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姑 29武昌府(七)

    梁英詩殺完長公主,穿著夜行衣,握著殺人的寶劍,直接回家。他踏進梁宅大門,梁香詞照例靠在門柱上等他。

    梁香詞傻傻望著梁英詩這身打扮和他臉上衣上的血,她的臉嚇得有些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梁英詩卻走過去,伸出左手乾淨的那一面掌心,遮蓋住梁香詞的視線。他另一臂膀伸出來摟住梁香詞,問她:「香詞,你喜歡現在活著的這個世界嗎?」

    梁香詞想了片刻,搖搖頭回答:「不是很喜歡。」但她卻告訴梁英詩:「不過因為有哥哥在,這個世界也不算太討厭。」

    梁英詩聽了沉默少頃,問妹妹:「那你願意跟哥哥一起去另外一個世界嗎?」

    「另一個什麼樣的世界?」梁香詞旋即問梁英詩。她被他捂著雙眼,什麼也看不見,卻依然抬起頭,樣子就好像她在直視著他。

    「不知道。」梁英詩從不欺騙妹妹:「我也沒有去過,但是我想……我會一直在你身旁。」

    「那我願意和哥哥一起去!」梁香詞毫不猶豫地說。

    梁英詩什麼都沒有再說,他躬身抱起妹妹,一步一步向房內走去。

    最後一場纏綿。

    梁英詩的利器停留在梁香詞的最深處,他感覺到妹妹的回應又流了出來,就伸指在她的密處撫了撫,將沾上水的指尖輕輕觸及梁香詞的唇。

    「你嘗一嘗,我經常吃,很好吃。」梁英詩對梁香詞說。

    梁香詞嘗了一點,立即點頭:哥哥果然沒有騙人,好吃得就像糖水苦瓜。她伸臂摟住梁英詩:「我喜歡和哥哥在一起,好開心。」

    他親她鎖骨一口:「我也永遠只有你,我的妹妹。」

    兩人纏綿過後,穿戴整齊,手牽手著走出來,一起站在庭中看巨符在天上飄過。

    符中有他們的軀體糾纏,有梁英詩的持劍殺人,但是兩個人目光都是坦然清澈的,竟無一絲愧疚。

    直到兄妹倆被衝進梁宅的士兵捉捕,梁英詩的左手和梁香詞的右手依舊牢固相牽。

    審訊是在三天後進行的。

    付知府一心想替侄子報仇,自然要重判梁氏兄妹。但知府的幾位同僚卻愛惜梁英詩的棟樑之才,暗地裡囑咐了梁侍衛,教他這般這般說:就說天上符文是妖人作法,符中所現一切皆是污衊,俱不屬實。

    再加上知府大人並未在梁宅內搜到證據。兇手用劍,梁侍衛卻眾所周知只使刀。

    幾位同僚循循告訴梁英詩:「只要你不承認,知府大人未必能治你一死。若是判了遠遠地流放,過幾年掙扎回來,還是一樣的。」

    梁英詩聽完,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說:「嗯。」

    審判堂上,梁英詩起初不願下跪,還是梁香詞拉他,他才同妹妹一起並排跪下。

    接著,梁英詩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供認不諱。

    舉堂譁然。

    更令公堂譁然的是,昔日的梁侍衛堅稱自己無罪。

    「大膽梁英詩!你身為公人卻以身試法,犯下連環血案,更殘殺皇親長公主。又不顧倫理常仁,與自己親生妹妹苟合,你竟說你無罪?」付知府一敲醒木,喝道:「那你告訴本府,你、你、你十惡不赦,犯下多條大逆死罪,究竟哪來的臉皮說自己無罪?」

    「都是我做的。」梁英詩仰起脖子,雖是跪著,卻與知府目光平視。他先是承認自己的所作為,接著卻不願多說,只道四個字:「梁某無罪。」

    四周寂靜,付知府又一敲醒木。兩排差役猶滯在震驚中,一時皆未反應過來,導致滿堂竟無一人喝「威武」。

    又過數天,付知府將此案上報朝廷。舉國震動,小皇帝親派下御史專查,更兼肖太妃鳳駕親臨。

    最後判的是梁家兄妹雙雙凌遲處死。

    梁英詩和梁香詞各自被綁在柱子上,相隔數寸,一起一刀一刀挨剮。梁英詩瞧著妹妹眉頭緊皺,便輕聲問她:「痛麼?」

    劊子手的鋼刀正好剮至梁香詞小腿,割下一片血淋淋的肉來。她疼得鑽心刺骨,卻忍住震顫,用平靜地聲音對梁英詩說:「有哥哥在,不痛。」

    梁英詩的右手綁在柱子上,掙扎著向前伸一點,梁香詞左手也伸一點,兩隻手又握到了一起。

    最後梁家兄妹在武昌城東門前被各自剮去數百刀,斃絕最後一絲氣息的時候,梁英詩和梁香詞除了頭顱,俱只剩下一具白骨。他和她的雙手仍然牢牢握緊,十根白骨指節相嵌。

    梁英詩和梁香詞雙雙由人變鬼。因為死於凌遲,二人變作鬼魂後依舊是五官面目尚在,身上卻是無一丁點肉的白骨骷髏。

    很快,兄妹倆沒面前出現了兩個男鬼,左邊那個一身黑衣,右邊的男鬼則穿了一襲白衣,二鬼臉色皆像糊了牆灰般慘白,張口吊出自己長長的紅舌頭。

    不是黑白無常又是誰?

