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遺憾與不甘,土偶軍團最終還是選擇離開長安這座看起來他們即將唾手可得的城池,只是咫尺天涯,他們顯然還是低估了生者反抗的力度與守衛城池的決心。
為了這座城市,為了身後的父老妻兒,這些只屬於生者的羈絆,亡者或許能夠理解,但是就算理解了也只是將這些他們曾經或許也曾經非常在意過的事情化作為怨恨的力量。
怨恨可以使人瘋狂,但守護的意念卻能讓人堅強。
而從結果看,敵人顯然還瘋狂的不夠徹底。
當然,即使是這樣的敵人,也令生者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戰後清點無疑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為了這樣一場艱難的勝利,長安城軍民付出了極為巨大的代價,不論是精神,人力還是物質。
這其中比較引人注目的,包括作為李書實任命的西方兵團主帥的皇甫嵩戰死當場,一直被視為兵團副司令的雍州刺史朱儁戰死,包括閻忠、趙岐在內的一干從李郭之亂中活下來的大漢老臣同樣死在了這一次的戰役之中。
皇甫嵩的戰死雖然不能說是理所應當,但是作為激勵了大家奮起廝殺的重要誘因,當戰爭結束之後,大家已經從剛才的亢奮中冷靜下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悲傷,或許這樣的說法對老爺子有些不太尊重,但老爺子屍骨被焚毀的時候哭泣的人雖然不少,但其中又有多少是因為他,又有多少是因為自己的親人也在其中實在是不得而知。
當然,這並非意味著老爺子其實並沒有得到大家的尊重,單從為老爺子單獨立碑建立祠堂的提議得到大多數人的肯定並迅速募集到為數不少的財物就能看得出大家的態度。
只不過或許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活下來的人,已經懂得將內心中的悸動深埋於心中,然後用更加堅強的表現去面對明天可能依然要繼續的生活和戰鬥。
他們沒有時間去放肆地揮灑自己的悲慟,他們不能夠讓敵人看到他們軟弱的一面。
說起來因為草原亡靈的出現,李書實火葬的命令雖然依舊遭遇了不少的抵抗,但是在嚴酷的現實面前依然得到大部分人的支持。畢竟沒有多少人願意看到自己的親人從墳墓中爬出來變成醜陋的怪物,哪怕有一部分人並不相信這種說法,但在「鐵一樣的事實面前」,他們最終還是成為了少數派——也許他們依然牴觸著這樣的政令。而且李書實也並沒有打算強制推行這樣的命令,可是周圍人異樣的眼光,還有那些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傳言卻當真不是一般的神經能夠扛下來的,真正能夠與整個社會輿論作對的人任何時代當中都是極少數。
死去之人的骨灰被放入一個個瓦罐或者木盒裡,上面儘可能寫上他們的名字——這並不容易。在這場慘烈的戰鬥中,甚至一屯的士兵都剩不下多少,往往一屯兩百人全軍覆沒都很正常,而沒有了熟悉的袍澤,很多血肉模糊的屍體根本就無法辨認出來。
從這一點來說,雖然都說死亡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但做一個有名有姓的大人物依然會在這種事情上占到便宜,至少皇甫嵩的名字會被長安城的百姓銘記,他也會擁有自己的專屬祠堂,至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都會讓當地人延續他們對於這位老將軍的記憶。
