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惜雙眼一眯,面上帶著妥帖的笑,綠瑤側首,只覺墨惜的笑中有些她揣摩不透的東西,還不曾待得她多想,便聞見了墨惜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既如此,綠萼你且坐回原本的馬車,柳嬤嬤——」墨惜輕笑一聲,「既是嫌棄綠萼喝水,那便與家丁共乘一輛馬車,那車上不曾有水,斷不會有人撒了水,落在嬤嬤身上。」
話音落,幾雙眼睛,同時落在墨惜身上。
綠萼不解。
綠瑤先是一怔,旋即掩嘴偷笑。
只得柳嬤嬤滿目愕然,心中惱怒。
讓她一個嬤嬤,去與那些臭烘烘的家丁,共處一處,姑娘委實有些太過分了!
說完,墨惜便要轉身,踏進馬車,卻是被柳嬤嬤喚住:「姑娘——」
墨惜回首,淡然望著她,輕飄飄撂出一句話:「怎麼?嬤嬤對著這安排可是不滿意?」
「老婆子——」
「柳嬤嬤,我且問你,你可是不想與綠萼共處一處?」
「是。」柳嬤嬤毫不猶豫回道,卻是並不曾領會墨惜的話音。
「那我再問你,你是不是因著綠萼喝水,方才與她爭吵起來?」
「是。」柳嬤嬤又回了一句,只心中隱隱覺得,自己好似闖進了陷阱,只這一時半會兒,卻又察覺不出哪裡不妥當。
「既如此,那便是了,我想著,依著嬤嬤的性子,在家丁的馬車內,定不會無聊,嬤嬤可要好生享受一番,也不枉費我的一番苦心。」墨惜說著,面上始終掛著溫和的笑意,含笑的眉眼,一派溫潤,可眼底滿是凌厲。
說罷,便踏進了車內,只柳嬤嬤還有些暈頭轉向,一時被繞暈了,待得須臾,思量了前前後後,曉得自己乃是誤入了圈套,當即心下一怒,可墨惜將話說的如此冠冕堂皇,又因著她的身份擺在那兒,這會兒她縱然吃了虧,也只得認了,當下也不管不問,便要闖進她原本坐著的轎子,卻是被車夫攔了下來:「劉婆子,還是去那輛馬車吧,我載不動你。」
都是府裡頭的,平日裡,柳嬤嬤因著覺著自己背後有白氏為靠山,在府里囂張慣了,眾人皆看不慣她的所作所為,此刻,在府外,白氏不能幫著她,今日又見柳嬤嬤吃癟,當下心中一陣爽快,只想尋柳嬤嬤難看。
「王老頭,莫要得意,我們走著瞧。」柳嬤嬤怒火中燒,只覺自己虎落平陽被犬欺,委屈之極,當下一跺腳,一甩袖,朝著後面那輛馬車走去,路過綠萼身邊時,還怒氣沖沖地撞了綠萼一下,將她撞得踉蹌了幾下,碰到了馬車,被王老頭扶住。
「莫要與她計較,只當瞧不見她便好。」
綠萼點點頭,望著柳嬤嬤氣沖沖離開的背影,撲哧一聲,卻是笑了。轉身,進了馬車。
家丁的馬車,自是與原先的馬車不能比,因著考慮到墨惜的安危,車內坐著的幾個家丁,都是粗壯的大喊,有些功夫底子,剛剛踏進車內,柳嬤嬤便聞到一股子汗臭味,當下沒吐出來,只覺胸腔一陣憋悶。
可這會兒,她心裡有氣,卻不能隨便撒,在府裡頭,她雖然有些地位,可到底不過是一個女子,面對這些大漢,也只能忍著。
她自己有幾斤幾兩,心裡清楚,欺負府中的丫鬟尚可,只這些大漢,卻是萬萬不能,當下,便安靜的窩在一處,聞著空氣里的難聞氣味,委實憋屈之極,眼中滿是憤懣。
想她在府中做事這幾年,還不曾受過這樣的氣,那丫頭……
綠瑤放下車簾,目光滑過,卻見墨惜端正坐在那裡,手中捧著一本書,一副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的模樣,委實平靜,思量了幾番,綠瑤還是開了口:「姑娘如此做,當真好嗎?」
方才,姑娘如此做,她心下亦是歡喜,想那柳嬤嬤在府中囂張慣了,早就該有人殺殺她的氣焰。以前,姑娘的心,向著柳嬤嬤,凡是總是護著她,院子裡的下人,總是盼著有一日,姑娘能夠懲戒一下柳嬤嬤。
可這會兒,姑娘當真如此做了,她的心裡卻有些不安。
墨惜的眼睛離開書本,望向綠瑤,瞧見她眉宇微蹙,嘆息一聲,將書放在一邊:「綠瑤,我如此做,你難道不歡喜嗎?」
不是不知道綠瑤在擔憂什麼,只是,有些事情,並不是擔憂就不會發生。今日之事,她並非莽撞之舉,她思量過,自己必須收集白氏行惡的罪證,好在將來,一舉將白氏的醜惡面目揭穿,方才能防止白氏行惡,為川哥兒謀劃一個平安的未來。
然,她若是安居於一隅,什麼事情都不去做,隱藏自己,白氏亦不會輕舉妄動,如此,她便永遠也抓不住白氏的把柄,日後便會成為最大的隱患。
念及此,墨惜眼睛微眯,迸發出幾分銳利。
只綠瑤低垂著頭,卻不曾瞧見。
「歡喜是歡喜,可奴婢這心裡總是有些不安。」
墨惜定定望了綠瑤片刻,而後,卻是輕笑出聲。
綠瑤抬眸,便撞見墨惜笑的歡快的模樣,當下有些惱怒:「姑娘~」
她在這裡,為著姑娘擔憂,可姑娘倒好,卻在這裡笑話她!
綠瑤別過頭,面上有些憤憤。
只墨惜的笑聲,越發的大了。
「姑娘,你越發的可惡了。」
「哦?是嗎?你是指的我懲治柳嬤嬤的事,還是——」
「姑娘~」
「呵呵……」
風吹動車簾,帶動簾幔翩飛,清風拂過面頰,傳來絲絲縷縷的柔意,好似輕柔的愛撫。
這個清晨,官道上,三輛馬車並排行駛,朝著普光寺而去。
車內,一個八歲的女娃,望著坐在身側嗔怪的女子,目光深了幾分,深邃的眼眸,好似那古井深潭,讓人觸不到底。
綠瑤,有些事情,不是擔心,便不會發生。該來的,總會來!
墨惜側首,透過風撩起的窗簾,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致,綠樹青山,景致綺麗,倒是一派美景。
只一眼,卻收回了目光。
因此,她並不曾瞧見,便在此時,一輛華麗的馬車,從她旁邊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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