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昨夜又春風 第12章 莫摘聞

    岳坤大敗了青海郡第一高手陳明道，這一消息轟動了整個青海武林！沒有人想到，這看似早已沒落的白玉山莊背後居然隱藏著如此可怕的力量。萬蛇陣、一人獨斗血影六盜、殺快劍，屠金剛、大敗陳明道！每一樁每一件都是非同小可。一時間白玉山莊名聲大振！如此一來，卻是沒有人再敢上山攪擾。只是那兇猛的《環蟒拳》，那瘋狂的《蛇尾蓮花腿》，那驚濤拍浪般的《鳴龍翻海》。紛紛走進人們的茶餘飯後，帶著傳奇的色彩引人談說不盡！白玉山莊上還有別的武功路數麼？還有更精妙的招式麼？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般耐人尋味！

    手中握著各大門派的邀請函，岳坤心中不由有些嚮往。可是一想起張氏，想要出山遊歷的心又淡了下來。因為他知道整個白玉山莊，除了他，沒人可以留的下張燕林。於是只得閉門謝客。

    三日後，岳坤正在翻閱典籍。只聽門外有一丫鬟急急來報：「莊主，少莊主醒了！」岳坤一聽喜不自勝，拍手便出了書房。那丫鬟剛把話說完，只見岳坤奪門而出後一個縱身便已飛上屋頂，幾個閃身後便不見了蹤影。嚇的直拍胸口。

    岳坤施展起輕身功夫幾個騰轉便到了岳易房門外。他稍稍捋順了微亂的長髮，輕輕按開房門，待門開了一半便穿身進入。只見岳易半躺在床上，藥師堂羅長老正為他把脈；旁邊自有平玉環一等丫鬟細心照顧著。他一進房，羅長老便上前道：「恭喜莊主，少莊主脈象平穩有力，已經無大礙了。」

    岳坤聽了大悅道：「有勞羅長老了！」

    羅長老見他面有喜色心中也是高興，笑道：「少莊主是個有大機緣之人，自然是吉人自有天相！」

    岳坤走到岳易身邊探手一測脈搏關切問道：「易兒可有何不適？」

    岳易一大早就已醒來，到現在除了腹中微有些餓哪還有什麼不適。見岳坤如此關切心中說不出的溫暖，道：「父親安心，孩兒好有什麼不舒服的！只是不知道那龍蛟如今怎麼樣了？」他剛醒來眾人便忙著為他醫治。卻是沒有來的及與他細說那日之後的情況。

    岳坤聽了長嘆了一聲；「此次事由離奇，不談也罷。到是易兒因禍得福，撞上了好機緣。」

    岳易眼光一亮，忙問道：「是何機緣？爹爹快與我說說？」

    岳坤哈哈一笑道：「易兒莫急，你才剛剛醒轉該好好休息。機緣一事，日後你自能體會。」

    岳易聽了心中無限鬱悶，自己老爹就是喜歡故作神秘；說話老是愛說一半。

    父子二人又聊了幾句，岳坤叮囑岳易要注意休息後便興高氣爽的離去了。不久後張氏又來探望，少不了又是一陣噓寒問暖，好一會兒後才滿意離開。

    弟二日，岳易醒後只覺的神清氣爽，渾身上下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氣。岳易迅速起床，伸手一提床沿，果然氣力比之以前大了不少，不由興高采烈。平玉環聽得屋內聲響連忙進來觀望。她見岳易已起了床，忙給他取來衣物，為他穿戴一全。別看她和岳易一般大小，但伺候起人來卻是很得體。

    岳易一邊穿著衣服，一邊詢問平玉環那一晚龍蛟現世之事。玉環雖然年幼，但說話頗有條理；加上岳易問的仔細，很快便把塔昏迷後所發生的事物弄了個明了。待聽到岳坤與一人之力敗盡各路高手，最後還打敗了青海郡第一高手後，心中說不出的激動以自豪。經過此次事件，他總算是明白了自己的父親武藝怕不是一般的高強。如此看來自家傳承的功夫也是頂好的了。總算熄了想要外出尋找神功秘籍的心思。

    待岳易吃過早飯後邊有丫頭傳話說，岳坤要他們去龍潭湖邊的潛龍閣。

    潛龍閣乃是龍潭湖邊的一個小莊園，是莊主練武之地。岳易曾今去過一次，裡面假山，綠湖環繞；又有亭台樓宇如詩如畫，美不勝收。岳易與平玉環趕到時，眾師兄弟都早以到場。見了岳坤，岳易忙拉著平玉環道：「拜見師父，見過各位師兄、師姐。」

    岳坤點了點頭道：「好了，快快入座。」說完便轉過頭對著眾人道：「從今日起，為師便教你們習武。」

    眾人聽到岳坤終於肯教他們武藝紛紛激動不已。這世道想要練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想得到名師指點更是難上加難。若不是這一趟被選上山，可能這一輩子都沒機會習武。