而其他如朱儁、閻忠等人雖然沒有能夠單獨建立宗祠。但是如果長安城最終能夠在這場戰鬥中留存下來,那麼城內之人對於戰爭的紀念同樣不會忘記他們,而現如今,他們暫時還只能作為皇甫嵩祠堂里的相關人物被紀念。
當然,如果皇甫嵩能夠有另一個位面的歷史上關羽那麼好的運氣,一路「仙運」亨通,加官進爵最後成為了天帝老爺,那麼他們這些一旁的配角們大概也能像周倉一樣位列仙班。
哪怕原本僅僅只是一個給人扛刀的小親兵。
好吧,給唐僧挑擔的那也曾經是玉帝面前的親隨,被賜予「大將」銜。響噹噹的一號人物。
相比於戰死沙場的皇甫嵩,朱儁的運氣或許更加糟糕。
其實朱儁原本是不必死的。
雖然說在戰鬥中他同樣受了很重的傷,甚至這樣的傷勢對於一個年老且力竭之人而言足可以傷到元氣,但如果他可以選擇在敵軍攻勢變弱的時候及時撤回休養。或許還有很大可能撿回那條老命,可是這位倔強的老將軍卻並不願意離開第一線,顯然他擔心自己的離開會對部下造成不利的影響,釋放出錯誤的信號,讓原本拼死搏殺的士兵們出現怯懦的表現。
於是等到戰事結束的時候,這位老將軍也終於流幹了自己全部的精力。哪怕他的HP並未達到0,可是精疲力竭之下讓剛剛放鬆精神的老將軍倒下之後便再也沒能站起來。
如果說朱儁的死還有受創過重的緣故,那麼閻忠和趙岐這些老文官的死則完全是疲勞過度,甚至透支自己生命力的結果——為了能夠讓自己釋放的策略照顧到更多己方的士兵,讓自己釋放的策略能夠打擊到更多的敵人,這些老文官們跟年輕人一起使用了很多會透支生命力和精神力的技巧。或許對年輕人來說這樣的舉動最多讓他們在接下來的一個月當中處於相當糟糕的狀態,但只要調養得當,並不會留下太多的後遺症,對於這些時間上的富豪而言,他們有足夠的資本去做適當的揮霍。但如果是個窮困之人還如此揮霍的話……
對於這些含笑倒下的老人,所有生者除了獻上自己最崇高的敬意之外,也只能默默送別他們最後一程。
而且值得欣慰的是,這些已經逝去的老人們並不需要擔心他們的離去會動搖長安城守軍的根基,年輕人經過戰爭的洗禮已經有了令人欣慰的成長,他們將會結果老一輩留下的傳承,繼續守護著他們身後的家園,為生者的世界繼續拼搏和戰鬥。
所以,這些老人們完全可以瞑目,帶著欣慰的笑容。
至於殺死皇甫嵩的兇手。有很多活下來的曾經是西涼軍一員的老兵指認說,那個土偶看起來與當年權傾一時的「丞相大人」有著六七分的相似之處,只是與當初記憶中那個體態臃腫,暴戾蒼老的「相國大人」相比。襲擊者不但更加年輕,而且身形最多也不過健碩而已。
也只有身高與當年毫無二致,剩下的最多也只是有著當年的影子而已。
至於對於那位大人物更加久遠的記憶,在這個沒有能夠留下真實影像技術的年代,想要靠著老人家的回憶來確定什麼當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雖說距離那個人的死亡連十年的事情都尚未到達,可是人們卻早已經淡漠了對那個年代的那些人的記憶。
人是健忘的生物,也是更喜歡向前看的生物,與沉溺與過去相比,新時代的生活既然不但沒有下降反而還因為種種新的舉措而寬鬆了不少,那麼又何必去緬懷那已經註定無法追回的時間呢?有那個功夫,倒還不如多做點工作,為自己和家人的生活添磚加瓦。
於是,傷痛逐漸被忘記,曾經的信念也同樣隨風消逝。人們看著眼前安然無恙的家人,捧著剛剛從府庫中搬出來的作為獎賞的銅錢和糧食,臉上更是充滿了滿足的笑容。
至於那個人和那個時代?
