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班三個月,雖然是市場部的翻譯,但是也會負責一些市場的工作,給旁人做做助理什麼的,我的頂頭上司就是上次面試我的那個年輕人,叫鄭瑋中,畢業於北京理工大學,北京人,家事好,人也非常好,頭上就寫著「五好青年」幾個字,他做銷售向來不狂轟亂炸,也不低聲下氣,而是不卑不亢,所以,來了公司三年,他已經從一個普通的業務員上升到了銷售總監的職位。
中秋的前一天,鄭瑋中拿下了一個三百來萬的小單子,請我們全公司的人吃飯,這其中也包括老總,我來了公司這麼久,很少見老總的面。
而且,鄭瑋中很下血本,聚會在長安街的貴賓樓舉行,這裡吃頓飯就得幾萬,這是我第一次來這個地方,心裡還在想著自己的裝扮得體不得體。
剛剛入席,鄭瑋中站起來說道,「諸位,明天是中秋,要和家人團聚,所以,趁今天,請大家出來吃一頓,不過,我的一個師兄還沒來,當然了,這位師兄也是我們總裁的好朋友,是不是,祁總?」
我們祁總也三十多歲了,長相一般,屬於深藏不露的那種,他接過鄭瑋中的話頭,「是啊,這個人可是我們軟體行業的大鱷啊,他今天有別的應酬,一會兒就來了。不過,我看小鄭,你和小林倒是蠻配的!」
滿桌子的人哄堂大笑起來,三十來個人呢,公司的人沒有全都來,可是,人也不少了。
我低著頭,滿臉緋紅,心想著,這總裁天天都不來公司,對我怎麼這麼了解呢?鄭瑋中就坐在我旁邊,他看了我一眼。
菜還沒上齊,鄭瑋中的師兄也還沒有來,大家都開起我倆的玩笑來。
「小林,二十二了,年齡也不小了。」
「小林和小鄭年紀相差五歲,正是最佳比例,小林一米七,小鄭一米八三,這種身高正好是那個啥——」接著又哄堂大笑起來,我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鄭瑋中的師兄進來的時候,我正低頭玩弄著桌布,滿臉緋紅,我還沒有意識到,包間裡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
旁邊的鄭瑋中拉了拉我的衣袖,我才反應過來,慌忙也站了起來。
於是,我便看到了鄭瑋中的師兄。
那個人,我已經三個月不見。
那個人,我那麼不想見。
他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灰色的襯衣,上面的一顆紐扣解開著,略有些疲憊,不過,仍然難掩他的神態奕奕,他的手上拿著西裝,「讓大家久等了,剛從別的應酬過來。」
鄭瑋中悄聲對我說,「我師兄,姜起山。」
我沒有告訴鄭瑋中,這個人,我認識。
大家落座的聲音稀稀落落,姜起山坐在了總裁的身邊,兩個人說笑起來。
我和姜起山的座位,隔了半張桌子,他好像還沒有注意到我。
總裁舉起酒杯,「來,我敬大家一杯酒,今天天一軟體的姜總能夠光臨我們的聚會,真是蓬蓽生輝啊。」
姜起山端起酒來,一飲而盡,我本來就不能喝酒,看著大家都舉著酒杯,一副根本不把五糧液放在眼裡的架勢,我都覺得頭皮發麻,紅酒我喝半杯都能喝醉,更何況是這麼一大杯白酒。
大家都一飲而盡,我剛要咬咬牙喝下去的時候,只聽到旁邊的鄭瑋中說道,「你不能喝我替你喝了吧。」
不等我發話,他拿過我的酒杯,就咽了下去,我坐在他旁邊,都看傻了。
同事們又開始開起玩笑來了。
「現在就知道心疼了!」
「我看明天兩個人就把關係確定了吧——」
「別明天了,就今晚得了,明天一起過中秋。」
大家說得熱鬧,我卻是如坐針氈,好像今天晚上這頓晚宴,就是為了撮合我和鄭瑋中的,老總還在呢,更何況,那個人也在。
「給這位小姐換成紅酒。」一個聲音傳來。
我本能地朝姜起山看了一眼,他的眼光也正看著我,諷刺的,嘲弄的,還有,那一聲裝作不認識的「這位小姐」。
或許過了這幾個月,他已經把我的名字忘了也不一定,他們這種大人物,向來見多識廣,我這種如螻蟻般的人物,忘掉名字很正常。
那個風雨的夜,估計他也忘了。
服務小姐給我拿上來一瓶紅酒,用紙巾包著,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今晚的紅酒和彤彤生日那一晚的紅酒一模一樣,服務小姐給我倒了一杯。
我今天晚上,總共喝了小半杯的紅酒,就有些微醺了。
