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接連十幾個大比斗,不光是打懵了楊森,就連身旁的數位同門,都瞠目結舌,有些迷糊。
張紹出手狠辣,毫不留情,明明是施暴者,卻眼含熱淚,委屈不已。
巨大的反差,令在場的眾位,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楊森瞪大眼睛,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的嘴唇哆嗦著,在眾目睽睽之中,羞愧和惱怒的情緒混合著,在胸膛內部持續撞擊起來。
面對張紹的理由,楊森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因為,張紹所言非虛,都是事實。
截教的弟子,多數桀驁不馴,向來不喜歡展露軟弱。
在血氣方剛的年紀,哪怕面對狂風驟雨,驚濤駭浪的時候,他們都會咬緊牙關,苦苦支撐。
可是,張紹卻完全相反。
他身為地仙,卻放低姿態,沒有絲毫的堅韌,反而如弱柳扶風般,露出孱弱痛苦的模樣。
解救羅安,他身受重傷,修復愧疚,他備受煎熬。
生理和心理的雙重痛苦,再加上解救同門的美名,就是張紹最好的盾牌。
他眼含熱淚,臉色蒼白,訴說著寂寥和痛苦,瞬間化作了弱者,對同門控訴不公。
立場悄然發生變化。
如今,楊森等弟子,成為咄咄相逼的紈絝,而張紹,則化作飽受冤屈的英雄。
這件事若是傳出去,日後……
在場的眾多弟子,都是心思活絡之輩,自然能感悟到裡面的細節。
驟然間,大家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此時,張紹的身軀有些搖晃,他略微有些顫抖,扶著身旁的紅柳樹,沙啞著嗓音說道:「你們,你們就是看我虎落平陽,所以跳出來打秋風的,等我,等我去找龜靈師姐告狀。」
什麼!
聽聞此言,在場的數位同門,都隨之呼吸急促起來。
有種極致的恐慌,順著腳底瀰漫而來。
龜靈,這可是殺戮最強的存在。
她嫉惡如仇,狠辣決絕,若是被張紹找過去,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逼迫同門,要挾功臣,這種事往小了說是心生怨恨,往大了說就是離經叛教,是死罪啊。
不行,不能讓他去。
大家紛紛看了眼楊森,互相使了個眼色,決定把這個傻子推出去。
「哎呀,師兄說的是什麼話,我們是來探望您的,和楊森完全不同路啊。」
「就是就是,張紹師兄,我等是結伴而來,為您送些資源補品的。」
「楊森是誰,你們在說什麼,是這個敗類了?」
……
無數洋溢的笑容,令陽光都燦爛起來。
楊森完全沒有想到,風向轉變的如此之快。
不過三言兩語間,他就被同門拋棄,獨自承擔罪責。
可是,面對大家的主動服軟,張紹卻沒有任何退步。
口頭的言語,往往最是無用。
想要獨善其身,絕無可能。
張紹看向周圍,冷聲說道:「你們別打算糊弄我,若是不拿出態度來,這事就讓龜靈師姐處理。」
嘶~
有幾位弟子,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
此時,他們終於反應過來,張紹是想拉他們下水,和楊森站在對立面,以此吸引九龍島派系的反撲。
想要拒絕,卻為時已晚了。
忽然,有個眼尖的弟子,看到張紹身後,剛剛編織而出的紅柳籮筐,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籮筐,上窄下寬,縫隙微小,明顯是捕捉水族所用。
張紹哪裡是閉門不出,分明是提前做好準備,想用捕捉魚蝦的緣由,讓羅安師弟敞開心扉。
很明顯,這是互相治癒的過程。
如今,卻被楊森的步步緊逼,破壞了心理防線,如何能不惱火?