除了送上無邊的咒罵之外,大概也已經與他們沒有絲毫的關係了吧。
畢竟,那僅僅只是一個在政治鬥爭中的失敗者。
而那個人又為何非要和值得所有人尊敬的皇甫嵩老爺子過不去,對於現在的長安城百姓而言,他們寧願相信那只是人的本性,那個人從本性上而言就是一個壞人,從頭到腳。
當然,或許有人會有一些不同的意見。比如正在營地當中談論此事的賈詡:
「董仲穎或許是在幫助主公也說不一定,因為他做了他能做而主公不能做,但就算主公不想做卻也必須做的事情,而且該說不愧是董仲穎麼。效果竟然如此之好,就連我都自愧不如。」
「文和你覺得董卓這麼做真的是為了主公麼?」賈詡身邊的郭嘉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
「這種事情我們需要知道麼?」
「只是主公會怎麼想呢?」
「主公自然還是那個尊重賢才,一力維護大漢朝和平統一的好主公。主公只需要做好他所需要做好的事情就好,至於其他他不能做的事情,總是被人搶先了可不太好。」
「文和你難道就不害怕主公會知道麼。」
「既然已經走上了這條路,有些事情就必然會發生。而希望他走上這條路的我們。也必須要有承擔某些改變的準備。哪怕很多人抗拒這種改變,但人總不能總活在夢裡,不是麼。」
「還真是文和你能說出來的話啊。不過,單就我個人而言,很贊同你的想法。」
「那麼就不要磨磨蹭蹭了,敵人在長安城下受挫後會做出怎樣的選擇相信並不難猜測吧。」
「這還需要猜測麼,明明敵人之前已經有所行動了嘛。」
「也對。」
正如郭嘉所說的那樣,事實上敵人並沒有因為長安城的攻城戰受挫便喪失了進取之心,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敵軍表現出的攻擊性甚至超出以往任何的時候。
「已經確定了麼?」
「嗯~沒錯~!雖然他們的動靜實在是與他們的體重不符,可咱的小狼狼們想要在黑夜裡發現他們實在是不要太容易啦~不要以為夜晚就會成為他們的天下,小狼狼們可不答應呢~」
「玉子醬,你那邊的偵查結果呢?」
「差不多吧,如果不是確實注意到了他們的動作,實在是很難想到這些狡猾的傢伙竟然已經跑到那麼遠的地方。」
蘇小蘿莉難得一臉懊惱的表情,當然若非旁邊的羅荷大小姐煽風點火,李書實相信蘇小蘿莉也不至於露出如此氣悶的表情,畢竟若不是自己的「宿敵」提醒,竟然險些漏掉敵人的動作什麼的就算李書實不說,蘇小蘿莉這樣其實對自己在意的事情很是認真的人也會自責吧。
不過其實這也不能完全怪蘇小蘿莉,畢竟她手下訓練出的那些鳥兒雖然各種不科學,但是執行了一天的高強度偵察任務後夜晚總是要歸巢休息,就算強行命令那些可憐的鳥兒升空。其實結果也不會比現在好多少,反而是羅荷大小姐的那些神出鬼沒且聰明無比的森林狼們最適合這種夜間偵察,就算是草原上最優秀的獵人都無法真正避開它們的偵查,更不要說那些除了不知道什麼原理卻可以令他們身輕如燕的秘法之外怎麼看都不像是好獵人的土偶們。
雖然偵察到了土偶兵團的新動作。而且還是在土偶兵團的計劃傷害到并州軍之前得知了這個消息,這無疑會讓并州軍在接下來的戰鬥中處於一個比較有利的位置,但是李書實依舊不得不為敵人這份大膽而心生佩服,事實上若非并州軍還隱藏著一空一地這兩大偵查手段,恐怕土偶兵團已然達成他們的目標。而并州軍也將面臨被切割的危險境況。
「已經有可靠的消息,我們對面的那些土偶們已經有了新的行動。」
對於李書實的開場白,在場的文臣武將們沒有任何人提出什麼異議,或者說他們當中的很多人其實是知道李書實手上那很是不夠科學的探查手段,就算有一天李書實告訴這些人其實他還擁有一位部下有著名為德魯伊的職業,擅長與各種植物進行交流什麼的估計大家也不會太吃驚,甚至還會用很八卦的眼神向李書實詢問對方的家庭狀況。
嗯,尤其是家裡有男孩的那幾位,正想著如何為自己後代的延續而增加保障係數。
好吧,稍稍有些跑題。
「這裡。便是敵軍現在隱藏的大致方位,而從他們運行的軌跡看……」李書實的手緩緩從沙盤划過,在沙盤上空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跡,而這道痕跡的終點,「應該是這裡!」
很帥氣吧,十分帥氣吧,超級帥氣吧!