    黑無常哭喪煞面,頭戴著長帽上寫著「正在捉你」四個字。白無常則眉眼彎彎,一臉笑意,他戴的長帽無字,右手中卻舉著個木牌,上書「你可來了」。

    白無常搖晃著腦袋,甩動著舌頭,笑嘻嘻將牌牌推到梁家兄妹面前:嘻嘻,你可來了。

    「嗤!」南緹坐在風上,看到喜魄里的這一幕,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

    南緹本來是和毗夜一起在風上站著的,奈何武昌府路途遙遠,站著站著她就改成坐了下來。

    毗夜垂眸望了一眼坐沒坐相的南緹,他也沒禁止她的行為。

    過了會,毗夜雙手合十,身子也緩緩旋著坐下,在風上盤膝打坐。

    南緹和毗夜又重新並肩在同一水平線上。

    漁女和和尚一起在喜魄外看喜魄里的故事,看到白無常滑稽出場,南緹突然就憋不住了。

    「別笑,勿對神官不敬。」毗夜少見地開口禁止了她一句,南緹卻依舊彎著嘴角,邊看向毗夜邊說:「傳說中的黑白無常,原來竟長成這樣。白無常比較可愛,但若單論五官面貌,我覺著黑無常長得相對較俊。」

    毗夜聽了,少頃長長嘆出一口氣,似是對南緹所說的話感到無奈。

    他搖搖頭,對南緹說:「繼續看吧。」


    南緹點點頭,卻無意中發現毗夜握著喜魄的手在微微泛紅,這紅色正在一點一點的加深。她定睛觀察毗夜的臉色,雖然他毗夜情平靜,仔細還是能發現他的不適。

    南緹便禁不住關切地扶住他:「師傅,你怎麼了?」

    毗夜先將自己的右臂從南緹手中掙脫出來,這才對著左手中看似如常的喜魄說:「這喜魄竟自生出了一股掙扎抗力,貧僧不得不加重法力。」

    南緹一聽心當即懸了:「那我們不看了。」

    毗夜卻又搖搖頭:「正是這樣,貧僧才一定要繼續看下去。」

    想看看這股莫名的抗力,究竟因何而來。

    毗夜注視著喜魄,南緹也注視著喜魄,兩人同望見梁家兄妹被上了索命鐵鏈,就要被黑白無常勾入陰司。

    梁香詞似乎有些害怕,腳步微挪,身子往梁英詩身後躲。梁英詩卻一把抓住了妹妹的手,將她的小手在自己掌心握成拳:「不怕。」

    梁香詞一聽,竟真的不怕了。兄妹倆的手隔著鐐銬緊緊握在一起,鎖銬哥哥的鐵鏈和妹妹的鐵鏈絞在一起,兩廂糾纏,發出更加沉重的響聲。

    梁英詩和梁香詞齊肩並行,由黑白無常押解,一同去往陰司。

    陰陽路走了不久,梁香詞就遙遙望見前面有一座鐵索橋,雖然路途不長,但是搖搖晃晃,橋身無板。鐵索橋前後左右,皆籠罩著慘霧愁雲,重重的黑氣。梁香詞再鼓起勇氣往那橋下一看,橋下不是河流,卻是那無底的骷髏血海,海面上還熊熊燃著黃泉業火。

    梁香詞身子一抖,不敢再瞧遠處的橋。她將目光收回近處,卻冷不丁發現身旁有幾個同路的鬼,他們都是跟梁香詞同一天枉死的人,底下沒有腳的在地面上飄,都是白煞的臉。其中有一個斷指殘臂的鬼,保持著死時的慘狀,他的胸膛被撥開,裡面心臟早已被掏走,只露出撥扯到一半的肺部。

    那鬼晃晃一飄,胸前零食橫飛出幾片肉片兒,全往前方橋下血海里跌,頃刻被黃泉火燒得灰飛煙滅。

    梁香詞的目光隨著肉片兒移動,不小心又對上了鐵索橋。她上身微顫,捏著梁英詩的手緊了幾分:「哥哥,前面……可是奈何橋?」

    「嘻嘻!」梁英詩沒有回答,前面拽著鐵鐐的白無常卻笑了一身,他轉過頭來,長舌頭對著梁香詞擺鐘般晃呀晃,將木牌子又遞至梁香詞眼前:嘻嘻,你可來了。

    梁香詞緊繃著臉後退半步。

    「嘻嘻!」白無常又笑一聲,晃悠著腦袋對梁香詞:「你們要走的可不是奈何橋。也不知道你們凡人是怎麼傳開的謠言,說我們陰司只有一座奈何橋,我們陰司怎麼可能如此寒酸……」任是白無常笑面笑口,這時候語氣里也隱隱含著惱喪:「再說每日新鬼那麼多,一座橋也不夠走啊,可不堵塞!從陽界下陰,可是有六橋可走,金銀、玉石、木板、奈何……」