霎時間,風向轉變,楊森成為了眾矢之的。
「諸位可別忘了,張紹師兄,可是這場事件的受害者,這段時間以來,他舔舐傷口,修復道心,好不容易走出陰影,卻被楊森步步緊逼,呵呵,九龍島的都是蝦頭。」
「哼,咱們竟然被楊森利用,無端願望了張紹師兄,這是羞愧難當啊。」
「楊森,你虛偽無恥,道貌岸然,可想過同室操戈的後果麼?」
……
無數指責和咒罵的話語,猶如潮水般席捲而來,令楊森的身軀愈發搖搖欲墜。
張紹劇烈的咳嗽著,臉色變得蒼白無比。
幾位眼尖的同門,連忙跑過去攙扶,臉上滿是關懷親切之感。
「師兄小心,讓我來服侍您吧。」
「師兄,不要為了這種貨色生氣,不值得啊。」
「小小楊森,著實可惡。」
楊森站在原地,渾身發抖,看著倒戈相向的同門,覺得有些氣血奔涌。
他怎麼都沒想到,張紹不過是三言兩語,就取得了絕對的優勢。
對方深諳正道規則,運轉起來得心應手,哪裡像初入門庭的地仙,甚至比那些運籌帷幄的老怪,都要爐火純青幾分。
「罷了,罷了。」張紹乘勝追擊,露出疲憊不堪的模樣。
他在兩位師弟的攙扶中,靜靜的看著楊森許久,最終失望無比的嘆了口氣。
「楊森,你初入門庭,心懷正義,憐愛同門是好事,但為了那虛無縹緲的美名,無端陷害師兄於不義,卻和截教的教意相悖,和那些魔道的冤孽有何區別?」
「若不是諸位弟子眼明心亮,我定會被你陷害,成為不忠不義之輩,你的成就,將以此建立在我和羅安的痛苦之上。」
「若是,截教的同門互相效仿,為了名利彼此迫害,將昔日夥伴盡數坑殺,豈不是自取滅亡了?」
「不,師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看……」楊森連忙分辨。
張紹擺了擺手,阻止他講下去:「從即日起,你不再是我的師弟,我也不再是你的師兄。」
「我等同在金鰲島修行,日後卻形同陌路,不會再見。」
「楊森,你走吧。」
「師兄!」楊森頓時焦急萬分,張口欲言。
這是,張紹又開口說道:「你不是喜歡普度眾生麼,狼牙水域污染嚴重,僅憑本土水族難以挽救,若是伱想償還罪責,就去把那裡淨化如初吧。」
「師兄,我……」陡然間被封住退路,楊森心生慌亂,有些猝不及防。
在張紹出手的瞬間,他就猛然間反應過來,這次操作好像玩脫了。
所以,楊森就始終沒有言語,不希望露出更多的破綻。
他擅長站在道德的最高點,卻忘了此次事件,張紹本身就是道德標杆。
想通了裡面的關竅,楊森立刻放棄反抗,擺出知錯認改的模樣,希望能以此渾水摸魚。
卻沒想到,張紹步步緊逼,出手竟然如此狠辣,竟然讓他去淨化狼牙海域。
這,是赤裸裸的打壓。
傳授秋水劍術的時候,狼牙海域可謂是流血漂櫓,就連汪洋都變成了猩紅。
如此詭異恐怖的境況,普通的魚蝦根本無法生存,就連水棉、海葵、碧樹等深海靈植,都會受到影響。
想要將裡面的血道靈韻驅除,以他區區人仙境界,起碼要消耗二十年的光陰。
這可是足足二十年的時間啊,完全可以將他拋離大隊伍。
什麼,你說拒絕?
呵呵,楊森逼迫英雄,陷害同門,按照常理,的確該給張紹賠償。
可是,張紹師兄是道德標杆,慈悲為懷,不接受楊森的獨自饋贈,反而用淨化水域作為懲罰。
這可是造福蒼生的善事,不光是同門對張紹豎起大拇指,就連龍族都表示贊成。
楊森明顯想明白裡面的關竅,露出的表情極為苦澀。
他對著張紹躬身行禮後,說道:「師兄放心,我現在就去淨化海域。」
說罷,楊森便恭敬的後退幾步,隨即朝著海邊走去。
此時,他的表情有些猙獰,對張紹滿是怨恨。
對方不動聲色之間,就連消帶打,將自己逼出了金鰲島,長達二十年之久。
這是陽謀。
很毒辣的陽謀。
張紹在說出要求的時候,語氣沒有絲毫的強硬,用你若願意開頭,表示並不強求,仿佛是在呼喚楊森的良心。
楊森當然可以選擇不去,對張紹的要求熟視無睹。
不過,這會成為他的政績污點,落實罪名,成為不知悔改的代表,令其註定難以成為內門弟子。
若是前往狼牙海域,認真淨化水域,就是浪子回頭金不換,還有踏足內門的機會。
而且,張紹此法,還有後手變化。
九龍島的四位,可謂是同根同生,互相連接,是外門小團體的代表。