    岳坤見眾人高興，心中微微一笑道：「為師今日便教你等一段心法口訣，你等好生用心記下。」說完他又對岳易道：「你之前已然學過心法，此次便當是溫習吧！」岳易一聽心中暗笑，口中說道：「是！」

    岳坤凝了凝神便開口講起口訣心法。岳易聽了心中一愣，這心法和他所練的完全是兩種功夫。他斜眼瞄了眼岳坤，只見岳坤正整整有詞不緊不慢的念著口訣，心中明了便不再多言。岳坤見他不語，心中大慰只是臉上卻別無他色。

    待他念完口訣，又開始教中人吐納之法。岳易對此道早已侵淫已久自然聽的毫無興趣。這吐納之法並不是多麼難的事情，無非是呼吸節奏的快慢調節之法罷了。雖然繁瑣卻並不難記。練成之後對內服和丹田有莫大的好處，初練武藝之人都需要在此道上下大功夫，等內服壯大到了一定的成都便可以專練真正的內家氣勁。如此才不會因為修煉內力而傷了內府。

    待眾人把心法與吐納之法都牢牢記下了，岳坤叮囑了一些注意事宜，又讓莊丁們準備好幾處房間讓眾人在此住下，便讓自去了。岳坤走後，眾師兄妹又各自見了禮便各自回房苦練去了。

    用過晚飯之後，岳易試著練了練岳坤傳授的心法。感覺並不怎麼好，不由又對自己所練的內功曾了不少信心。他轉過頭去看平玉環，卻見她正在給自己鋪放床被。心中不由有些鬱悶，在沒有電燈、電腦的世界裡，吃過晚飯後除了睡覺還真沒有什麼樂子可找的。何況這裡是遠離城鎮的白玉山莊，平日裡想買個小玩意還得下山進城才買的到。岳易一不愛看書，二不愛下棋弄箏。更不想傻呼呼的五心向天坐禪練功練一晚上。百般無聊下只好找人聊聊天解解悶。

    「玉環，停下來歇會兒吧！」岳易笑著說道。

    平玉環聽了忙道：「少爺放心，玉環還不累呢！」

    岳易道：「別忙了，坐會吧！來喝口茶！」

    平玉環做岳易的貼身丫鬟也有好些日子了，知道岳易沒什麼架子又是個不愛講究禮數之人。便接過茶杯道：「謝謝公子。」喝過茶之後，玉環左右看了一邊道：「可是若不幹活的話，玉環也不知道該做什麼了呀？」

    岳易一聽苦笑道：「那咱們聊聊天吧！」他抬頭對門外的丫鬟們喊道：「姚姐姐，取些糕點爽果來吧！」那門外的丫鬟立刻應道：「是。」便快步走出去了。不一會兒便端來幾盤食案，上面各色糕點果食俱全。待她擺放好之後，岳易從中取了些艷麗可人的糕點送給那丫鬟食用，待她退下後；又從中取了幾個桂花松果一類的糕點塞到平玉環手中，自己隨意挑了幾個便吃了起來。

    看著手中的桂花糕，平玉環臉色不由紅了起來。她剛來山莊時是個沒見過世面的窮苦孩子，哪裡吃過什麼可口的糕點。生性膽小的她又不敢開口討要，只好偷偷在遠處看上幾眼作罷。有一次實在饞急了，便趁四下無人偷拿了幾個桂花味的躲在門後吃了起來。不巧正被岳易撞見，嚇的她把口中之物都吞了下去；卻因為吞的太多咽不下去，憋的滿臉通紅，連連喝下好些茶水才順過氣來。嚇的她哇哇大哭。從那之後岳易每次吃東西總是不忘給她備上一份。卻是讓她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害羞。

    岳易隨口問道：「今日師父教的吐納之法玉環練的怎麼樣了？」

    平玉環聽了笑道：「師父教的很容易呀！玉環一聽就會了，原本以為練功很難的，害玉環白擔心了一場哩！」

    岳易笑道：「那就好，等再練個三兩個月便會有氣感產生。待那是便可以轉修內力咯！」

    平玉環笑道：「玉環會努力練習的！」岳易笑了一聲便開始和她東拉西扯了起來。平玉環不過七八歲大的小姑娘。哪裡是岳易的對手，三言兩語下來便把自己的老底都透露了出來。

    這還是岳易第一次和平玉環這樣聊天，以前只知道她是平大總管的獨女。卻不知道她原來是個苦命的孩子。

    據說，在宣城有一家遠近聞名的青樓——迷紅樓！樓中有位才貌雙全的羽兒姑娘向來是賣藝不賣身的名妓。有一天，一位風度翩翩的平公子路過此樓，二人一見鍾情。後來平公子走了，羽兒姑娘懷上了孩子，苦等了數年也不見平公子回來。為了養活孩子，只好再度接客賣笑，終日鬱鬱寡歡；在玉環兩歲的時候因病重難治，含淚自盡了。玉環也成了孤兒，在迷紅樓里做個伺候人的小丫鬟，終日學習吹拉彈唱。幾個月後平公子終於回來了，接走了玉環，帶上了白玉山莊。再後來就成了岳易的貼身丫鬟。

