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黛繃著笑臉,都快笑僵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她只覺得身前的眾多夫人眼中仿佛有一把不可見的尺規,直在自己身上比劃衡量。
&岑黛低低喚了一聲,扯了扯母親的袖角,眼裡苦兮兮一片。
豫安輕嘆一聲,心裡也不大舒坦,面上笑意卻未減半分,仍舊道:「這位是衛家主母,宓陽快來見禮。」
衛家?
與衛叢將軍同宗麼?
岑黛眨眨眼睛,瞧著眼前藍衣夫人眼中的善意,福身行禮:「宓陽見過衛夫人。」
衛夫人眼中暗光微閃,同豫安對視一眼,這才笑著扶起了她:「郡主請起。」
——
荀釧兒允了荀鈴兒去尋李素茹玩鬧,待好生囑託了一番後,這才上前一步,看向身旁淺笑吟吟地荀大夫人,小聲問道:「大娘不去瞧瞧長公主殿下那邊兒的情況麼?」
她抿了抿唇:「瞧著今日這禮上的模樣,楊家怕是想要為宓陽妹妹相看人家了。」
荀大夫人頓了頓,似是有些愕然,揚眉瞥向她:「你……也曉得你長兄的心事?」
荀釧兒掩唇輕笑:「就長兄那副樣子,能瞞得住誰麼?稍心細些的,怕是都能瞧出來幾分別樣的意思。」
荀大夫人垂下眼,笑嘆一聲:「可不是麼,家裡一個兩個的,都看出來了他的心思,偏他自個兒卻一點兒都不肯說出來,掩耳盜鈴一般以為能瞞得住呢。」
荀釧兒一怔:「長兄他……難道不是主動同大娘交代的麼?」
荀大夫人苦笑:「自然不是,要不是我自己發覺出不妥來,他還打算將我這個做娘的都瞞下呢。你長兄……他要是能交代出哪怕一句真心話,我這時候哪裡還能夠在這裡站住了不肯上前?我早幫他去給長公主遞意思去了。」
她慈愛地牽住了荀釧兒的手:「鈺哥兒要是能有你們一半從心所欲,我這些年不知要少嘆多少聲氣。」
荀釧兒默然。
她有些理解荀鈺的想法。荀家的興衰榮辱捆在他身上,他竟然也就這麼任由那責任將自己捆縛住,仿佛真將自己當成了護佑家族的機器。
心裡這麼想著,荀釧兒遂直接說出來了:「長兄他就是性子悶,悶得很,什麼事都不肯同我們說,這一大家子的事兒,誰說真要他一個人全部撐住了?我們這些人,就算力氣再小、再怎麼沒能耐,也是能分擔得了一些的,偏他不肯給予我們信任。」
她蹙眉嘆聲:「叫我說,前幾年祖父批評長兄,說他是家裡最傲氣的,這話可真是一點兒都沒說錯。真以為自己是家裡唯一的頂樑柱,就什麼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他就是那個死性子,以為別人都是那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眼睛裡全是輕視。」
&覺著他也在輕視宓陽妹妹,夫妻夫妻,女人撐了半邊天。他娶回來的是妻子,一個與自己同甘共苦的另一半,又不是什麼奶娃娃,壓根用不著他承包了似的去照顧、包攬了她一輩子的稱心如意……連我都能懂的道理,長兄一個二十多歲的人了,還想不明白。」
荀大夫人難得聽她失禮地說完這麼一通,忍不住笑出聲:「瞧瞧釧兒這怨氣,怎麼,難不成你長兄也瞧不起你麼?」
荀釧兒有好聲沒好氣:「還不是離京那事?長兄覺著我手無縛雞之力,就算真出去了,也只能吃苦頭。」
&也是心疼你們,只可惜不大會說話,配上那麼一副冷淡的表情,任誰都覺得他是在瞧不起人。」荀大夫人輕笑,心裡很是理解自家長子的本性:
&本就不是個完美的人,自視甚高是他最大的缺點,只是幸而他會及時擺正心態,又加之這二十多年來遇上的都不是什麼大事,這才沒有吃過大虧。你呀,別往心裡去就是。」
荀釧兒蹙緊了眉頭:「倒不是在埋怨長兄什麼,只是覺著他那性子委實不大好,遲早得栽一回跟頭……」
&娘瞧瞧,長公主殿下今日有意帶著宓陽妹妹去親近某幾家的夫人,可見是有那麼點兒意思的。長兄要是再端著架子……這回的跟頭,保不齊是要栽的。」
要是再憋著心思不肯說出來,只怕就要走過了這村沒了這店,人家岑黛永遠也不會知道。
荀大夫人沉默片刻:「這話,得同他說,才能有效果。畢竟娶媳婦,又不是我們這一家子給他娶。」
她最後看了一眼廳堂中眾星捧月的母女二人,心中一時複雜。
