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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她,恨她悄悄逃開,恨她做了仇敵的女人,恨她此刻的不理解。
這一個「恨」字讓凌鈺雙肩輕顫,她凝眸看著身前的這個男人好久,失望,卻笑,「你恨我?該是我恨你才對呢。」原來到此刻,他都沒有意識到他對自己的傷害!
「跟孤回去——」陸?突然之間將她的手捉住,狠狠將她帶入懷中,「跟孤回卞耶!」
再次重回這熟悉的懷抱,卻少了溫暖,多了冷漠。凌鈺不掙脫,只抬頭扯出一抹輕笑,「回卞耶,回卞耶做君上的妾還是側妻?君上也能像天子一樣給阿鈺一個萬眾矚目的婚禮?」
「你——」這話狠狠刺激到了陸?,他目光狠戾一閃,哀痛、失望、憤恨,所有的情緒都一一湧現,「孤對你真是失望,真是失望……」他重複這一句話,看她好久,這是他讓他動心的女人,可也是讓他傷心的女人。為了一個女人,他何必讓自己這幾個月都傷神!
猝然放開凌鈺,陸?轉身面向庭院,挺拔的背影透出疏離,「珍妃輕遠離臣下,勿惹閒言。」
凌鈺心中一痛,緩緩凝視這背影,苦笑出聲,「真正感到失望的人應該是我,是我錯付身心,難托良人!」可是明明是他先有負於她,為什麼還要擺出這樣一幅樣子來疏遠她,凌鈺心中惱羞,「我與陸公有何閒言可傳!」
陸?不再理睬她,踏步往庭院走去。
凌鈺惱羞大喊:「陸?,你站住!」
從來沒有這樣直呼他的名諱,她一直都很敬重很傾慕他,也一直都愛他維護他,這一聲大喊委實將他震住。他的背影微僵,停在了原地。
「珍妃還有事麼?」出口的聲音沙啞而乾澀。
凌鈺狠吸口氣,「陸公為何不見禮就走了!」
陸?停頓好久,終於回過身來,然而他卻不看她,只若無其事走上前來,朝她俯身拜了一禮,「臣下告退。」
「……你。」凌鈺愣住,失了言語,等回過神時,陸?已經轉身離開。他的身姿挺拔,邁出鏗鏘的步伐走去了大殿,身影漸漸融入夜色中。越來越遠了,走遠了,他們都已經回不去了。
凌鈺痴痴立在原地好久,任冷風將周身都吹得冰冷,寂靜的夜晚,前處大殿傳來的歌舞聲盤旋在這座王宮,明明眼前就是繁華,她卻覺得自己一無所有——真正地一無所有了。
「珍妃……」茜蘭的聲音遙遙響起,「珍妃你在麼?」
唯有這她並不親近的人在意她。
這聲音由遠及近,終於發現了她,快步上前將披風搭在她身上,「啊,珍妃你身體好冷,我們快回大殿去吧!」
凌鈺不想說話,任茜蘭將她扶回大殿,歌舞昇平,清河海宴,回到梁肆啟身前,她只能以笑應對。
「天子。」溫言輕喚,凌鈺依舊以絲絹覆面。
梁肆啟拉過她的手讓她坐在身邊,蹙眉道:「手怎麼這麼涼?」他端起酒杯送到凌鈺身前,「喝杯熱酒,暖身子。」
「妾不會喝酒。」
梁肆啟退回手上酒杯,又換了另一杯酒,「那喝瓊漿。」
「瓊漿……」凌鈺看去,瓷白的杯子裡盛滿了紅色的液體,鮮艷得刺目,「妾,妾不想喝。」她心底對這東西莫名生出一種恐懼。
梁肆啟笑道:「有什麼,很好喝,快喝。」
凌鈺搖頭,「妾飲茶即可。」
座下百官都在此刻斂了容色,諸侯也都漸漸停止了笑談,氣氛在瞬間突然改變,為什麼?
梁肆啟皺起眉頭,「寡人今日高興得很,特意賞賜了這麼多瓊漿,諸侯們都喝了,臣子們也飲了,難道你作為寡人的女人,連喝杯東西都不肯?」他的面容也沒有怒色,語氣也是平平淡淡,但卻用這樣的神色將手中瓊漿飲下大半,再遞給凌鈺,「喝,不是毒藥。」
凌鈺心中更驚,這麼多的人前,她不可能再惹梁肆啟不高興。但是白色的杯中盛滿的紅色液體看起來分外駭人,是瓊漿?為什麼又透出一股陰森來?
歌舞昇平的大殿霎時沉寂起來,凌鈺伸出手去接,觸到杯身,沉寂里忽然響起一道清明的聲音,「哥哥,珍妃傷寒,不可飲此漿。」
凌鈺愕然望去,梁肇啟從座位上起身,緩步朝他們走來。他停在身前,俯下身來,對著梁肆啟微笑,「珍妃也蒙著絲絹,便讓阿允來飲此漿吧。」
梁肆啟沒有說話,梁肇啟已從他手中接過,一飲而下。瓊漿從他唇角流下一絲痕跡來,紅色的,奪目的,襯著他潔白的肌膚,像是自身流出的鮮血一樣。
凌鈺終於明白了,這不是瓊漿,是人血。百官都在飲,諸侯都要喝,梁肆啟不高興,命她也喝。怔怔看著梁肇啟,他為什麼要為她擋下呢?
他伸手抹掉唇角的紅漬,一直微微笑著,從容不迫,動作優雅至極。這個男人不像他的哥哥,他渾身都散發出如月的皎潔,讓人不敢玷污,讓人自愧弗如。
梁肆啟終於開口,語氣陰怪,「算啦,愛妃,你飲茶好啦。」陰晴不定的脾氣,令人琢磨不透!他猛一側眸朝梁肇啟身後看去,「主子的酒,你為什麼不攔著?」
梁肇啟身後的宮人撲跪地上,連連磕頭:「天子饒命,天子饒命,主子飲的不是酒啊……」
「主子不喜歡這個味道,你難道不知道?寡人的弟弟豈是你能怠慢的,拉下去,賜抽腸之刑。」他不耐煩地一揮手。
宮人的求饒聲更大,驚恐地手腳亂舞,卻被侍衛強行拉下了殿去。
凌鈺心中震驚不已,看著梁肆啟,又望著梁肇啟,前者自己斟滿了大杯酒飲下,後者沒有求情,安靜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抽腸之刑,難道是活活剖腹之刑?
凌鈺不敢再想,驚恐得手腳冰涼。
梁肆啟突然斟滿了一杯茶抵到她身前,溫柔地朝她一笑:「愛妃,飲茶吧。」
瞪大眼睛看他,凌鈺說不出話來。
「你不是說要飲茶,怎麼不接下?」溫柔的語氣瞬間轉換成不悅。
凌鈺伸手去接,卻已沒有端住被子的力氣,「妾……謝天子。」
「咦。」梁肆啟奇怪問道,「你們怎麼都停下了。」
諸侯靜默坐著,臣子不再飲酒交談,宮人也不再奏樂起舞。
但梁肆啟這一疑問一過,大殿瞬間恢復了景象,又是一場繁華盛宴。
可是凌鈺卻在此刻真正見識到這個男人的陰晴不定、怪癖、兇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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