另外三位若是袖手旁觀,同樣會被扣上不顧情誼、冷漠自私的帽子,在截教自然寸步難行。
他們唯有陪伴在楊森身邊,共同驅除海域淤血,來掙得不拋棄、不放棄的美名。
如此以來,淨化海域,不會三年即可完成。
三年,看似彈指間,卻是長耳的十次講道,龍族的三次青銅商隊來臨。
這些機緣,足以讓張紹拉開距離。
楊森慌亂的咽了口唾沫,看向張紹的庭院方向,心中充斥著恐懼。
這位師兄,手段老辣多變,環環相扣,看似雲淡風輕,卻能將整個九龍島派系,都算計在裡面。
最重要的是,他夠狠。
處事果斷,不留情面,站在同門的屍骸中,迎接陽光。
這種性情,令楊森遍體生寒。
……
「什麼,張紹是這麼說的?」院落里,王魔皺著眉頭,嗓音透著冷意。
高友乾坐在旁邊,看著楊森腫起的臉頰,很是無語。
「的確如此,這就是張紹的原話,說到底,還是我過於貪婪,心生嫉妒。」楊森格外恭敬的答道。
他深知罪孽深重,不但名聲折損,還拖累了三位好友,所以,把態度放的極低。
王魔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甚至隱約出現了川字。
他的眼眸略顯猩紅,看著遠處的山川景致,思索了三四個呼吸以後,微微嘆息,用極為嚴肅的語氣說道:「楊森,不要為此感到愧疚,我等本身就是同根同生,又怎會因為你的失誤而怨恨。」
「你和高友乾現在就去青音坊,購買淨化海域的資源,爭取能早日完成張紹師兄的囑託,這個口袋裡,是我全部身家,全都花出去,別捨不得。」
「啊?」楊森聽得目瞪口呆。
王魔揮手,示意不必多說:「你們現在就去,再把我院落的血芝都取走,因此來穩固海域血道穩定,不會持續擴散。」
「大哥,我,我慚愧啊……」楊森頓時激動的流下淚水,跪在王魔面前,久久不能平靜。
王魔無奈的嘆了口氣,將楊森攙扶起來:「去吧,去吧,趕緊去青音坊,不要再猶豫,你已經浪費很多時間了。」
楊森和高友乾剛剛離去,王魔就難以壓制體內的怒吼。
他面露猙獰,眼含凶光。
砰!
王魔狠狠的拍在桌案中央,令堅不可摧的寶金圓桌,立刻被血光轟碎。
他握緊拳頭,低聲地吼道:「張紹這個狗東西,竟然還想拉我們下水,真是陰險狡詐。」
李興霸見狀,連忙在旁邊勸說道:「大哥,消消氣,不過是三四年光陰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你這個呆頭鵝,知道什麼!張紹所修行的煙波陣,需要在內部煉製寶砂,以此來增加威力,狼牙海域的龍澤水綿、並蒂火山龜、碎月海馬,就是煉製水玉寶砂的必備資源。」
「這種資源,在青音坊中價格極高,以他的身家無法購買,唯有親臨狼牙海域抓捕,但水質受到污染,難以找到蹤跡,分明是想讓我們出手,為他提前清理好污穢。」
他又繼續說道:「煙波陣玄奧非凡,變化多端,但是,對於陣主的要求,卻極為苛刻,除了修行沙道、雲道和泥道的生靈,幾乎無法參悟內部靈韻,我等難以通過傳聞和記載,分析這道陣法的威能和變化,日後想要對抗就有些難做了。」
「正常情況,丙等資質的弟子,境界淺薄,悟性極低,而且沒有足夠的資源堅持,註定碌碌無為,處處飽受折磨,陷入惡性循環,但是,張紹卻能在困境中數次謀得生機,不但得到了靈植肉團絨,異寶萬海瓶,甚至還有木中火傍身。」
「他的成長,早就遠超了我等,說不定等到淨化海域歸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天仙境界了。」
李興霸有些疑惑,面露不解:「那又如何,我們和張紹沒有競爭關係,互不打擾,就算他是大羅金仙,對咱們都沒有絲毫的阻礙啊。」
「放屁!」王魔被氣得直跺腳:「以前沒聯繫,那現在呢?」
「我就說了,別去扳那些地仙,楊森就是不聽,現在惹火燒身,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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