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卿貴 第八十八章 黨同伐異

    「這幾支暗線告知了你,你可先派人去試探試探,也不要太過直白了。畢竟已經十多年了,這人心也說不好是不是會變,就算面上顯露的,也不一定就是心裡想的。」齊洛藺說著,前半句可明確知道是告知蕭承羨,但後半句的話聽來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的。

    蕭承羨接過她遞來的紙展開來看,紙上寫了幾個名字,正是她說的那幾支暗線。

    紀余、秦武初、華默若……

    蕭承羨看著那幾個名字,心裡翻了不少驚濤。這些年竟然也不知道這幾人還與齊家有所瓜葛,是齊家阿爺留下的人。如果不是知道面前的小姑娘默不出這些名字,他都要懷疑是不是誑他的了。

    真是沒想到,他竟然也有算有遺策這樣的事情。真是不知道也就算了,一旦知道了還真沒幾個能坦然釋懷的。

    他自然也不例外。

    而且許清渠算得是齊家阿爺的關門弟子,可是他也不曾說過這些。連許清渠也不知道的事情,她也很是清楚。

    看了字,再看對面的她。眼底藏了些風浪。

    齊洛藺對上他的眼,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是在說既然齊家阿爺手裡還有線,為什麼不願意上京來相助。話里就為齊家阿爺說起好來,「阿爺也就只剩這幾支人了,用處也自然無法與當年相比了。您和九皇子,還是得想法子自己準備人手才好,剛出仕的學子也是一條好路,只不過要養的日子長一些,倒不如在如今的朝堂內下手。」

    蕭承羨邊聽邊將紙疊了起來,道了一句:「你懂的不少。」

    這句話聽來不是誇讚的,而是一種陳述。

    陳述她懂的方方面面,與她的年紀,與她的閱歷,與她的出聲都不吻合。

    齊洛藺默不作聲。

    要想圓完一句話,便需要拿更多的用心之話來圓。

    齊洛藺知道她已經說了許多需要圓的話來。所以她不打算再給自己找更多的話說了。這讓對方以為這都是齊家阿爺教的,畢竟齊家阿爺的藉口還是很好用的。

    等兩人將這些話說過,時辰都到了午膳的時候,也是管事方嵩過來問蕭承羨午膳擺在哪兒。齊洛藺才反應過來時辰。

    按照蕭承羨的意思,今日這頓午膳就擺在廳里,齊洛藺被蕭承羨留下一起吃了午膳。

    蕭承羨這裡的膳食比之柳曲院日日看的好多了,色香味俱全,可以看出來廚房是花了心思的。

    畢竟是府里真正的主人。由此可見一斑。

    午膳時候兩人並無半句話,不過齊洛藺卻吃了不少,或許是早晨沒墊過肚子,或許是他這裡的菜色口味真的不錯。看她這樣好胃口,蕭承羨被帶動著不知不覺也比平日多用了一些。

    等用完膳小坐片刻後,蕭承羨便說他下午要去找蕭明哲,而她也很知趣的忙接口告退回去了。

    齊洛藺清楚他這是趕著要去和蕭明哲商量這幾支暗線的事情,畢竟他們如今最缺的便是時間。

    等蕭承羨前腳才離開了府,後腳許清渠就進了柳曲院找齊洛藺,說要帶她出去走走。

    齊洛藺才剛回來還不及多坐。但可以出府的機會她自然不會推辭,才坐下又跟著許清渠走了。

    吳媽媽在身後看著,想勸又沒法勸,只能看著他們離開。

    經過元宵夜的熱鬧,今日白天街上看來冷清不少。仿佛是昨夜喧鬧過頭了,今日大家都躲懶起不來。

    街上各式的燈還掛著廊檐下,路旁等等所有能掛的地方,想來是因為人們都捨不得收,畢竟昨夜是那樣的好看。

    稀稀拉拉的路人顯得街上格外的安靜,倒是陽光比昨日還暖和。讓人覺得舒坦。

    今日許清渠還帶她來棲風酒樓,直到春闈結束,他這幾日的功夫幾乎都要花在這兒了。

    要了二樓一間較小的雅間,許清渠點了幾樣點心和一壺茶。

    酒樓里雖然已經過了飯點。但是來酒樓的人也不在少數,幾乎都是參加春闈的學子。

    如今幾人一桌全聚在二樓,一樓反而沒什麼人。

    學子們圍在一處,口中嚷嚷的除了各種引經論典,剩下便是猜測今屆春闈的試題了。原本都是三三倆倆來的,但這裡聽了一句。那裡聽了一句之後,原本分散的人自動自發的圍了起來,眾口一致的討論同一個話題。

