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有醫童捧了藥壺子進來,司空茉從他手上接過來,打發了醫童離開,方才悠悠地道:「英雄不以出身論成敗,便是九千歲,您覺得他出身如何,如今又如何?」
司承念笑了笑,接過她遞來的參湯喝了一口,見她這般無所顧忌,他亦放送了許多:
「這倒是,便是太子殿下和我都要喚聲太傅大人,千歲爺當年為咱們皇子公主們授課時,我只記得大家都喜歡上千歲爺的課,卻是因為他上課極為隨興,若是有人問便答,也不去管有沒有人不上課和逃學,如今在邊關經歷了這些風雨,倒是覺得極有道理。」
他頓了頓,復又黯然苦笑道:「只可惜當年不曾好好地聽千歲爺的講學,如今想聽卻也不再有機會了。」
司空茉聞言,笑了笑,也能想像當年裴炎翹著腿在講案上,懶洋洋地拿著戒尺講課,任由底下一群蘿蔔頭們你追我逐打鬧的場景,想來也是極為熱鬧有趣的。
只是不想這些蘿蔔頭們長大了便真的兵戎相向。
司承念垂下了眸子,輕咳了幾聲,順手用白絹擦去唇角溢出的血,復又幽幽地道:「本王有一事相求,不知千歲王妃能否應下。」
司空茉看著他,也不答應否只淡淡地道:「六殿下請說,若是我能做到,必定為你做到。」
司承念也不強迫她答應,只道:「本王府上有兩子,大一點的今年四歲,小一點兒的方才三個月,若是有機會,我希望他們能認千歲王妃為義母。」
這一次輪到司空茉愣了,隨後對上司承念灼熱的目光,片刻之後,她輕嘆一聲:
「六殿下,您應該知道,若是我想對定遠王府不利,就算您讓小世子們認了我做義母,又能怎麼樣?」
司承念眼底冷光一閃,剛要說什麼,又被司空茉打斷了,她看著司承念一字一頓道:
「我可以承諾的是,我若在這世間一日,就保住兩位小世子與定遠王妃的平安榮華,若是我不在了,也會讓鬼軍九字訣的人將他們送到鏡湖,給他們一個平安喜樂的環境生活,但至於小世子們長大以後的選擇,就不是我能夠決定的了,六殿下可信我?」
司承念看著司空茉那雙平靜涼薄的眼睛,良久之後,他輕聲道:「謝謝,至少你不曾騙我,我相信你。」
這個女子就是太過直白了,直白得甚至不屑於敷衍他,但是就是這份直白還有她眼中的堅定,讓他相信,自己所託之人不會錯。
司空茉微微一笑:「多謝殿下的信任,定不負君。」
司承念又看著她片刻,眼底閃過一絲奇異的火焰,忽然輕笑起來:「千歲王妃這般人品,若是本王當年先遇見你,說不定今兒也不會落到如今地步。」
司空茉看著他,淡淡地一笑:「若是當年意氣風發的定遠王,也不會瞧得上區區一個不受寵愛的國公府女兒,我亦絕不可能與人做妾。」
世人不過看著她今日風光,有幾人想過這種種的榮華的背後是她步步驚心,何況她惡毒的阿九,是誰都不能替代的最獨一無二的存在。
司承念也不惱,只軟了身子靠在輪椅背上看著天空,幽幽一嘆:「是啊一切不過都是命。」
一隻胖乎乎的鸚鵡撲棱著翅膀落在司空茉的肩頭,它啄啄自己華麗罕見的暗紅色羽毛,頭上一朵柔軟的白羽輕抖成一把精緻美麗的羽毛扇。
小白瞥了眼司承念,打了個哈欠,嘎嘎叫了幾聲,表示——你長得可沒狐狸精漂亮、惡毒、騷包、欠扁,一點特色都沒有,看著就沒甚味口,阿茉怎麼可能看得上你?
