條密道,想必是為了掩飾自己的行蹤,不讓何王夫起疑。
她將何子衿安排在這個宮殿,果然是一早就對他起疑,方才離開屋子時一路上都沒有宮人看見,很顯然,女帝為了秘密前來,做了些準備工作,如此一來,便沒有人知道她今日過來了。
密道的盡頭,是藏書閣的一個小密室。
「老三老九,你們先出去。」進了密室之後,女帝道,「霜滿天留下,朕與你有話要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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