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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周氏問話,婆子忙答道:「夫人,虎賁將軍的別院門口又堵住了呢!」
周氏奇道:「東西不是已經搬完了嗎?」
說著,伸手將錦簾撩開一道縫,朝外面看過去。琊殘璩傷
只見那立著兩隻石獅子的大門口正停著一輛極華麗的馬車。油青的車壁用金粉描了流雲的圖樣,桃紅的車簾用了上好的雲錦,流光溢彩。
更奇巧的是,從車頂四角還垂下四隻小巧精緻的水晶琉璃宮燈,拖著長長的穗子。
周氏嘀咕一句:「這車是女子所坐。莫非是季夫人過來看望季將軍?」
陳宜寧搖搖頭,正要說話,周氏又皺眉道:「這車雖華貴,卻頗有些輕浮。不像是季府里的車駕。難道季將軍真養了外室?」
陳宜寧瞟了一眼那招搖妖艷的桃紅錦簾,眼中掠過一絲嫌惡。
正經的貴族子弟,再好色也只是多娶幾房姨娘小妾,再出格一些,在家裡養些歌姬舞伎,像這樣直接別府另居,養一房外室的,當真少之又少。
季淵17歲尚未娶親,若真打熬不住,家中通房丫頭也是有的,何至於就如此不顧廉恥,公然養起外室來了?
陳宜月聽了周氏的話只是一笑:「母親,季將軍少年英俊,又不曾娶妻,便是養幾房外室也在情理之中。這些女子,就如同貓兒狗兒一般,本身就是爺們閒時的玩物。」
陳宜寧訝然看著陳宜月。她萬萬沒想到陳宜月會說出這種話。
果然,周氏一聽道陳宜月的話馬上沉下臉:「月兒,這種話以後萬萬不可再說!
一者,你是未出閣的小姐,玩物這種話,豈是大家閨秀該說的?二者,爺們三妻四妾是平常,但養外室卻有違綱常倫理,市井的清白人家都不會容忍這種事,何況是高門望族!你若如此想,將來婚後如何打理內宅,管好姨娘和通房?」
周氏聲色俱厲,心中十分失望。平素看陳宜月柔順乖巧,說話行事也都頗為妥帖,教養是分毫不錯的。如今看來,她千金小姐的禮儀規矩竟全都是表面上的!
到底是庶女,還是差了一些。
周氏瞧一眼端坐一旁的陳宜寧,見她臉色淡然,鬢邊金簪上的紅翡滴珠半點不動。心中暗暗點點頭,到底還是寧兒識大體,端莊秀雅。
陳宜月羞的滿臉通紅,忙低聲道:「母親,是月兒錯了。往日在二房只在內宅與姐妹相處,也無人教我道理。以後還請母親多多提點。」
周氏見她臉色惶恐不安,羞愧難當,心中又有些憐惜,一個庶出的女兒,二房的嫡母自然也不會多花心思去教養。
周氏嘆了口氣,拍拍陳宜月的手背道:「以後多留心便是了。」
正說著,外面一陣喧譁,只聽見一個女子清脆嬌蠻的聲音:「你們這幫刁奴,將軍不在便敢如此對我!若還不放我進去,等將軍回來,我定讓你們一個個生不如死!」
周氏從簾中看過去,只見一個女子正扶著一個媽媽的手,氣沖沖的從馬車上走下來。
這女子生得十分美貌,穿一身翠紋織錦的羽紗衫子,下面束了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子。頭上烏雲高聳,插滿了珠翠。纖腰盈盈一握,胸部卻豐滿圓潤,看上去十分風流妖媚。
周氏皺皺眉放下帘子,正要吩咐馬車調轉車頭回去。又聽那女子怒斥道:「我手中有將軍的令牌,若還不放我進去,將軍回來見到了,定會將你們責打一番,到那時,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們!」
這定是季淵的外室無疑了。想必是門口當差的小廝沒見過,不肯放她進去。她便拿著季淵的令牌狐假虎威起來。
周氏搖搖頭:「這虎賁將軍也太不像話了!竟養了這種女子做外室!季老將軍若知道了,還不知氣成什麼樣呢!」
忙吩咐車夫調轉馬頭,徑自朝大街上駛去。
車簾周氏沒完全放好,還留有一道縫隙。陳宜寧從縫隙中瞟了一眼那女子,心中又是嫌惡又有一股說不上來的難受。
像是委屈,又像是失望。
原來,季淵竟是這種人,竟會喜歡這種女子!
郁菁表姐說他眼高於頂,真真是抬舉了他!