    有些自持有才的已經就著旁人猜測的試題題目即興發揮了起來。

    許清渠耳聽著外間的聲響,面上浮現起笑來,不似以往那種的老奸巨猾似的笑,而是一種覺得世事美好的純粹笑意。

    轉頭看齊洛藺在看他,許清渠那抹美好的笑忽然染上了一層蠟,口裡疑惑著:「做什麼這樣看著我?」

    「沒什麼。」齊洛藺挪開視線,低頭飲茶。

    然而許清渠剛才那抹笑已經收進她心了。

    許清渠也跟著飲了口茶,再聽外間的之乎者也,忽然出聲說:「總覺得這春闈之前的學子是最恣意歡縱的時候。」

    「這話何解?」

    未出仕的學子一門心思想的不都是「金榜題名時」,齊洛藺卻不明白他為什麼說這些又是忐忑又想平步青雲的學子們怎麼算的上恣意歡縱。

    「見的勾當少,想的也不用太多,可不是歡快?」許清渠面上一副「你說是不是」的表情。

    「你這話問我不妥,我可不用春闈,你該問那些一門心思金榜題名時的才正確。」兩種人,兩種想法,齊洛藺知道自己是難懂學子們的想法的。

    許清渠嘿了聲,「你這嘴今日倒利索,不像往日了,看來昨日讓你開了腔後,你倒也算找回家中時候的樣子了。」

    許清渠看面前的姑娘又透出些清水村時候的齊洛藺的模樣,心下不禁高興起來。來上京後總覺得她壓抑的很,而今總算活過來了。

    齊洛藺笑笑。

    許清渠起身繞了桌子一圈兒,走到門口,掀起了雅間的珠帘子一角,回身跟齊洛藺說:「來瞧瞧你昨夜保下來的人。」

    齊洛藺聞言起身靠了過去。往外看。

    許清渠用手指了指前方,「看見那藍衣裳的沒。」

    一堆人中就一個穿著藍衣裳的,齊洛藺很容易就找著了人。那人側著身,只將側面對著齊洛藺。但憑著這張側臉,齊洛藺也完整畫出這人來。

    這人生的很端正,眉峰微微往上挑,有一股子正氣。

    「這人就是程學讓。真是可惜啊。」


    許清渠再讓齊洛藺看了一會兒,這才放下珠帘子阻斷了外頭的風景。重新回了原座坐下。杯中的茶是第一杯,如今有些泛涼了,許清渠又添了些熱的,順手也幫齊洛藺的添了些熱的。

    齊洛藺也跟著坐回來,問他:「那位程學讓的學問很好?」

    許清渠頓著,似乎是在回想,而後點點頭,「確實很好。」

    聽他這樣說,齊洛藺也來了興趣。按照這位的脾性,應該是不太會贊別人好的。可是他贊了。這便也就算了。可看他面上的樣子,不但是贊了,還帶著一絲惋惜。

    這前後串聯起來的意思,不就是這位程學讓確實是個人才,還是他看的入眼的,只不過黨同伐異。而他所感嘆和惋惜的也是出自黨同伐異這幾字上。

    「你不去試試看,說不定能將人拉攏呢?」她忍不住問他。

    回她的是許清渠的搖頭。

    齊洛藺看著他,難得有些糾結。不拉攏,又惋惜,如此自相矛盾。

    「還需要再看看。」

    「哦。」

    「其實我兒時也曾想過將來要出仕。金榜題名時,平步青雲路。」許清渠忽然蹦出了這麼一句。

    齊洛藺聽愣了,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說這話,直直看著他。

    「可惜……總歸不是我走的路。」

    話到這裡。沒有投也沒有尾,許清渠自己起的話,又自己結了尾,雅間裡靜了下來。

    外間的學子們正詩興大發,一人一句不亦樂乎。雅間裡許清渠慢悠悠得喝茶,偶然抬眼看看窗外的藍天發發呆。

    齊洛藺陪坐一旁。忽然有些明白許清渠所說的未出仕學子恣意歡縱的話來。

    這兩邊一比較,可不是明顯的對比嘛。

    再坐一會兒外間的人才漸漸散去,口中一致說的都是要回家做功課去了。

    下月便是春闈了,雖也要散散心調劑調劑,但也不能耽擱了功課,畢竟眾人的心思都是出仕、然後平步青雲。

