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卿貴 第八十五章 一片紙錢

    蕭承羨不會知道齊洛藺此刻的所思所想，正如齊洛藺亦看不到蕭承羨的表情，也不會知道此刻他在沉思些什麼。

    蕭承羨手指細緻地捻了捻那一小片紙錢，等將邊緣的灰燼盡數捻落後才放開指尖，任那一小片紙錢飄落回原處，復立起了身。

    齊洛藺就著他的動作小退了半步，免得撞了他。

    「走吧。」他的聲音輕輕。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聽覺出了幻覺，她聽到蕭承羨話間低低的輕嘆聲。

    他突然要來碧霄宮一探，到底是為了什麼？

    齊洛藺看他轉身往外走，忙俯下身以極快的速度將他剛才丟下的紙錢撿了起來，藏進了衣袖內。

    蕭承羨領著齊洛藺出了碧霄宮，步履匆匆之下很快就到了宮門處，此時還有許多步伐慢悠的貴婦貴女們不曾出宮，宮門外各家的馬車還停的滿檔。

    確實如蕭承羨說的那般，用了不多時。

    只是齊洛藺有些喘，她基本都要靠小跑才能跟上蕭承羨，加之蕭承羨的大氅還壓在她身上，過於厚重的分量，壓得她有些熱，可惜蕭承羨並無所覺，也不拿回他的大氅。

    蕭承羨出來後自有守衛為他引來了自家的馬車，蕭承羨率先上了車，隨後齊洛藺才在小廝的幫助下上了車。

    身上因還穿著蕭承羨的大氅，故而上車時有些打絆子。

    進了車內才坐好，馬車便行了起來。

    蕭承羨坐著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齊洛藺瞧他這樣也不敢多打擾，心裡也在想著碧霄宮的事情。

    也是從碧霄宮出來後她才想起來何婉儀說的話來，她說聽見碧霄宮裡有聲音。果然應徵了自己的想法，這世上若不是真的有鬼，便是有人裝神弄鬼。

    而今這裝神弄鬼的卻是因為在祭拜自己，齊洛藺卻猜不出有誰會這樣惦記自己，畢竟自己熟悉的人早已經都身故。

    半天默不作聲的蕭承羨在馬車離開皇城一段距離後終於出聲，衝著外頭駕車的小廝吩咐：「去羅市坊。」

    外頭的人得了指令，吆喝了一聲將車駕的更快了些。

    今日是元宵，市井間向來重視這日子，而今街上熱鬧的人山人海，各式各樣花花綠綠的彩燈更是輝煌了一整條街道。

    馬車快到羅市坊地界時就不再往前走了，也是因為人實在是太多，馬車沒法再前進半分。

    駕車的小廝如實回稟後蕭承羨後，蕭承羨當即決定下車步行，反正他也早知會是如此情形。

    不過下車前他問齊洛藺：「你想一道去走走，還是直接回府？」這是去或留全憑自己做主的意思。

    齊洛藺也不用過多考慮，直接定論，「我想看看燈。」意思便是要跟著他。

    蕭承羨點點頭，徑自出了馬車。

    齊洛藺忙跟上。

    羅市坊作為上京城內最繁華的一處，今日更是人頭攢動，放眼望去除了各式的元宵燈便是各樣的人，男女老幼全都有之。

    齊洛藺一下車看著那滿眼的紅彤彤綠油油就覺得心情愉悅，至少沖淡了不少碧霄宮內帶出來的孤寂深沉感覺。

    與此同時，許多從宮內直奔而來的馬車差不多都停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越來越多的貴公子從車內下來，張望著前頭的風景，臉上一掃芳林苑裡的鬱悶，顯得生氣盎然。

