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誤逐世間樂,頗窮理亂情。九十六聖君,浮雲掛空名。
天地賭一擲,未能忘戰爭。試涉霸王略,將期軒冕榮。
時命乃大謬,棄之海上行。學劍翻自哂,為文竟何成。」
寧采臣是一位書生,此次文試後便從京城返回村子。
走在狹小的山間小路上,藍天白雲青山綠草之間,無不迴蕩著他朗誦詩句的聲音。
寧采臣一邊朗誦,一邊發出感慨。當一名書生做一名文人,其目的便是考取功名,走向仕途。但他卻對仕途之路有些打怵,他不喜歡與人打交道,更討厭如今官場的作風。如果他可以選擇,自己寧願做一名商人也不願做一名書生。
在他心裡,就算是那只會放牛的弟弟都比自己有用,起碼弟弟能夠一直陪在老娘的身邊,盡一份人子之情。
行至半途,他已經進入黑山境內。
寧采臣長得白皙秀氣,顯得瘦弱。他現在已經走到了半山腰處,實在是累的走不動了,便停下來靠在樹蔭下歇息。
在他身後是一片茂密的樹林,林子裡時而傳來一些聲響。寧采臣只當作是一些山雞野兔在跑動,並沒有多想。
寧采臣本來就體質薄弱,此時正當晌午,烈日仿佛就掛在頭頂,令他疲憊至極,打不起一絲精神。
「天氣這麼熱,口渴得很。」
寧采臣自言自語著,站起身子,準備穿過樹林去附近的小河邊洗把臉,喝兩口水。
走進林子中,聽到那如野獸跑動般的聲響漸漸逼近。因此他停下腳步,轉過身就要離開林子。
他加快腳步,而背後的聲音也越來越近。
「吼~」
突然,一聲低吼自他身後傳來。嚇得寧采臣驚慌失色,拔腿就跑。
然而他剛跑起來,一不小心便被一根樹藤絆倒,使得他痛苦的摔倒在地上。
「啊,妖怪啊!」
寧采臣看清追自己的東西,嚇得面色慘白。
那是一個似人非人的怪物,一雙猩紅的眼睛,張口露出一嘴獠牙,半邊腦袋都沒了頭髮,他的四肢都露出了白骨,身上也都是腐爛發臭的爛肉。能夠看到一條條蛆蟲從他的身上爬來爬去,非常噁心,也非常嚇人。
「啊~嗷~」
怪物在寧采臣面前低吼,看起來並沒有想要攻擊人的樣子,反而像是在與寧采臣交流。
寧采臣自知自己體弱,手無縛雞之力的自己根本就不能打跑眼前的怪物,所以他試著站起來,仔細的看著怪物的雙眼,怪物也在看著他。
他們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著彼此。
看著怪物的眼神,寧采臣感受到對方的眼神里包含著很複雜的感情,似乎有許多事情都不能說出口,很無奈,很悲傷。
「你以前也是人嗎?」寧采臣開口問道,他覺得只有人才能流露出如此複雜的眼神。
怪物點了點頭,眼神也變得柔和了下來。然而僅僅是一瞬間,怪物便突然大吼起來,猶如發狂的野獸。它抬起露出白骨的手臂,張著嘴就向著寧采臣攻擊來。
但是他只是邁開一步,便雙手抱頭蹲在地上,瘋狂而痛苦的大吼大叫。
「你不想傷害我,但是你控制不了自己,是嗎?」
寧采臣這人雖然不善與人交往,但最大的特點卻是察言觀色,有的時候甚至可以通過別人的眼神看透別人的內心。這是他與生俱來的能力。
聽到寧采臣的疑問,怪物低吼了一聲,像是在回應一般。
「看你現在這副悽慘的模樣,真是個可憐人。我帶你回村里吧。」寧采臣友好的伸出手,但是怪物卻突然站起迅速退後,露出驚恐的眼神看著他。
「你為什麼不讓我碰你?」
聽到寧采臣的詢問,怪物用力的搖頭。
就在寧采臣疑惑不解的時候,林子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很快一群人便走了進來。這群人中就有他的弟弟寧二。
寧二以及這群人都拿著棍棒和斧頭,他們見到怪物,全都氣勢洶洶的圍了過來。
寧采臣看到自己的弟弟,疑惑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大哥,你不是在京城考試嗎,怎麼回來了?」寧二見到兄長,露出一副吃驚的樣子,反問道。
「寧采臣,快過來,離這個怪物遠點,他身上有毒,已經害死周圍村子很多人了,我們今天追到這裡就是要打死他的!」說話的是胡老,胡老看著寧采臣,焦急的說道,生怕怪物傷害到他。
寧采臣轉過身,面對著這群人,這些人有臨峰村的,也有其他村子的人,看起來大約有百十來人。
寧采臣搖了搖頭,對眾人說道:「他不是怪物,我和他相遇很長一段時間了,他並沒有傷害我,這說明他還有理智,他也是人!」