一路上,陳宜寧都有些鬱郁的,聽陳宜月湊趣和周氏聊些家常,心中也覺得十分憋悶。
只想快點回到秋爽齋,什麼也不做,好好洗個熱水澡。
周氏見女兒悶悶的,忙伸手探探她的額頭:「寧兒,你怎麼了?為何臉色不好?是身子不舒服罷?」
陳宜寧強作了一個笑顏道:「今日舅母府中飯菜極是鮮美,多吃了一些,現在有些犯困了。」
周氏這才放下心來,笑著嗔道:「你這傻丫頭,到舅舅家中吃回酒,竟就吃撐了。讓人聽見還不笑死!」
陳宜寧也樂得做出小女兒的嬌態,挽著周氏的胳膊膩了一會兒,方閉上眼假寐起來。
不閉眼還好,一閉上眼,腦子裡各種念頭就如雜草般瘋狂生長起來。
一會兒是季淵溫柔的聲音「寧兒,你若退親了,我便去你家提親可好?」,一會兒又是那綠衣女子妖媚的模樣和她驕橫的聲音「我手中有將軍的令牌」。
她若不是季淵的外室,手中又怎會有他的令牌?
季淵這個人心思極深沉,若非他深信之人,又怎會輕易交付令牌?
陳宜寧只覺得心裡又酸又痛又嫌惡。真是後悔不該來舅母家吃酒,碰到了神經兮兮的拓跋謐不說,又親眼看見這麼一齣好戲。
平靜的心情全攪亂了。
陳家馬車剛拐上大路不久,季淵邊騎馬從旁邊的巷子裡穿了出來,徑直朝別院奔去。
守門的小廝見季淵回來了,如同見到救星一般:「將軍,您可回來了!翠羽姑娘在等您呢!」
季淵聽得莫名其妙,劍眉一挑:「翠羽姑娘?」
小廝見季淵一臉迷惑的樣子,也懵了:「將軍,就是,就是拿著您令牌的翠羽姑娘啊!她說……說是您的……相好。」
相好這兩個字,小廝說的很艱難。翠羽姑娘說的可比這生動多了,翠羽姑娘說,將軍傾慕她很久了。
季淵皺眉,英俊的臉上烏雲密布:「你們就這樣讓她進去了?」周忙撩東正。
聽季淵這麼說,小廝才放下心來,至少將軍確實是認識那個翠羽姑娘的。還好,沒有亂放人進府。17GrY。
忙賠笑道:「翠羽姑娘說她手中有您的令牌……所以……」16607814
季淵大怒,揚手一鞭子抽在小廝的身上:「簡直是胡鬧!」
他一雙銳利的眸子此刻全是怒氣,小廝嚇的趕緊趴在地上磕頭。季淵也不搭理他,直接打馬朝門裡奔去。
旁邊的廂房裡,嬌美的翠羽姑娘正在吩咐帶來的兩個粗使婆子:「把這些衣服都疊好收起來!若弄皺了,仔細你們的皮!」
她身邊站著一個貼身丫鬟模樣的人,有些不滿的看著空蕩蕩的屋子,撅嘴道:「姑娘,我瞧世子爺府上可比這闊氣許多!咱們放著那好端端的屋子不住,何苦跑這裡來受氣?」
翠羽妖媚一笑:「你懂什麼?這不過是季將軍的偏院。季家延綿十代,若論家底,比三王爺府上還要富貴呢!咱們好好服侍將軍,若得了將軍歡心,能進了季家的門,抬上姨娘,那便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丫鬟想了想,憂心道:「可那日在王府里,您要陪季將軍酒,他都不肯的!」
翠羽不屑的冷笑一聲:「不過是假正經罷了!那日宴客,王孫公子誰不是左擁右抱,偏他裝腔作勢,一個人喝著悶酒。今日我送上門來,我就不信他不吃!」
話剛落音,房門被「砰」的一聲撞開,季淵面若冰霜的走了進來。
翠羽見季淵穿著一身雪青的錦袍,劍眉星目,英俊貴氣的模樣,身子就先軟了一半,忙嬌聲道:「將軍,您可回來了!翠羽等得好苦!」
一邊說著,一邊將身子朝季淵身上貼去。
季淵站的筆挺如松,單手擰起翠羽的下巴,一雙冷峻幽深的眸子逼視著她的眸子:「你為何會有我的令牌?是拓跋謐給你的?」
季淵手下毫無憐香惜玉之意,鐵鉗般的手指擰得翠羽下頜咯吱咯吱作響,疼得她眼淚都快出來了:「將軍,輕些罷!痛殺奴了!」
季淵面色更加冷厲,不僅沒鬆開手指,反而加大了力道:「少廢話!回答我的問題!」
翠羽見他眸中一片冰寒,面上竟有殺氣,嚇得渾身直哆嗦,也不敢喊疼了,忙抽抽噎噎道:「是……是世子爺給的!世子爺讓奴來伺候您的!」
季淵氣結。
那日拓跋謐宴客,找了家中美貌歌姬作陪。翠羽便是拓跋謐召來伺候他的。可他根本沒有逢場作戲的心思,一整晚都沒搭理翠羽。
結果拓跋謐便戲言,回頭將翠羽親自送到他府上,看他收不收用。
沒想到他竟真的做得出來!