    梁香詞聽著白無常的話出神,她恍恍惚惚,禁不住就回頭往來的路上看了一眼,發現來路已變成重重鐵山。

    「走了!」卻聽黑無常大喝一聲,黑無常可沒有白無常那樣好說話,聲色俱厲道:「新鬼,莫要再回望!繁華界福祿壽已同爾等無關!」

    黑白無常押著梁香詞和梁英詩走過不是奈何橋的陰陽橋,至幽冥沃石外第十殿,將梁師兄妹並眾鬼交給轉輪王。

    十殿轉輪王專司解到新鬼,核定分發,該投生六道的投生六道,該下十八層地獄的下十八層地獄。

    半響,轉輪王身後的文判官判了,裁定梁英詩該下第十八層地獄。

    凡人只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卻不知具體怎麼個不超生法。

    地獄裡的單位與人間不同,以第一層地獄為例,是以人間三千七百五十年算作一日。

    又規定在第一層地獄裡受罪的眾鬼必須煎熬一萬歲,想早一日超脫都不行。

    三千七百五十年乘以一萬,便是人間曆法一百三十五億年。

    一百三十五億年,可不就等同於永不超生?

    以此類推,地獄每往下深一層,獄中受罪的鬼增壽一倍,同時增苦二十倍。

    梁英詩被打入第十八層地獄,以億億年做一天,受一萬年煎熬。

    萬億億年難解釋,永世沉淪不翻身。

    梁英詩跪在殿前,耳中清楚聽了宣判,他不緊不慢只穩穩吐了一個字:「好。」

    這個「好」字一出,莫說判官,就是上首端坐的轉輪王也暗中吃驚。他司陰以來,還是第一次見著聽聞自己被打入第十八層地獄的新鬼,由心至面全無驚懼之色。

    怕是這新鬼沒聽清吧……

    轉輪王便命判官向梁英詩再次宣判了一遍。

    梁英詩全依舊全無懼色。轉輪王不知,梁英詩此時心中只想:十八層地獄最好,他可以和妹妹一起呆最長的時間,長至萬億億年。

    可是判官接著卻判:「新鬼梁香詞,亂倫不孝傷天理,造下千般業,責其打入第五層寒冰獄。」

    「我妹妹為何不和我同一層地獄?」梁英詩旋即朗聲質問判官。

    梁英詩聲音很大,判官起先被懾了一下,繼而回過神來,尷尬地咳了一聲:「咳,梁英詩,你犯下百條殺孽,你妹妹一人未殺,你倆又怎可能同罪同獄?」

    梁英詩聽完並沒有立即回應,他睜著清明雙眼,自己在心中思忖:上九層是東地獄,下九層是西地獄。如果梁香詞被打入第五層寒冰獄,他將與她一個在上一個在下,一個在東一個在西……

    梁英詩突地心就亂一下。

    他不懼十八層地獄,只懼與妹妹分離。

    梁英詩正想著,忽聽身旁梁香詞細弱一句央求:「哥哥,我不要同你分開……」

    這一句話完全撞到了梁英詩心坎上,他偏頭和同妹妹對視視,又徐徐點了點頭,口中冷靜道:「香詞,放心,我倆不會分開。」

    這一句話盡入轉輪王耳中,當即拍案呵斥:「大膽梁英詩,你要做什麼?」轉亂王抬起食指,隔空在梁英詩面門上重重點了一下:「當心本王喚十路陰帥來,將你打得魂飛魄散,十八層地獄都待不得!」

    梁英詩卻根本不理轉輪王,他一手依舊牽著妹妹,另一隻手慢慢抬起,在空中從容劃了幾道,頃刻呈現一張符文。

    輪轉王瞧得符文現,立刻向著符文吹了一口氣,卻燒滅不了它。轉輪王便不假思索念動咒語,召來十路陰帥。

    眨眼之間,鬼王、日游、夜遊、無常、牛頭、馬面、豹尾、鳥嘴、魚鰓、黃蜂十路陰帥盡數被喚來。十帥各帶鬼兵,將梁氏兄妹團團圍住。

    此時雖然梁英詩身邊符文未消,轉輪王卻已放下心來,他對梁英詩冷眼一句:「十路陰帥已悉數至,惡鬼梁英詩,勸你莫再做無謂掙扎。就是上天入地,你也難逃報應懲罰。」

    轉輪王「罰」字剛落,突見十路陰帥和他們的鬼兵,突然被人如石雕般定住。轉輪王剛想問怎麼回事,卻發現自己的嘴巴舌頭皆無法再動,他的身子也被無形之力壓住,再不能動彈。

    接著陰司諸神聽見了一個懶洋洋,慢悠悠的聲音,帶三分笑:「十路陰兵麼?就是東嶽帝和閻羅王親臨,本座也不怕呀——」

    魔君月池慢慢就在梁英詩旁邊現出了身形,還是那一頭銀髮,那一雙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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