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十四章
自安平公主逝世之後,大乾百餘年來再無女將。這會兒好端端的從郡主府里出了個「芊澤將軍」,朝中上下皆是一片譁然。第二日早朝,眼見著陳詩涵從德榮帝那頭拿了兵符,武安侯府的世子爺首先便在這頭髮了難。
「陛下三思」武安侯世子上前一步,對著德榮帝曲了身子高聲道,「郡主自幼由衛副都統養育,武藝了得實為大乾之福。只不過」,斜眼瞧了瞧站在他身側,身長方及他肩的陳詩涵,極輕的冷哼了一聲,繼續道,「郡主終究是千金之體,近些年又始終是被養在深閨的。縱有一番拳腳功夫,但是此次若是對上名澤那些窮凶極惡的刁民,只怕」
這話里便是帶了刺兒的了。
陳詩涵倒是不卑不亢的,只是恭恭敬敬地拱手道:「陛下既然肯相信微臣,臣必不負陛下重託。」
武安侯世子聞言,臉色鄙薄之意更甚,開口便道:「郡主此言差矣。帶兵打仗可不如在宮中擺弄花草,若是一個不慎,你又怎能對得起手下的萬千將士」
陳詩涵側了頭看著武安侯世子,半晌,帶了些傲氣的笑了起來:「聽世子這說法,莫不是又想起了年前的那一戰了」
武安侯世子站在隊列前頭,聽了這話,背脊一瞬間便僵住了,怔了一會兒,怒極,道:「你」
年前武安侯世子曾率領一萬將士支援邊境。
說是支援,實則明眼人都知道,不過是武安侯為了給自己的嫡子鋪路,混上些許戰績,特意趕在快要大勝的當口兒將人派遣過去混混日子罷了。
只不過誰知道這武安侯世子卻是個不懂事的,這一去,仗著身份作威作福不說,趁著主將在外,擾了軍內的布置,後來被敵方強攻過來,潰不成軍地險些壞了大事。
朝中上下自然也都是知道這一事的,聽到陳詩涵這會兒當著正主兒面前毫不避諱地說了出來,也忍不住在下面低聲交談了起來。
武安侯世子如芒在背,臉色是徹底黑了下來,聽著身後群臣的竊竊私語,又瞪著陳詩涵仿佛掛著譏笑一般的臉,心中氣悶不已,恨不得直接生吃了她。
德榮帝意興闌珊地瞧著武安侯世子青白交加的臉,又抬了眼皮瞧了瞧正垂眼安靜地站在殿下,面沉如水,看不出半點情緒起伏的聞人久,略覺得有些頭疼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隨即卻是隨意地抬了抬手,道了一聲:「夠了。」抬頭環視了全殿一周,似笑非笑地道,「先前朕讓你們領兵,一個個膽小如鼠,便是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的。這會兒朕找到能打仗的人了,你們倒是都活泛了」
「可是,陛下」
武安侯世子聞言似是還想再說些什麼,只是甫一開口便就被德榮帝阻了,只見那頭一身明黃色的男人扶著龍椅緩緩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瞧著他:「世子覺得芊澤將軍領軍一事著實不妥,那麼,就換由世子領軍平復,世子意下如何」
武安侯世子被問的一頓,隨即支吾道:「陛下,這這」
德榮帝終於不耐煩了,一擲袖,也不再看他,側了身淡淡道:「關於芊澤將軍一事,朕意已決,眾卿也無須再議。退朝罷」言罷,也不再多看眾人的反應,轉了身便離去了。
福公公見德榮帝離去了,笑眯眯地高聲道了一句「退朝」,隨即,也緊跟著德榮帝身後,從金琉殿中退了出去。
眼見著德榮帝和福公公相繼離開了金琉殿,文武百官也面色複雜地散了,一直靜默地站在殿下的聞人久才終於抬了眼。他的目光很淡,仿佛看了什麼卻又仿佛什麼都沒看,只一瞬,便又垂了下去,隨即便順著眾人一同從金琉殿離去了。
而此時,衛府。
「嫂嫂你的意思是」衛夫人瞧著陳夫人的臉,面色略帶些許猶豫,「詩涵丫頭帶兵一事,是太子的主意」
陳夫人雙手端著茶盞,半晌,嘆著氣點了點頭:「正是。」
衛夫人聞言,先是默了一默,隨即卻是笑著感嘆道:「當初詩涵丫頭在我家大人手下養著的時候,大人便時常念叨丫頭於軍事上頗有天賦,只可惜這不是個小子。現下可倒好」抬頭看著依舊面帶愁容的陳夫人,道,「千百年也不過出了那麼一個女將軍,這是好事,嫂嫂該高興才是,這般愁雲慘霧的是做什麼」
陳夫人聽了衛夫人的話,也是勉強一笑,將茶盞放下了,道:「該高興的,該高興的。」隨即笑卻又隱了,搖了搖頭,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眼淚簌簌地便掉了下來,道,「我不過是個普通的婦道人家,心心念念地也不過是這唯一的女兒過得安生罷了。誰知道哎,好生生一個女兒家,卻偏生上了戰場,你叫我怎麼辦呢陳家陳家又是個沒實權的,現下這個勢頭,若是起了半點風浪,我的涵兒我的涵兒」說著,竟是哽咽不能語。