「大哥,你別被他騙了,現在沒時間和你解釋,我們今天必須要打死他!」寧二強行將兄長拉到胡老身旁,然後跟著眾人將怪物圍了起來。
人們一開始有些害怕,當第一個人主動出擊後,所有人也都掄起手中的棍棒揮打著怪物。
怪物發出一陣陣慘叫,寧采臣極其不忍,大喊道:「不要打了,大家不要打他了,他和我們一樣,他也是人!」
胡老拍了拍寧采臣的肩膀,輕嘆道:「寧采臣啊,你不要太心善。即便那個怪物以前是人,但他現在已經不是人了。這幾天他就像一隻野獸一樣跑到狼頭山附近的村子裡,不僅打傷了很多人,還喝人血。那些受傷的人後來也都死了,人們猜測是那怪物身上有毒,所以才害死了人。」
聽到胡老的講述,寧采臣想起剛才怪物抱頭痛苦慘叫的樣子,才知道怪物是在克制自己。不然寧采臣早就被怪物攻擊了。
得知了此事,寧采臣露出一副複雜的神色,最終搖了搖頭,輕嘆道:「他也是一個可憐的人,究竟是因為什麼使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過了一段時間,人們才停止毆打,眾人都將棍棒扔到地上,害怕沾到怪物身上的毒。
寧采臣跟著眾人向著山下走去,他回頭看了怪物一眼,發現怪物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風吹落葉,掩蓋不住那一抹孤獨的蒼涼。
時間一點一滴流走,夕陽西下,此時已經到了傍晚。
他就這樣躺在林子裡,任憑樹葉掩埋他的身體。
在這一刻,時間顯得很漫長,似乎是過了很久很久,那天邊的月兒才鑽出了雲層,在群星閃耀的夜裡獨樹一幟。
月光似水,灑向大地,溫柔了人間。
那孤獨的腐朽屍骨,已是無法享受這柔美月色。
月色溫婉如水,卻也是可惜了這大好景致。畢竟,這傷,已徹骨,縱使月色也難以修復,白白苦了這滿面秋月。
到了深夜,月光慘澹了起來,而他卻動了。
慢慢的從地上爬起,在夜色下顯得是如此的孤獨。
他抬頭凝望著夜空,發出一聲低吼,似乎在與蒼天對峙,他不服輸,他要讓蒼天看到,他依然可以挺起胸膛站在這裡。
「我的命運,憑什麼由你做主?」他的嗓子裡發出一聲低吼,他的倔強,他的堅強,在這一刻顯露無遺。
「我不會就這麼輕易的倒下!」他托著自己腐爛的屍體,艱難的行走。
寧采臣的老家在臨峰村,臨峰村距離這黑山有幾十里地,村子的人一直追逐那怪物至此,真是下了必殺的決心。
這一晚,寧采臣跟著村民們來到蘭若寺。猴子和燕赤霞正閉著眼面對面說著話,空蕩的房間裡只有他們二人的聲音。
唐玄松實在是忍不住了,說道:「你們兩個能不能不說話,本來就沒有睡意,被你們這樣吵下去一會兒天都亮了。」
話音剛落,寺外就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是村民們來到了蘭若寺門前。
寧采臣走在最前面,剛推開蘭若寺的大門,就看到一道人影佇立在院子裡,嚇得他驚叫一聲。
站在院子裡的正是燕赤霞,燕赤霞聽到腳步聲,便起身來到外面,看著門前的眾人,快速走過來,伸出頭看著站在門外的這群人,眼睛一眨一眨,臉上的泥都凝成了土,看起來就像一個乞丐。
「大哥你也太膽小了,一個叫花子而已,有什麼可怕的。」寧二站在寧采臣身邊,看著滿臉髒兮兮的燕赤霞,不以為然的說道。
「見識短,天下間哪有像我一樣英俊瀟灑的乞丐?這裡不安全,你們趕緊下山去吧,不然著了魔道我可不能救得了你們這麼多人。」燕赤霞自戀的自誇一句,又好心的勸導這群村民離去。
寧二脾氣有些急躁,推開擋在門前的燕赤霞,闖進寺中,接著村民們便一擁而入。
「臭要飯的,少在這裡裝神弄鬼。我們剛殺了一隻邪祟,豈是你這三言兩語就能嚇怕的?」寧二在前面走著,不屑的說了一句。
這時寧二推開廟門,看到四個人直立在門前,嚇得他嗷嗷大叫一聲,卻是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平日叫你別說大話,這下丟臉了吧。」寧采臣搖頭一笑,走向前來,仔細的看了四人一眼,當他看到猴子的模樣時,嚇得他全身一抖,這一日連續兩次受怕,此時雙腿一軟,直接嚇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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