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越走了。
楊媽媽伏在床邊泣不成聲。
帽子從頭頂滑落,露出光禿禿的頭。
化療讓楊媽媽脫髮嚴重,只剩稀疏幾縷,那樣更丑,索性剃光了。
楊帆走過去撿起帽子,給媽媽戴上。
楊媽媽卻抓住楊帆的手腕,紅著眼,滿目瘡痍地盯著他。
「戴上吧,您不是最要體面麼?」楊帆聲音很輕,鼻音很重。
楊媽媽含著淚,唇瓣哆嗦,「你剛入職lm的那天,我別提有多高興,心想我兒子出息了,進了跨國公司,為你感到驕傲和自豪,沒想到」
楊媽媽落淚,「沒想到你在lm四年,跟他是這種不恥的關係!」
整整四年,她兒子給別人做了四年情人。
而且對方還是個男人!
楊母是人民教師,思想保守,她根本接受不了,自己的兒子居然被一個男人
沒有一刻比現在恥辱,甚至想死的心都有!
楊帆低著頭,始終不說話,蒼白的下頜死死繃緊。
楊母哀痛,「你居然還把他帶到我面前來,聯合起來一起騙我!」
「楊帆,你怎麼變成這副樣子了?」
楊帆看見媽媽眼裡的失望,胸口被刀刃刮過一樣,「對不起,媽」
「別說對不起!你對不起你自己!」
「你聽見他爸爸說的話了嗎?是你勾引他的?」
「我」楊帆如鯁在喉,他要怎麼說跟他媽媽說的遭遇和經歷呢?
只會讓她更傷心。
楊帆咬緊唇,眼眶濕潤,默認了一切。
「怪我,這一切都怪我!」楊母憤恨地捶自己胸口,「是我沒有給你一個健全的家庭,讓你從小性子軟弱,沒有半點男孩子的陽剛之氣,怪我對你成長教育疏忽,讓你變成這樣一個人。」
這樣一個人。
楊帆被刺痛到,呼吸困難。
他在媽媽眼裡,是異類。
「你趕緊把錢退給人家,跟他斷了,從今往後,不要跟姓江的有半點來往!」
楊帆僵住,憋了很久的眼淚,不自覺掉下來。
「你答應媽,以後不許再跟他來往!否則,我死都不會瞑目!」
楊帆死咬嘴唇不說話。
「你聽到沒有!楊帆!」
過了半晌,楊帆抬起頭,看見母親被病痛折磨,蒼老憔悴的臉,仿佛看見她可憐的前半生。
楊帆鼻子一酸,眼淚不斷往外涌,他抬手擦了擦,輕輕一聲,「好。」
江越在醫院外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回了京城。
下飛機後,他直接去江家。
早上八點,老爺子正在主廳用早餐。
江越進入軍區大院,一路上看見他的人,都不由露出驚訝的表情。
江老爺子看他回來,原本心裡還很欣慰,沒想到江越衝上來,沖他劈頭蓋臉的質問。
江老爺子當場黑了臉,提醒他說話注意點,沒想到江越沖老爺子拍了桌子。
江老爺子當場怒火衝冠,跟江越吵起來,父子倆吵的激烈,把桌子都掀了。
傭人們和管家都戰戰兢兢縮在一邊。
頭一次看見老爺子發這麼大的火。
江少雖然性子頑劣,不服管教,從來沒見他敢指著老爺子鼻子辱罵,甚至要斷絕父子關係。
江越被老爺子拿碗砸的頭破血流,他冷笑著扭頭離開。
管家想要叫人攔住他,被老爺子吼住,「讓他滾!我就當沒生他這個畜生!」
老爺子吼完,被氣得心臟病發作,捂著胸口倒地。
江越頭也沒回,身後是一片凌亂的腳步聲。
他臉上儘是血,擦也不擦,格外駭人。
江越離開江家後,找顧知胤喝了一頓酒。
他一直沒吭聲,悶聲往嘴裡灌,顧知胤看他喝得凶,沒阻攔,也沒問。
後來他喝得半醉半醒,嘴裡念叨著,「不行,我還是得回去一趟。」
顧知胤看著他,「回哪兒?」
「回蘭城,找他。」
「我可以沒家,但我不能沒有他。」
「我得去道歉,我得祈求他媽原諒。」
顧知胤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那頓酒是顧知胤請的,還叫車把他送去了蘭城。
江越到蘭城已經晚上了,他去了楊母的病房,發現已經換了人住進來。
他忙跑去護士站詢問,說楊母的病情住院已經沒用了,接回家了。
江越心裡驟然被挖空一塊,他去了楊帆家裡。
敲了半天門,都沒有人開。
但家裡事有人的,因為窗戶亮著。
大概知道是他,所以不開門。
夜深了,江越不再敲門,怕打擾到屋裡人。
他給楊帆打了上百通電話,直到手機關機。
他在門外等,一直等。
等到第二天早上,楊帆出來倒垃圾。
楊帆看見門外站著的男人,一怔,「你」
江越大步上前,一把將他扯進懷裡,「楊帆,我不能沒有你。」
楊帆眼眶濕潤,「別說了,江越,我們」
江越捂住他的嘴,「別亂說話,可以嗎,讓我來。」
他大步進了屋,站在楊母房間外,敲了敲門。
聽見聲響,他沒進去,站在門外低下頭,愧疚開口。
「對不起,阿姨,是我混蛋,是我強迫楊帆,逼他跟我同居,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把楊帆變成這樣的。」
「但是我真的愛他。我知道在你們眼裡,我不配提這個字,可是愛不分年齡和性別,我對他的感情,藏不住,也毀不了,我可以為他付出全部。」
「楊帆是我心裡的唯一,是比我自己還要重要的存在,我想未來每一天都愛他,照顧他阿姨,我想請求您成全。」
楊帆站在江越身後,眼淚無聲往下落。
安靜半晌,房間裡傳來一聲。
「你進來吧。」
江越頓了頓,推門進去。
楊媽媽虛弱地躺在床上。
她看著江越,「我讓你進來,並不是動容,而是有話想對你說。」
江越沉默聽著。
「江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毀了我的兒子,我很難接受你們是這樣的關係。」
江越給楊媽媽跪下了,「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你不必跪我,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接受你。」
「這是對我兒子的一種屈辱,對我而言,也是一種恥辱。」
楊母閉眼,「我已經對小帆說了,如果他要跟你走,我權當沒生過他這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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