翠羽見季淵一副無語問蒼天的樣子,以為事情還有轉機,忙湊到季淵跟前道:「將軍,就讓奴伺候您一夜吧!」
一邊說,還一邊扭著水蛇般的細腰。一副妖媚入骨的樣子。
季淵看著心煩,直接一把拎過她的脖子往門外一扔:「滾!」
季淵是沙場鏖戰之人,臂力驚人,翠羽尖叫一聲,竟被他生生扔到門外的台階上,翻了好幾個身,才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翠羽嚇的面色煞白,一道嫣紅的血痕從額角汩汩流出,將那張美貌的臉弄得滑稽可怖。
翠羽縮著身子瑟瑟發抖,想哭又不敢哭,心中頓時恨毒了季淵。
她本是三王爺府上最美貌的歌姬,每次宴飲,那些王孫公子見了她就如同豺狼見到鮮肉一般,那個對她不是垂涎三尺?
季淵竟如此對她!
還虎賁將軍呢!不是好男風便是不舉!不然她這種大美人送上門來,還會有男人不動心?
翠羽在心中狠狠將季淵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旁邊嚇傻了的丫鬟才慌忙奔過來扶她:「姑娘,姑娘!您如何了?」
翠羽渾身的怒氣無處發作,抬手狠狠朝丫鬟臉上扇了一巴掌:「嚎什麼喪!我還沒死呢!」
季淵聽她們吵吵嚷嚷,厭煩的閉閉眼。聲音低沉得猶如來自地獄:「還不快滾!」
旁邊的婆子機靈,忙把剛拆封的箱籠衣服重新收拾好,幾個人扶著翠羽跌跌撞撞的朝門外跑去。
剛出大門,一個青衣小廝又追了上來,遞給翠羽一張銀票:「將軍賞的。快走吧!以後別再來了!將軍說了,如果再讓他在這周圍看到你,一掌劈斷你的脖子!」
翠羽嚇的一抖,忙連滾帶爬的鑽進她的馬車,一疊聲的吩咐車夫趕快跑。
等馬車離別院遠了,翠羽才稍微鬆了口氣。
「姑娘,您不看看銀票的面額?」旁邊坐著的丫鬟一邊幫翠羽擦拭著臉上的血痕,一邊小聲提醒道。
翠羽咬牙切齒,一雙嫵媚的眸子裡全是恨意和不甘:「他連門都不讓進,還會給多少銀子?不過是打發叫花子一般罷了!」
說著,展開捏在手心的銀票。這一看不打緊,翠羽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手指摩挲著銀票,嗓子竟顫抖得說不出話來了!
丫鬟湊過去一看,驚喜的尖叫了一聲:「姑娘!是五千兩銀子呢!」
翠羽喜得哭了出來:「真沒想到!這個不舉將軍竟然出手如此大方!這下好了!夠我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丫鬟也喜道:「難怪您說季家富貴,如此看來,果然不假!隨隨便便一出手,便是五千兩銀子!」
秋爽齋中,琥珀伺候著陳宜寧用過晚飯,見她一個人在書案坐著,一本書瞧了半響,也沒翻動一頁。
綠桑端著一碗燕窩羹正準備服侍陳宜寧用宵夜,琥珀見了忙朝她使了個眼色。二人便一起走到門外。
綠桑道:「怎麼了?夫人說姑娘這幾日瘦了,吩咐廚房熬了燕窩羹,給姑娘補補身子呢!」
琥珀嘆口氣道:「你沒瞧出來麼?姑娘在生悶氣呢!還是等一會兒再上燕窩羹罷,省得挨罵!」
綠桑憂心的看了一眼陳宜寧清瘦的側臉,低聲道:「也不知誰惹了姑娘,不過去了一趟周家,回來怎的便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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