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寶兒?」岑黛一挑眉毛,笑問:「芙蘭已經將名字都給想好了麼?」
周氏滿眼都是笑:「按著荀家祖宗定下來的字輩,是『金寶懷應世玉繼書』。荀家的這一輩是金字輩,下一輩則是寶字輩。」
她輕輕撫摸著隆起的腹部,溫聲道:「我同夫君已經擬好了名字,如若寶兒是個小公子,便取名宥之;若是個小小姐,便取名寶髻。不管如何,乳名都叫寶兒。」
「宥之,寶髻……」岑黛眉眼彎彎:「好名字,芙蘭用心了。」
周氏眉開眼笑的,聲色緩下來不少:「能不用心麼?自顯懷之後,家中長輩便不許我勞心勞力,我一日大半的時光,都是放在這孩兒身上。」
她頓了頓,又問:「你要不要摸一摸?寶兒最近活泛得很。」
岑黛一瞪眼,結結巴巴的:「那我輕一點兒……」
周氏忍著笑,轉了身子對著她,抬起她的手輕輕擱在自己的腹部,緩聲問:「寶兒動了,你感覺到沒有?」
岑黛眼裡盛滿了驚奇,小心翼翼地點點頭:「動了動了!是在踢肚子麼?」
周氏笑開了:「是。再有月余,寶兒就要出來見人了,現下每天都要動上一動。」
月余?岑黛收回手,一雙眼睛還睜得大大的,仿佛不可置信:「我不過才將將嫁進來,這就要做伯娘了?」
心說這輩分真是愈發高漲了。
周氏揚了揚眉,道:「三房那邊兒早就有已出世的孩兒了,只是現下在河北,真要說起來,你早就是家裡的伯娘了。」
這話倒是提醒了岑黛,荀家三房因還未分家,每年都是要回京祭拜先祖的。她現下人也認不清幾個,可得早早開始準備著應酬的事宜了。
最後同周氏說了幾句話,岑黛道了告辭,領著岑黛出門。
這廂在二房的院子耽擱了許久,岑黛回了風來堂,何媽媽上前稟告:「小公子方才過來拜訪,見不著少夫人,老奴便將他留在廳堂了,這會兒還在裡頭吃茶呢。」
「荀錦?」岑黛揚了揚眉,將袖袋裡的賬冊遞予冬葵,命她收好,這才同何媽媽往廳堂的方向走:「我去瞧瞧,何媽媽命人再煮一盅新茶來。」
何媽媽笑著應下了,半路折走去端茶。
荀錦小公子人雖小,可慣愛強扮老成,這會兒正翹著腿,一口茶一口點心,吃得不亦樂乎。
「看來早前我命人時時備好茶點的決定,果真是沒有做錯,小公子在我這兒可吃得快活?」
一看嫂嫂來了,荀錦連忙擱下腿,又拿了帕子擦了擦兩手,笑嘻嘻起身,擺出了老實正經的模樣來:「嫂嫂回來啦。」
岑黛睨著他,心說這荀錦小公子的性子真是同荀家的家風不匹配,荀家這般嚴格的府宅里,怎麼就養出了這麼個活寶兒似的人物?
她心裡好笑,坐了下來:「小公子不是去上課了麼?現下怎麼到風來堂來了?」
荀錦是個自來熟的性子,且在去年的簪宴上還同岑黛有一包桃酥的交情,因此在這個年紀相仿的嫂嫂面前沒有半分不自在:「家學中的夫子今日犯了風濕的老毛病,一邊上課一邊念叨著怕是要下雨,便沒留我們多久,早早地下了學,只吩咐我們做課業。」
他重新坐下來,捧了茶盞喝了一口:「我這不是閒著無聊麼,娘親冬天不肯陪我玩鬧,鈴兒阿姊這時候也要跟著二娘學習刺繡和掌家。我沒地兒可去,總不能去祖父那兒陪他下棋吧?怪滲人的。」
說到荀閣老,荀錦抱著胳膊抖了兩抖,仿佛是提及了什麼洪水猛獸一般,苦兮兮道:「這不,只能到嫂嫂這坐一坐了。」
岑黛揚眉:「小公子似乎還有些不樂意,仿佛到風來堂是什麼下下之策。我去二房找弟妹議事,回來看你在這處兒做了許久,總不會是被這些茶點給留住了罷?」
荀錦眼角一跳,打著哈哈:「嗨,哪能呢,嫂嫂這處比鈴兒阿姊的蕉園還好,乃是上上之策!子錦哪敢有什麼不樂意?」
他可不敢說大哥的院子不如荀鈴兒的蕉園,不然往後幾個月的燒鵝怕是都得被大哥給扣下來了。
岑黛聽著他拍馬屁,眼角餘光瞥見他腳邊的書箱,便問:「小公子這回過來,應當不只是為了找我吃茶罷?還有什麼事,說出來聽聽?」
荀錦垮了臉,猶疑著道:「嫂嫂,你帶帶子錦做功課唄?」
聽得岑黛一口茶水就要噴出來,匆忙忍住了,駭得拿著帕子掩嘴,驚愕道:「帶你?做功課?」
她也就比荀錦大了一兩歲,且女兒家和男子學得課業並不相同。真叫她帶荀錦做功課,岑黛還真沒有那個信心。
荀錦見她遲疑,忙從腳邊的書箱裡取出書捲來:「夫子布置了一篇論述,是關於刑法的。因今年大越律法改革,夫子讓我們時時關注政事,便讓我們自個兒尋找與之相關的題目,而後舉例寫論述。」