    蕭承羨看了幾眼便示意齊洛藺往前走，他的目的地是羅市坊的一間酒樓，進去還有很長一段路。

    也是因人多，蕭承羨走的較慢，刻意的等著齊洛藺趕上他的步伐，不讓人群衝散他們。

    不過，刻意的放緩腳步還是抵不住市井百姓因這一日的歡快，人潮來來去去總像是不停歇的似的，好多次兩人還是被衝散。

    結果不是一個站在原地等著後者追上來，便是後者努力的往前擠好趕上前者。反正這追趕著不讓自己掉隊的自始至終都是齊洛藺。

    齊洛藺覺得真累。

    原本想看看花燈的，可是全副心思都用來緊跟蕭承羨的步伐了，半點也沒欣賞到。

    他們已經走了許久，可是因為街上人實在過多，所以他們行走的速度並不快，故而才走了沒多少路。

    蕭承羨知道不是你等我就是我等你的走法實在不成，故而終於決定幫助齊洛藺，同時也成全自己，讓齊洛藺走到自己面前，而自己則擋在她身後。

    如果有人群擠來，他便可伸手擋一擋，不怕衝散了兩人更不用怕齊洛藺跟不上。

    「往前走吧。」換了前後位置後，蕭承羨提醒她往前走。

    齊洛藺卻是嚇到了，他竟然讓自己先行。

    於理不合，但齊洛藺還是順從了。

    這一番兩人行的不慢，不多時就到了蕭承羨的目的地，棲風酒樓。

    酒樓而今也是人聲鼎沸，一樓都是借著飲酒高談闊論的，二樓因有大堂與雅間分割，相對好些。

    蕭承羨上了二樓帶著齊洛藺進了一間名為嬌蘭入雪的雅間，雅間裡已經有了人影，齊洛藺進去一看，正是蕭明哲、聞人家的三兄弟以及自家世叔許清渠。

    原本幾人見了蕭承羨來還沒什麼，但一見蕭承羨身後還跟著齊洛藺就不同了。

    齊洛藺卻驚奇聞人家的三兄弟竟然也在，估計是也是出了宮後直奔而來的。

    今晚他們齊聚是要賞燈喝酒，還是有話要說？

    許清渠一天沒見齊洛藺，對她入宮也是多有擔心，而今見了人忙是接了她往桌位處帶，口裡還奇怪：「侄女怎麼也來了？」

    這話是問齊洛藺的，蕭承羨自然不會回答，齊洛藺便笑著告訴他：「想看看花燈，就跟著一起來了。」

    雅間裡放置了炭盆，臨街的窗俱打開著，一半涼一半暖和，真是奇妙的很。

    許清渠挑了挑位置，將她安置在靠近炭盆的座位上，見她身上穿著蕭承羨的大氅眼裡帶了點笑，囑咐她：「夜裡涼，這衣服穿著不要脫了，免得受寒。」

    齊洛藺便下意識去看蕭承羨了，這大氅是他借她穿的，她可不敢一直霸占著。

    蕭承羨接收到她的眼神，只回了一眼，並不說話，她卻破天荒的看懂了他眼裡的意思，讓她繼續穿著吧。

    聞人柳已經為蕭承羨斟了酒，這會兒正要最後來的蕭承羨自罰三杯。

    蕭承羨接了酒二話不說悉數落喉。

    看他如此豪爽聞人柳忙又斟了第二杯。

    蕭承羨卻不再豪爽，理也未理那酒水，只問：「怎麼樣？事情辦妥了？」

    看來果然不是來賞燈喝酒小聚的。

    接話的是蕭明哲，只聞他說：「今日這樓里上下都是今屆春闈的士子。」

    「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的人也在？」蕭承羨又問。

    蕭明哲點頭一笑：「都在，一半在樓上，一半在樓下。」

    蕭承羨莞爾一笑。

    這是齊洛藺頭一次見他笑，那笑好看的很，可是透露出的卻是一絲盡在掌握的睥睨。

    蕭明哲的「春闈」兩字已讓齊洛藺反應過來，下月便是春闈之期，而這些人似乎是在打春闈學子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