    岳易沒想到平玉環居然有這麼坎坷的經歷，滿是憐惜的問道：「玉環想娘麼？」

    平玉環點頭道：「想呀！娘親對玉環最好了，她從來不罵玉環，總給玉環做好吃的東西.....」

    「娘親最厲害了，又會唱歌又會彈琴。娘親彈的可好了，宣城沒人比她彈的更好。」

    「娘親還會寫詩，娘寫過很多詩呢！我都抄記下來了，可惜我都看不懂......」

    岳易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愛說話的平玉環。平日裡，她總是低聲下氣的；膽小道令人發笑。而今晚，她像是變了個人似得拉著岳易說個不停。她那歡快的笑容、那自豪又驕傲的神情，無一不讓岳易心中酸痛，心道「也許，這才應該是她本該有的性情吧！一個整天纏著母親，以母親為驕傲的單純小姑娘！」

    岳易故作驚訝的道：「是麼？玉環的娘親還會寫詩？好厲害！」

    平玉環驕傲的一抬下巴道：「那當然，娘親寫的詩可多了！少爺等著，我這就去取！」說著便一溜煙跑了出去。岳易想要喊她回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心道：「今日難得如此，我便陪她多高興一回吧！」

    不多時平玉環便氣喘吁吁的跑回來了。岳易見她累的小臉彤紅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心酸！她見到岳易連頭上的汗珠也來不及擦，便雙手將一本書冊遞了過來！岳易接過書冊只見上面端端正正的寫著四個字《娘親詩集》，不由笑了起來。平玉環臉色一紅嘟嘴小聲道：「這裡面全是我娘親寫的詩，當然應該叫娘親詩集啦！有什麼好笑的！」

    岳易隨手翻開書冊見裡面只抄著三四首詩，其他皆是空白不由奇道：「只有四首詩麼？」

    平玉環急道：「本來有好多首的，給爹爹收去了！這些都是我自己重新默寫出來的。」

    岳易驚訝道：「你沒去問平叔叔要回來麼？」

    平玉環聽了低頭道：「我...不敢！」

    岳易摸了摸平玉環的頭，嘆了口氣道：「傻丫頭，平叔叔是你親爹有什麼不敢的！」他見平玉環默不作聲只好翻看起手中的書冊。第一首無題，乃是首七言絕句。

    飄銀一夜物皆白，

    門縫初開暖陽來。

    而今踏鞋不識路，

    唯見足跡百行哉。

    岳易不是文人，只覺還算琅琅上口。便又翻過一頁看去。這一次卻是首小詞，名為饒梁醉。

    寒風吹，難止痴兒淚。

    天涯處，問君何日歸。

    一夜春風得意，難換薄情心回，

    今宵又有酒，與誰醉？

    愁弄弦，餘音空繞樑。

    凝神處，望穿秋水。

    兩情相悅一醉，哪管今是今非，

    海誓山盟後，伊人更憔悴！

    看到這裡，結合這位羽兒姑娘的遭遇；岳易不由又是一聲長嘆。詞的好壞岳易分辨不出來，但詞中的憂傷以孤獨卻是觸動了他那很久不曾惆悵的心。他又細細念了一遍，便往下看去。這一次卻是首七言長詩，名為《莫摘聞》。

    齊眉舉案終成空，夏去春蟲不識冬。

    昨居城南今城北，不知明日誰相公？

    明日自有新恩情，明日明日幾時休？

    可憐當年驚絕艷，一卷白緞了風流。

    花開花艷花散盡，不知誰是惜花人？

    蝴蝶蜜蜂花雀兒，不是良人莫摘聞！

    莫摘聞！

    香盡人去花殘滅，誰憐艷骨陷污渠！

    十年生的花月貌，一世難抵一夜恩！

    勸君摘花當惜花，勸君莫作殘花人！

    夜來風雨花常落，多少痴兒枉斷魂！

    「勸君摘花當惜花，勸君莫作殘花人......哎！又是首傷人心的詩！」岳易在想，當平總管讀到這首詩時，心中是何感想？想到這裡，岳易不由對那個總是滿臉微笑的平大總管，產生了無盡的厭惡之情。「身為人父，女兒受盡了如此多的苦難，居然還忍心送她去做貼身丫鬟...簡直豬狗不如！」

    「少爺，我娘親的詩怎麼樣？」

    岳易回了回神道：「很好，真的很好！」

    平玉環聽了高興的一把抓回了書冊，將其捧在懷中，甜甜的笑了起來。她拉著岳易一起讀著手中的書冊，和岳易講了許許多多關於她娘親的故事。最後，竟然就這樣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