站在貴賓樓的大門口,看著人群悉數散去,我不知道姜起山去了哪裡,也不想去探究,我要打車,鄭瑋中執意要送我回去,怎麼爭執都不成,最後我說,「反正都是打車,你別送我了,我一會兒就到家了。」
可能因為我的態度很堅決,鄭瑋中雖然酒喝得不少,可是沒有絲毫的醉意,知道我可能有難言之隱,便沒有堅持,只是叮囑,「你回家要小心哦,到家之後給我微信。」
我答應了。
秋日的冷風吹來,我更感覺自己像一片飄著的樹葉,這邊很難打車,於是,我準備過天橋去到馬路對面。
天橋上很冷清,明滅的火光和吞吐的煙霧,讓我知道有個人站在欄杆旁邊,不過我沒有在意,準備徑自走過他的旁邊。
「林知暖。」我走到他背後的時候,這個聲音傳來。
熟到不能再熟的聲音——姜起山。
我渾身震了一下,不過裝作不在意地轉過頭來,「是姜總啊。」
他冷笑,「林小姐的記性不錯,還記得我姓姜。」
接著他慢慢地轉過身去,看著天邊的月亮。
我也看著月亮,八月十五了呢,月亮好圓,我本來就有些暈,月亮這麼漂亮,我真的走不動路了。
我情不自禁地站到他身邊,「我才發現,今晚的月亮好美啊!姜總,你是在看月亮嗎?」
「算是吧。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你還年輕,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能體會到過八月十五的心情了。」他說道。
我冷不丁地笑了一下,「說得你好像多老一樣!」
「在你眼裡,我不老嗎?」我和他離得很近,他饒有興趣地歪過頭來,看著仰頭看月亮的我。
「不老。你也就三十一二吧!」我說。
「三十一。」他答。
「而立之年。一點兒也不老。」大概喝多了酒,我的膽子也大了一些。
他沒再說話,不過他的情緒明顯比剛才好了許多。
「我要走了,姜總。」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也不想繼續,不過,剛走出一步路,就踉蹌了一下,手正好被他扶住。我自從換了新工作,晚上十點半必須睡覺的,現在都十一點了,我很困,而且,又喝了很多的紅酒,腦子裡嗡嗡的。
「逞能。」他說道,手也沒有放開我的,我越掙扎,他攥得就越緊。
他的車就在天橋旁邊停著,把我放進了車裡,他開始開車。
我一看表都十一點了,想起答應鄭瑋中的,要讓他知道我回家的消息的,如果太晚了,怕他睡覺了,便現微信告訴他,「我打上車了,很快就到家。」
他沒給我回微信,直接電話就過來了,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任由鈴聲響著,如坐針氈。
「怎麼不接電話?」他歪頭問了一句,「周馭打給你的?」
我搖了搖頭。
「鄭瑋中?」
我不置可否。
他冷笑一下,沒說什麼。
我心想,反正他也知道是誰打給我的了,我就接了起來。
鄭瑋中很認真地問道,我打的是什麼車,車牌號是多少。
我一時難以回答,就說我沒有打出租車,找了一輛滴滴打車,沒注意看牌號,要從滴滴打車的軟體里才能看到,我就給他打不了電話了。
鄭瑋中讓我把電話給滴滴司機,我懵了,心想,他們是師兄弟,鄭瑋中肯定能一下子聽出來姜起山的聲音。
夜晚的長安街很安靜,再加上車裡空間密閉,所以姜起山很容易聽到我電話里的聲音,當我說我打的是滴滴打車的時候,我偷瞄過他的表情,又是一絲冷笑。
他的手伸過來,意思很明顯,把電話給他。
鄭瑋中也催促,「快點,知暖,你一個單身女孩子,出門多不安全,從長安街到天通苑距離不近呢,我必須確保你的安全。」
我愣愣地就把手機給了姜起山,我不知道這對師兄弟會怎麼說,我又該怎麼面對我說的謊,心裡挺慌的。
「瑋中,我姜起山。」正好前面一個紅燈,姜起山的車穩穩地停住,專心接電話。
那頭,鄭瑋中沒有動靜,過了好久才問到,「師兄你認識知暖?」
「認識好久了,說來話長。今天我會安全把她送回家的。」姜起山說道。
「那我就放心了。謝謝你了,師兄。」
「應該我謝你,謝謝你這段時間照顧她。」姜起山說道。
我默默的聽著,酒也醒了大半,他是什麼意思?究竟是什麼意思?這麼一副「主人」的架勢和鄭瑋中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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