皇帝大行,舉國哀喪,所有紅白喜事皆停。
百官戴孝,萬民披麻。
宮中妃嬪與宮人們的哭靈之聲迴蕩在宮禁之中,如那灑滿了宮道上隨風飛舞的紙錢一般,飄飄裊裊,帶著數不盡的愁與怨。
紅顏未老恩先斷,何況這去了的皇帝陛下還有這麼多與公主們年齡相近,正是青春貌美的妃嬪,如今一捧黃土掩了皇帝腐朽的身軀,也將她們香艷孤寂的靈魂都埋葬。
但是在這一片愁淚哀嘆之中,也有那完全不應景,甚至大逆不道的笑聲。
「呵呵阿姐,阿姐你看我抓到了什麼?」涑玉宮裡有白衣美貌得讓人踟躕忘行的少年捧著什麼東西匆匆忙忙地向正在後殿裡。
司空茉正與鬼軍眾人們正在研究新傳來諜報,忽然見少年如小鳥一般撲騰進來,跑到她面前舉起手來,獻寶似地一臉興奮地道:「阿姐,阿姐,你看看!」
司空茉一看他手裡捧著一小筐子蝦,鮮嫩的蝦子在碧油油的竹筐里撲騰,飛濺開不少細小的水珠,連著裴洛的衣襟和袖子全都濕了一大塊。
她有些好笑,示意其他人先行考量行動計劃,她稍後就來,隨後就領著裴洛走到殿外的走廊上,好笑地撥弄了下框子裡的蝦:「洛兒,你去抓這些蝦兒來作甚?」
裴洛低頭看著她笑眯眯地道:
「阿姐不是喜歡吃蝦嗎,我今早就在咱們的池子裡發現了有蝦,而且個頭好大,所以就央著勝公公幫我做了釣蝦竿,你看看我釣上來好多蝦呢!」
裴炎在宮裡居住的涑玉殿幾乎是最奢華的宮殿,因為引了秋山之泉水讓裴炎沐浴,所以涑玉殿的園景也做成了仿造秋山天然奇景的假山溪流。
那溪流里水草盈盈,兩邊種滿了名貴花草,溪水裡養了不少魚兒和蝦,無人敢去捕捉,裡面的蝦與魚便越來越肥美。
司空茉有點怔然,因為前生她出身在海邊附近,所以內陸看起來奢侈的海鮮是時常能吃上的。
但是今生想要到海邊更難,海鮮都是皇帝也難得吃上的奢侈之物,所以她雖然喜歡吃蝦,但是身邊幾乎沒人知道。
司空茉忽然想起那日前往沙漠的辭行宮宴之上,也有不少快馬加鞭,不知累死多少好馬送來的西狄腥鮮之物,她看向裴洛微微一笑:「洛兒,你誰告訴你阿姐我喜歡吃蝦的?」
裴洛想了想道:「是十哥說的,以前有西狄特使進貢的時候送來了冰塊蝦,好大,阿姐可喜歡吃了!」
司空茉明白了,原來藍翎夫人居然和她一個口味,裴洛是將她當成了藍翎夫人。
雖然宣文帝的骨珠將他身上的毒解了,那種被毒刺激神經而導致不定時的狂暴已經沒有再發作的跡象,但是他的的智商與記憶卻永遠停留在了幼年時代。
「阿姐,你讓人煮了看看,說不定會比十哥給你帶的海蝦要好吃呢!」裴洛舉起手裡的蝦米端到她的面前。
司空茉看著他期盼純真的眼神,說不出拒絕,眼裡閃過溫和的光芒,打算伸手接過來:「好,一會子阿姐就讓連公公去交代小廚房煮了蝦。」
裴洛話音未落,一隻修長蒼白的手忽然伸過來毫不客氣地一把將那一框子蝦「啪」地一聲拍落在地。
「吃什麼蝦,你是瘋了不成,沒事到園子做什麼怪,這裡可沒有人喜歡吃蝦,喜歡吃蝦的那賤人早就死了,我們從來沒有什麼十哥,他們全都死了!」
裴洛一愣,低頭看著滿地活蹦亂跳的蝦,呆呆怔怔地道,豆大的眼淚一顆顆地往下掉:
「她喜歡吃啊,十哥親自做了蝦給她吃的時候,她吃得很開心呢,她沒有死啊阿炎,你為什麼說他們死了你打翻了我的蝦。」
司空茉一看裴洛的神情不對,立刻一把攬住他的手臂,同時惱怒地瞪著裴炎:「你才是瘋了不成,他才剛剛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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