雖然說在這種情況下還想著耍帥什麼的實在是不太像一名主帥應該做的事情,只不過考慮到平日裡實在是很少有機會能夠在一票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屬於這個時代的精英甚至超精英面前展現自己「英明神武」的一面,就讓人越發的對這樣難得的機會心癢難耐啊。
所以必要的時候男人耍一耍酷什麼的有啥不好的,又不是在掉節操。哼!
只可惜早就已經熟稔李書實脾性的眾人完全無視了他的這一番作為,自顧自的討論起來,一陣不知道從何處來的風吹過,將營帳內一團花白色的粉末緩緩吹散。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是人們依稀還記得,之前在那個地方似乎還存在著一座人形的不知道什麼東西。
咳咳,軍情要緊,就先不和這些混蛋們計較了,但是別以為就這麼算了。這裡可是有一摞摞的小本本,上面可都記載了你們這些混蛋的黑歷史,哼哼,史官們一定會非常喜歡這東西吧。
至於今天晚上某人營帳里的某個特殊的地方會不會引發火災什麼的就不是我們這裡需要討論的事情了,不過從某人第二天的哀嚎看,或許的確發生了什麼喪(喜)心(聞)病(樂)狂(見)的事情。
當然,第二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同樣沒有興趣知道,還是回頭是岸吧。
「武功?難道是打算襲擊徐將軍麼,這樣看來還真是有可能啊。」
「若是以常理猜度的確如此,但若是想要出其不意的話,還是襲擊高將軍那裡更能起到效果。」
「但是一旦攻擊高將軍的話不論是徐將軍還是我軍都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吧……除非對方另有謀劃,否則這樣的選擇只能是自尋死路。」
大家都在爭論著,沒有人顧及到李書實的表情,這樣的情況並不少見,李書實其實除了偶爾詢問一些問題之外也不會主動過多插手他們的討論,畢竟李書實除了有一些新穎的想法之外,其實在軍旅經驗上並不會比這些人強到哪裡,不論是小強、趙雲的戰場嗅覺,還是沮授、法正的戰場洞察力,李書實經過暗自比較後都覺得自己與他們差得很遠。既然如此,那麼他又何必捨棄這些專家然後自己去做一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呢。
只不過,今天的確是有些不太一樣,所以就算是李書實也不得不在他們討論正歡的時候插一句嘴:
「不知諸位是否想過一個問題。」
李書實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此時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詭異。不過這種好像大反派正在做壞事一樣的表情不但沒有引起周圍這些同樣都不能算是好鳥(就算是某位聖.子龍醬也曾經是上樹掏鳥蛋,下水撈河魚的頑皮孩子),反而讓以小強為首的不良成員們的興奮情緒。
雖然討論戰術的時候李書實經常會被忽視,但請同樣記住一點,那便是李書實才是這群不良團伙的老大,所以制定目標這種事情從來都是老大當仁不讓的責任。
「或許我們的敵人的確足夠強大,但是能夠在他們剛剛實施計劃的時候便已經洞察了他們一切行動的我們,是不是更加出色呢?」
這一刻,營帳內所有人的臉上統統露出了蔫壞的笑容。
是啊,土偶兵團的確是并州軍迄今為止遇到的最強的敵人,但是他們并州軍同樣是最.強.的.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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