    等外頭安靜了,許清渠也起身打道回府。

    ***

    一連三日,齊洛藺待在柳曲院裡閒的無所事事。

    不論是蕭承羨還是許清渠都在忙,整日都不在府里。

    齊洛藺又挑了本打發時間,吳媽媽嫌棄她總是看書傷眼,特地請她去院裡坐坐。

    出了元宵後,這天比起過年時候暖和了不少,特別是晌午的天氣,暖洋洋的,坐在院裡曬曬太陽再好不過了。

    齊洛藺推不過吳媽媽的執著,也知道這位媽媽是照顧自己的,所以也就不拒絕她的好意了。

    吳媽媽很快吩咐兩個丫頭搬了椅子去院裡,自己親自抱了一條薄被來蓋在她身上。

    齊洛藺躺著曬太陽,吳媽媽便拎了只小凳坐在她一旁,低頭擺弄針線夥計。另兩個丫頭則讓她打發去午歇了。

    安靜的院內,只有枝上的麻雀不時嘰喳的討論著。

    齊洛藺正要昏昏欲睡時,院門處有幾道腳步輕輕而來。

    來人見了院裡的情形,輕聲得喚了一句:「吳媽媽」。

    吳媽媽抬眼一看,忙放下了手中的針線,瞥眼看了看齊洛藺,發覺她闔著眼,只留著一條小縫,想來是已經快睡著了,也就沒驚動她,自己起身迎了過去。

    兩人在院門口交談了幾句後,來人就離開了柳曲院,吳媽媽又重新坐了回來,繼續擺弄她的針線。

    齊洛藺閉著的眼慢慢睜開,轉頭看向吳媽媽,出聲問她:「吳媽媽,剛剛誰來了。」

    突然的出聲令吳媽媽嚇了一跳,針差點就扎進手指里了,再看齊洛藺已經睜開了眼,還問她剛才的來人,顯然是聽到了動靜了。

    這也不瞞她,坦白說:「玲瓏院的媽媽來了,說是有人遞帖子來府里,要請姑娘去做客。江夫人那邊收了帖子,但還要問問姑娘的意思。」

    「哪家府上請我做客?」還有人會請自己去做客?

    吳媽媽搖了搖頭,「這到沒說起。」

    「那帖子呢?」

    「帖子在玲瓏院,江夫人說請姑娘有空閒的時候過去說。」

    明明是請她的帖子,卻送到玲瓏院裡,還不交予她,連誰請她過府做客也不願意說。齊洛藺略思了一會兒,便想到了何家的兩位姑娘。

    「吳媽媽,我去玲瓏院走一趟。」起身也不再睡,齊洛藺往屋裡走,邊走邊對吳媽媽說。

    吳媽媽聞聽後忙也起身跟上來。

    去柳曲院的話才回來傳話,外間就有人來回稟說柳曲院的人來了,江梓琳沒想到齊洛藺來的到快,讓人去請進來說話,自己則換了位置坐。

    齊洛藺進來時,江梓琳正坐妥,何家送來的請帖放置在她的手邊。

    「江夫人。」齊洛藺看了看今日的江梓琳,青蔥似的打扮,好看是好看,可惜無人賞。

    「都是一個府里的人,別行什麼禮了,快來坐吧。」就著齊洛藺給她行禮的功夫,江梓琳也看了看齊洛藺的打扮,仍然是舊衣,半分沒有元宵宴時候的貴氣。

    這姑娘的好衣裳估計都留著穿給外人看了。

    既然她讓坐,齊洛藺也不客氣了,直接撿了一側的杌凳坐下,才坐下就開門見山的問她:「聽說有請帖送到江夫人這裡,是要請我去做客的,但不知道是傳話時候漏了還是吳媽媽沒仔細聽,竟也不知道是哪家人?」

    「是何府的帖子。」說著,江梓琳將帖子拿了起來,第了給她。

    齊洛藺起身接過,展開來一看,果然是何家的,邀她的人是何婉儀。

    原先扣著帖子不給,也不說是哪家送的,齊洛藺還真好奇江梓琳會不告訴自己呢,沒想到這會兒她來了,江梓琳倒是很大方的給了自己。

    帖子上說明日邀她過府一聚。

    齊洛藺看過後合上帖子,江梓琳的話正好飄過來,「你是打算去還是不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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