因朝中尚有公務還未處理,璟帝同楊承君在午時前便先行離開,無論如何,里子面子是給豫安做足了。
豫安於京華園中宴請諸位夫人,飯畢後禮送眾人出府,只暗暗留下荀大夫人,一同商議岑駱舟與荀釧兒的婚事。
待黃昏時,兩家已經傳出了喜訊,兩家晚輩的喜事就此定下。
只是眾家氏族貴胄豎直了耳朵,都未能將成婚的時間地點打聽清楚,更不曾收到與之相關的請柬。瞧著兩家似乎並不打算操辦典禮的模樣,只覺得古怪。
次日上午,岑黛與母親乘車出府,一時嘴饞,停車吩咐張媽媽購置街邊的藕粉桂花糖糕。
那小攤前很是有一些人排著,馬車便在路邊多停留了一陣子。
一時無事可做,岑黛打了小簾,伸了腦袋去打量外頭的人來人往,無意間聽人閒談了某件事。
&起這燕京第一公子……我覺著這名頭得換人戴了。」一人坐在旁邊的餛飩鋪子裡,提箸煞有介事道。
岑黛揚了揚眉,聞聲望過去。
另一人啜了口湯,嘖道:「何解?」
起初那人笑眯眯的:「你瞧瞧嘛,那荀家大公子固然是優異至極,上頭還有官家看重……可你再看看人家岑大公子,人家也是得了官家青眼的,背後還有長公主殿下護著,往後若是不出意外,只要他肯腳踏實地,應當也是可以扶搖直上坐上高位的。」
另一人回道:「得,頂多算他們倆平手,可這第一公子的名頭還不至於改人頂著。」
那人搖了搖頭,揚眉道:「非也。更勝一籌的是,岑大公子同那荀家小姐定了親,這老丈家可了不得吧?在比較起荀大公子,那一位年長岑大公子了幾歲,到現在,依舊還是個……老光棍嘛,這不是弱了岑大公子一大截了麼!」
&岑黛聽到此處,再也忍不住,忙將腦袋縮回車廂里,拿著絲綢帕子蓋住臉,低低地笑出聲。
老光棍……
這詞拿來形容神色冷淡的荀師兄,竟然有一種詭異的和諧感?
豫安挑眉,瞧著小姑娘笑得一張小臉都漲紅了,好奇問道:「聽到什麼了,怎麼笑成了這副模樣?」
於是岑黛忍著笑,將方才的那一番言論說與母親聽。
豫安聽後,也忍不住笑出聲,捏了捏岑黛的臉頰,眉眼彎彎道:「小促狹鬼,你荀師兄在文華殿照顧了你一年,你怎麼能這樣笑他?」
岑黛臉頰兩邊的酒窩明顯,眼睛裡亮晶晶的:「宓陽怎麼就促狹了?說這話的又不是宓陽,我也就只是覺著有點意思,可沒有嘲笑荀師兄的意思。」
豫安幫著她理了理鬢邊的碎發,嗔她一眼:「聽過便罷了,可不許同別人說。京中坊間本就是什麼樣的聲音都有,百姓閒來無事,總愛拿一些人物做笑話。這些聲音,傳不到當事人耳中就算了,要是傳過去了,荀大學士怕是會很難為情。」
岑黛點點頭,笑道:「母親放心罷,宓陽再怎麼逾矩,也不會將別人的笑話傳出去當做自己的消遣。」
說話間,張媽媽已經買了藕粉桂花糖糕回來。揭開油紙包,頓時就有一股桂花的甜香味兒迎面撲過來,岑黛的目光登時一亮。
瞧著糕點尚還有些溫熱,岑黛連忙將糖糕分給了豫安以及張媽媽、冬葵,鼓著腮幫子,笑眯眯道:「涼了怕是不好吃,咱們一群人快些將糖糕解決了才好。」
豫安斜眼睨著她:「小饞貓還挺會吃。」
車輪繼續咕嚕嚕滾動,直到在皇城午門前不遠的小棧門前,才停了下來。
岑黛借著冬葵攙扶的力道下了馬車,抬眼好生打量了眼前小棧的門匾,普普通通的一塊木牌,簡單平凡得緊。
許是因為這小棧距離皇城太近,燕京百姓極少會閒逛到這處來,是以周遭清淨得很,跟前見不到多少人。
若非是今日豫安要帶她來這處見人,她怕是永遠也不會曉得午門之外還有這麼個麻雀大點兒的小棧。
&陽,」思索間,豫安已經下了馬車,笑吟吟地牽住她:「進去罷。」
岑黛乖巧頷首。
小棧廳堂中稍顯空曠,只角落裡坐了一桌正在吃茶的兩人,都作了灰袍皂靴的裝束,身量瞧著分外魁梧健朗。
那兩人聽見了門口的動靜,齊齊回頭看了一眼,一瞧見領頭身著華衣、貴氣凌人的美婦人,俱是一愣,下一刻忙低下腦袋,悶頭吃茶。
岑黛眨了眨眼,覺著這二人的反應委實有些奇異。
豫安面上笑容不變,牽著她上了二樓,輕聲解釋:「那兩位是午門前輪值的禁軍,今日應當是輪到他們休沐,是以才作了那副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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