衛夫人看她哭的可憐,心裡也是一陣難受。她一連生了三個兒子,自幼便就是將陳詩涵當做女兒看的。再說畢竟是由自己養了十幾年的孩子,若說情分,自然也不會別旁人少半分,陳夫人捨不得她日後坎坷,她又怎麼能捨得
「嫂嫂放心,」衛夫人伸手將陳夫人的手握住了,低聲勸道,「便是哥哥一人不成,難不成加上我衛府還不能護上她一護麼涵兒不僅是陳家的孩子,同樣也是衛府的孩子,我衛家絕不會放著涵兒不管的。」
「此話當真」陳夫人遲疑道,「你可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衛夫人便笑了:「嫂嫂莫不是不信我」
陳夫人抬了眸瞧著衛夫人,眼淚掉的愈發凶了:「卻還是妹妹憐惜我。」
衛夫人忙拿了帕子替陳夫人拭了拭淚,笑道:「嫂嫂卻還是如當年做姑娘的時候一般,愛哭得緊。」
陳夫人接了帕子,也破涕為笑,道:「倒是惹了笑話了。」
衛夫人便打趣道:「可不敢笑話嫂嫂。」見那頭淚也漸漸止了,便另撿了些有趣的話來同陳夫人說了說,晃眼兒聊到了快晌午,兩人這才做了別。
陳夫人是被衛夫人親自送上的轎子,直到眼瞧著陳家的轎子走遠了,衛夫人才帶著自己的貼身丫鬟回了廂房。
「時間過的卻是快,一晃都這麼些年過去了。」丫鬟笑嘻嘻地道,「我還能記得夫人當年做姑娘的時候在陳府裡頭,跟陳夫人一同吃茶賞花的日子呢。」
衛夫人笑了笑,道:「誰說不是呢」隨即卻又帶了些苦笑道,「只不過,終究啊,不比當初」
「夫人怎麼了」丫鬟有些好奇地看了看衛夫人。
「沒什麼,」衛夫人卻不答,只是揮了揮手,轉而道:「此處沒你什麼事兒了,你且去書房替我拿些紙筆過來,我要寫封書信寄予大人。」
丫鬟見衛夫人不願多說,便也就不再多問,點了點頭,忙退出去將筆墨拿了過來,而後站在一旁,直到衛夫人將信寫罷,這才拿著寫好的信走了出去。
衛夫人瞧著自己的丫鬟背影漸漸消失在了眼前,這才幽幽地吐了一口氣:「太子倒是落得一步好棋。這是逼得衛家站隊啊」隨即卻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搖了搖頭輕輕笑著道,「罷罷罷,都到了這個時候,倒也不能只想著獨善其身了。」
再者說來,一個能夠大膽到敢於提議讓一個女兒家領軍的人,怎麼想都應該算是個人物了罷衛夫人緩緩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抬頭瞧了瞧天空。
屋外陽光正好,刺得人都有些睜不開眼。
聞人久。聞人久呵。
洛驍得知陳詩涵成了德榮帝親口封下的「芊澤將軍」時,正在處理瑠州軍營的軍務。相比於其他將士的驚異與興致盎然,洛驍便顯得鎮定的有些不可思議了。
周參領心頭憋不住話,見洛驍這個模樣,立刻便湊到洛驍身旁問:「將軍怎麼一句話也不曾說難不成你對京裡頭那個女娃娃將軍就沒什麼想法」
洛驍倒也不回話,只是微微笑著抬頭瞧他,而後又低下頭去,一邊看著手上的公文一邊道:「周參領希望我說什麼」
周參領有些急了,快人快語地道:「那可是個姑娘家這大乾百餘年了,可從來沒出個姑娘做將軍」轉而又忍不住嗤笑,「哎,我說,這果然還是帝京無人能用了罷」
喬思林瞧著周參領滔滔不絕,忍不住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啊,你啊,少說兩句罷口無遮攔的。早晚有一天你得死在你這張嘴上」將人拉倒一旁,道:「擠在這裡做什麼,自己的事做完了」
周參領也是被喬思林罵慣了的,倒也不惱,「嘿嘿」地笑了一聲,道:「這不是見著沒外人,隨口說著玩麼,那麼計較做什麼」說著,撩了軍帳的帳子道,「行了,我也不在這裡頭礙你們眼,這就出去」
喬思林無奈地看著周參領,見著人走了,這邊才幾步走到洛驍身邊,從懷裡摸出一封信來,道:「將軍,是京城來的信。」
「京城」洛驍手中的筆稍稍頓了一頓,視線微微抬了起來,「是侯府的」
「是從東宮送過來的信。」喬思林卻不等洛驍說完,笑嘻嘻地便將他的話打斷了,「應是太子殿下寄來的信。」
洛驍終於擱了筆。
喬思林看著自家將軍臉上神色,不禁一陣偷笑。將信遞過去,見那頭把玩信件好一會兒也不拆,不由得好奇道:「將軍怎的不看」
洛驍便抬了眼瞧他。
那眼神並無什麼脅迫的味道,只是就這麼看著,卻莫名讓人有些怵。喬思林便知道自己這就是觸了龍鱗了,摸了摸鼻尖倒也不敢再開玩笑,對著洛驍找了個由頭,趕緊也腳下抹油,離開了他的軍帳。
洛驍看著喬思林離開了,眼裡倒是浮起了點無奈的笑意,低頭又看了一遍信封,視線在那熟悉的筆跡上停留了許久,而後這才伸手將信封拆了開來。cc2907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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