聽著倒是與當初莊寅在文華殿中的授課方式有些相像。莊寅當初也是這般,舉出一個主題來,而後讓三個學生自己寫感想,最後再一道兒講一遍。
思及是自己有些經驗的領域,岑黛心裡稍稍有了些底氣,試探著問:「小公子選的是什麼題目?」
荀錦撅了嘴,嘟囔著:「子錦又不是大哥,對朝政一點兒也不懂,雖知道大越律改革一事,但往深了的東西依舊是兩眼一抹黑,便只能選擇與後宅相關的律法為題了。」
岑黛理解地點點頭:「然後呢?」
荀錦道:「然後子錦就選了這一句做題目——」
他將書冊攤開,將上面的一排字指給岑黛看。
岑黛蹙眉,念出來:「妻之子毆死父妾以凡人論,斗殺者絞監候。毆死生有子女之庶母,斬。毆死期親尊長之妾,絞……」
她抽了抽嘴角:「小公子這題目選得,委實是優秀。」
心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孩子是打算提刀索命呢。
荀錦撓了撓腦殼:「是吧?我也覺得選的好。嫂嫂你看,貼近生活、容易提筆、還有衝突,誰還能找到更合適的麼?」
岑黛扯著嘴笑:「思慮周全,厲害厲害……不過,既然是容易提筆,你還有什麼需要我帶著你的?」
荀錦湊上來,笑嘻嘻的:「聽聞嫂嫂博聞強識、讀過許多書,還與大哥和太子殿下師出同門……」
他夸完了這麼一通,這才道出目的:「大嫂嫂知不知道史上有什麼符合的事件?子錦給運用進去,絕對是如虎添翼!」
岑黛靠在椅背里:「你這是在寫功課麼?怕不是打算出一本書得了。」
她搖頭晃腦:「叫我想起來一句詞: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岑黛掀掀眼皮:「不就是在說你麼?強裝出老成嚴肅的模樣來。」
荀錦哭喪了臉:「好嫂嫂,你救救子錦。」
岑黛嘆聲:「得。我那兒有老師當初留下來的相關書本,我給你找出來。」
荀錦這才笑開顏:「大嫂嫂最好了!」
送走了荀錦小公子,岑黛揉了揉眉心,還沒坐下來,下一刻卻聽竹林里突然響起了一陣喧囂。
外頭有丫鬟婆子大聲呼喊著:「下雨了!快快收了東西進屋!」
岑黛一愣,心裡第一個想的是荀家家學皆的夫子所患風濕簡直神了,而後慌忙出門,喚了一名婆子:「快快取傘給荀錦送過去,他指定沒走遠,現在去追還來得及!」
那婆子原本被突然襲來的瓢潑大雨給驚得如無頭蒼蠅一般,現下被指明了方向,忙取了油紙傘追出院去。
岑黛舒了口氣,聽著竹林里嘩啦啦的響聲,心中有些發悶,剛準備回屋如清點丫鬟們收回來的東西,卻聽一側迴廊下傳來小廝的呼喊:「少夫人!」
竹生頭髮微亂,急忙道:「公子今兒沒帶傘出門!」
岑黛一愣。
竹生繼續道:「公子平日裡都是打馬進出,這回兩手空空地出門,指定是要淋雨回來了。」
岑黛一撫掌,叫來何媽媽,面色慌張:「快命人備下馬車,看看大公子是否已經從內閣出來了。再命另一波人打傘去朱雀長街上尋人,可別在路上錯過了。」
她可還記得,荀鈺今日穿得十分單薄。
何媽媽與竹生忙領命退下。
一波打傘去尋的小廝已經匆忙出府,剩下一批小廝打點了府中管事,還未來得及牽馬備車,後門就有門房傳來消息,說大公子已經回家了。
岑黛急匆匆從屋裡出來,抬眼便見如落湯雞一般的荀鈺進了院子。
一身赤羅朝服早已被雨水暈染出深紅的顏色,頭頂的烏紗帽也被雨水淋得有些歪了。堂堂大越內閣首輔,經了暴雨這麼一潑,已然沒了半分氣勢,整個人可憐又好笑。
他見著小姑娘,眼瞳里第一次多出了懊惱的情緒,清雋的眉眼也染上了幾分低迷的色彩,仿佛很不願意讓她見到自己這般悽慘的模樣似的。
岑黛強壓下揚起來的唇角,忙迎著他進來,一邊取了巾布給他去擦頭上的雨水,一邊朝旁邊吩咐:「何媽媽去準備熱水、洗漱用具,冬葵去吩咐小廚房煮薑湯,快!」
荀鈺稍稍垂下腦袋,乖巧地任由她在自己臉上動作,除了鞋襪,將濕透了的朝服脫下遞予竹生。
岑黛強忍著笑,推他進了暖閣里,問:「莫不是從午門那兒開始,就是一路淋雨回來的?」
閱讀悅,閱讀悅精彩!
(www.yueduyue.com = 閱讀悅)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56s 3.661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