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驚鴻影 第1章 花柳巷

    作為花柳巷唯一一家不以尋花問柳為生的酒肆，百里香無異於夾縫中求生存。筆神閣 bishenge.com尋常人喝酒自然是去尋常酒樓，可到了這花柳巷，便是衝著這花酒來的。

    所謂花酒，沒些個鶯歌燕舞相伴，又豈能說成是花？

    百里香的掌柜是個女人，不曾婚嫁風韻猶存的女人，人稱九娘。

    這一日恰逢重陽，城中士子登高望遠之餘，便結伴到這花柳巷喝酒。眼看著一群群必是捨得花下銀兩討得一杯好酒的士子們潛入一家家怡紅翠綠中，從樓上走下來的九娘臉上沒了往日的風情，而眼角遠遠瞥見靠在門庭伸頭望外的那小廝，心中更是怨天尤人。

    這小廝身穿一襲灰色長袍，身軀挺拔面容姣好，若非是在這百里香打雜，必然叫人誤會成是哪家的公子爺。小廝名叫秦思省，戴冠之年，祖輩皆是這撫盡城人士，只是自幼父母雙亡，跟著瘸腿爺爺糊弄了幾年，爺爺走後討了幾年的百家飯，五年前，便成了這百里香的雜役。

    秦思省雖然於這世道是人下人，可是他這名諱倒是正式的很，聽說是他那位讀了一輩子書卻至死無功名的爺爺給取的，有名有姓，倒也多了幾分人情味。秦思省在花柳巷也算是盡人皆知了，這倒並非是他盛名在外，而是他那似是與生俱來的嬉笑怒罵很合這條街上的那些個白日無所事事的娼妓們的胃口，日益猖獗的葷段子總是能夠引來一陣花枝亂顫。秦思省倒也樂在其中，一眾風月場的高手圍在自己身邊，那種旖旎可算是冰火交融的酣暢了。

    這會兒秦思省眼瞧著九娘一番梳妝打扮走下樓，雖然不舍屋外的那一道道勾魂攝魄的媚眼，可是他還是乾脆利落的轉過身嬉笑的衝著九娘跑了過去。這些年鍛煉出來的眼力勁不僅能夠瞧得出一個人的富貴與否，更是能夠將一個人的心思猜的不離十，更何況此時九娘臉上那堪比吃飯吃著蒼蠅的噁心模樣，秦思省又豈能不知？連忙著又是斟茶又是請坐，一番諂媚讓一旁幾個寒蟬若驚的小廝皆是偷偷摸摸的對著這廝比劃了個牛逼的手勢。

    這也難怪！

    對於女人的那些隱晦心思，整天只知道蠻力的三下五除二釋放的男人們那是有如天書，可是秦思省流連花柳巷，整天於百花叢中耳濡目染就是想裝懵懂都不成。這九娘如狼似虎的妙齡，獨守空房，那種寂寞難耐倒也是人之常情。時不時表現出來的焦躁，禍及百里香的一眾小廝，眾人苦不堪言，虧得秦思省無論是犯賤賣乖還是阿諛奉承，至少每次都能對症下藥。

    九娘翹著蘭花指端起茶杯瞪了眼秦思省，道：「瞧你們一個個那魂不守舍的樣子！老娘花錢是讓你們打瞌睡看女人來了？」

    秦思省一聽九娘這一年中說的不下百十次的話，知曉這娘們又是揣著邪火了。作為百里香無論是姿色還是口才都是唯一能擺的上檯面的男人，秦思省覺得自己儼然成了九娘的御用男寵了。可是秦思省心裡一琢磨，這娘們最近的臉色變的有點頻繁了。

    一聲嬉笑，秦思省坐到了九娘的身邊，道：「那些個公子少爺的都到別家喝花酒去了，咱這也沒生意，想表現都難吶！」

    「就你們這死德性，能有生意？」九娘沒好氣的瞪了眼秦思省，道：「沒生意就不能到門口招呼去？長這副皮囊幹什麼用了？」

    秦思省猛然一縮腦袋，神色故作恐慌的說道：「九娘，我可是賣藝不賣身！」

    「德行！你倒是想賣，誰買啊？」

    看著九娘臉上的笑意，秦思省悄悄衝著幾個小廝一陣擠眉弄眼，眼神在娘們的身上留戀一番，賣弄著嘴皮子說道：「我說九娘，您今兒個就打算這樣出門？」

    九娘一聽秦思省的話，不禁低眉衝著自己緊緊打量，繼而略微緊張的問道：「怎麼？我這打扮不行？」

    「你這打扮」

    秦思省摸著下巴後傾著身子看著九娘故作難言，終是砸吧著嘴說道：「你這打扮出了門，街上的那些個男人們的魂還不被你勾了去！你這是存心要去禍害咱撫盡城的男人啊！」

    九娘倒吸一口氣，一瞪眼，衝著秦思省笑罵一聲，可心裡卻是喜不自禁。微微整理了衣衫，九娘起身衝著眾小廝呵道：「都打起精神，別跟死了娘似的！我出去一趟，店裡事都聽秦思省的。」

    一眾小廝忙點頭，心裡鬆了口氣卻也是沸騰了起來，秦思省當了家，哪回沒有樂子？

    秦思省小心的將九娘送到門外，掀起轎簾對著轎夫好生吩咐這才趴著轎子口小聲說道：「九娘，您可得快去快回，您不在店裡，我這心裡沒著沒落的。」

    「得了吧！」九娘啐了就秦思省，道：「好生看家，千萬別給老娘惹亂子！」

    秦思省連連點頭說道：「放心！」

    目送著九娘離開花柳巷，店裡的那些個小廝終於是小心翼翼的跑了出來，湊著秦思省說道：「秦大掌柜，這回咱找些什麼樂子？」

    「找樂子？」秦思省斜眼看了看幾人，道：「小爺每回賣臉又賣情的讓你們去喝酒找姑娘，可哪回九娘發火你們出過力了？」

    一個瘦條小廝悄悄的從懷裡摸出一把匕首，遞到了秦思省面前說道：「秦哥，您不是有本事哄九娘高興嘛！我們笨嘴拙舌的，這不說還好，一說九娘更生氣，最後還不得您出面收場。您一早就說喜歡刀劍這些個玩意，這把匕首擱我這也沒什麼用，您拿著把玩把玩。」

    秦思省看了眼瘦條小廝，想了想接過匕首，只見匕首小巧玲瓏，鞘上雕滿梅花，中間刻有「苦寒」二字，很是精緻。秦思省打量一番，隨手拔出，抽開的瞬間，一道寒光閃過，縱然眾人都不是兵器行家，卻也知道這把匕首斷然是件上等利器。

    秦思省驟然轉臉看著瘦條小廝說道：「瘦七，你這把匕首哪來的？」

    瘦七見秦思省似乎很是喜歡這把匕首，笑了笑說道：「我姐姐不是在鳳鳴城一家大戶中做工嘛，這是主家賞給我姐姐的。」

    「你姐姐又不是什麼江湖俠女，人家主家賞這個給她幹嘛。」一個胖乎乎的小廝看了眼秦思省笑著撓了撓頭說道：「要我說，賞這個玩意，還不如給點銀子實在呢。」

    瘦七點了點頭說道：「我想也是，可是人家主家給什麼就拿什麼，哪由得你要什麼就給什麼呀！」

    秦思省看著匕首，雖然愛不釋手，可是心裡知曉這東西不是集市上賣的那些尋常玩意。他雖然愛好刀劍，但那只是他嚮往著那些傳說中的江湖事，想著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夠仗劍青山飛檐走壁，甚至是長生不老飛天成仙。可是傳說終歸是傳說，這柴米油鹽的尋常日子還是得得過且過。

    所謂君子不多而所愛，更何況秦思省知道瘦七將匕首送給自己的原因，因此將匕首遞還給瘦七說道：「難得九娘又出門了，我還能真的不帶你們去找樂子？但是找樂子歸找樂子，這匕首太貴重，又是你姐姐給你的，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瘦七聽了秦思省的話笑著說道：「秦哥，您也別誤會。這匕首在我這真的是一點用沒有，削個蘋果我都不用它。那個酸秀才不是說過什麼物盡其責的話嗎，既然您喜歡這些東西，那它到了您手裡才算是物盡其責。」

    秦思省看了眼瘦七，想了想說道：「那成，我先替你收著，哪天你要是想要回去就跟我說。」

    瘦七見秦思省收下了匕首，臉上也舒了口氣，轉臉看了眼胖乎乎的小廝，道：「胖墩，上次咱們去找樂子，看家的是清風，再前兩次是我和大錘，這次該輪到你了吧？」

    胖墩撓頭想了想，終於是滿臉苦相的點了點頭，悄悄抬眼看了看秦思省小聲嘟囔道：「好像是我。」

    「那你就在店裡，反正你去了也不找姑娘。」瘦七拍了拍胖墩的肩膀說道：「你放心，我們回來一定給你帶好吃的。」

    胖墩雖然心裡不樂意，可是早前大家就說好了輪流看家，到了自己那就得遵守，低著頭應道：「那你們去吧，九娘回來之前你們一定要回來。」

    「不用，這次咱們五個人都去。」

    胖墩聽了秦思省的話驟然兩眼放光，可是想了想還是說道：「秦哥，要是咱們都去了，那店裡怎麼辦？九娘要知道了，咱們可都要倒大霉的！」

    秦思省笑了笑說道：「你們看哪次九娘出去像今天這樣打扮了？今天是重陽節，她肯定是跟哪個小白臉約好遊玩去了，這還要顛龍倒鳳，回來早著呢！」

    胖墩似乎還是不放心，道：「秦哥，咱們真的都去啊？」

    秦思省瞪了眼胖墩說道：「你要是不去也行，正好看家。」

    「去！去！」胖墩連忙搖頭說道：「我去！秦哥說沒事就沒事。」

    秦思省笑著拍了拍胖墩的頭，道：「今天我帶你們去一個好地方，酒香肉足，姑娘更是水靈！」

    胖墩幾人聽了秦思省的話都是急不可耐的問道：「哪兒？」

    「春秋閣！」

    幾人你望我我望你，皆是神情一愣，早已魂飛天外。

    春秋閣的頭牌，號稱艷冠花柳巷三百六十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