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些大人物,終究還是有些人不怎麼在意少年的來歷與實力。
便在這時,國學院座席間的那個少年面無表情說道:「怎麼,難道不能笑?」
白髮少年看著國學院的方向,笑了起來:「當然能笑,百子會這麼無聊的事情,本來就很可笑,每個人都可以笑,你看,我也在笑。」
他是個少年,笑的很天真,但他的臉色蒼白,長發如雪,看上去就像是強擠出來般,所以顯得很無情。
「只是……這又關你什麼事?」
即便是以他的來歷與實力,也知道國學院不好招惹,尤其是在自己沒有占著道理的情況下,但這些都不是他語氣微緩,目光里第一次有些什麼的原因,因為他認識國學院的那個少年。
就像是宴席間的很多人都認識他一樣。
國學院那名少年微微挑眉,說道:「你與他的事情當然跟我沒關係,我只是……純粹找你茬而已。」
樓內樓外一片死寂,天璣大神官等大人物們座席處,也沒有任何聲音。
隨意坐在少年身周的國學院學生們,表現的更加隨意。
江白略微沉默,然後輕笑說道:「不悔兄,何必與小孩子一般見識?」
這句話語雖然有些強勉人意,卻恰恰直指本質。
小孩子不懂事,向來都是最好的藉口,不是嗎?
看江白看似隨意,實際上非常鄭重的樣子,不難看出國學院的那名少年也是極難招惹的人物。事實上,他也值得起江白如此對待,因為他們在風雲錄上的排名幾乎相差無幾。
因為他是贏不悔,雖九死其猶未悔的那個不悔。
當然,贏是姓。
國姓。
他是燕王第九世子。
贏不悔指了指白髮少年,微笑說道:「他魏良能是小孩子?江白,你是在逗我開心嗎?一個小孩子會濫殺無辜,橫行霸道?」
……
東京里很多人都知道,玉華行宮住著一個誥國夫人。
那個誥國夫人不是很強大,因為早年錯過最佳修行時機的緣故,她可能與風雲錄都毫無瓜葛,但所有人都認定,她有攪動風雲的超強權勢,因為她是當今貴妃的姐姐,那個曾明目張胆揮使家奴,強行拆去歸寂的老太師舊府的女人,只是因為她看上了那所宅子。
母親尚且如此性情,那麼她的兒子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仗著母親的權勢,在應天神都里無惡不做。當然,也因為魏夫人拆府那件事惹得應天神都的百姓們不喜,被明皇無奈下送到了東京安置。
或者說,是流放。
當然,關於魏夫人最疼愛小兒子的事跡也隨之帶來,在傳聞中,魏良是搖光大神官的弟子,只不過他從來沒有承認過,也因為在傳聞里,他十二歲的時候,就已經殺死了好些人,其中不乏心動境的修行者,甚至包括一名進入風雲錄的天才少年,當然,這件事情他也沒有承認過。
唯一承認過的,是將楊氏獨有的修行法門理解到了極致,與他的母親魏夫人相比,自然是不世出的天才。
然而這裡不再是魏夫人可以呼風喚雨的應天神都,在燕王一系勢力打壓下,只能收斂了些,但在這種重壓下,也無法阻止壓制魏良的修行,他的實力變得越來越強,東京里沒有多少人敢去招惹他,即便那些強者,見到他也要退避三舍。
或者有那個傳聞的原因——搖光大神官的弟子總是與眾不同,但更重要的不是那個傳聞,而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他的姨母是明皇最寵愛的貴妃,他是楊家的人。
那么姨父,自然是明皇陛下。
……
魏良怪笑一聲,伸出殷紅的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看著坐在國學院席間的贏不悔,說道:「你可不能以大欺小。」
這句話雖然有些近似無賴,卻證明了這個看似囂張冷酷的少年,其實很冷靜也很聰明,而且對贏不悔頗為忌憚。
贏不悔輕輕咳了下,然後模仿著少年初來時的樣子,厲聲喝道:「你這樣的白痴,參加百子會能得到什麼好處?最終不過是被羞辱的角色,連走後門都不走不進的渣渣!」
他說的很嚴肅,如果不是發生先前那一幕的話,人們一定會認為最為囂張跋扈是他,然而此時人們只為覺得那是一種另類的嘲笑。因為那件事情已經在東京的大街小巷裡傳遍,並且當事人就在天獄司座席處安靜地站著。
魏良一翻眼睛,神情瞬間變得極為陰鬱,說道:「我打不過你,所以我不敢得罪你,但我的事你最好少插手!」
贏不悔想了想,然後看著他說道:「可我最喜歡多管閒事,你能把我怎麼樣?難道也想說這位置不屬於我,讓我滾下來?真是好笑。」
魏良望向國學院座席的方向,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白牙,就像是發瘋之前異常冷靜的幼獸……
楊素端起手中琉璃盞,輕抿了一口清茶,沉默不語。
天書院監學輕咳了一聲。
天璣大神官將兩人的模樣盡收眼底,不禁搖搖頭,面帶笑意打著圓場:「又不是小孩子,難道誰的聲音大,誰就有道理?難道現在我們最應該做的事,不是先看看那小傢伙的態度?」
這句話說的讓人無可辯駁。
從魏良進樓,直到現在,一直沒有人提出要問他對此事的態度,是因為席間所有人都想表明態度,他們根本不需要考慮顧笑生的態度,雖然他們很清楚,問當事人的態度才是最應該做的事情。
天璣大神官要問態度,自然會有人順水推舟。
楊素似有意或無意用茶杯輕輕地點了下食案。
天書院監學的嗓子似乎也不再那麼難受了。
於是,一切風平浪靜。
顧笑生看著紅毯間。
紅毯上是魏良,他感受到目光,回望著顧笑生,腥紅而薄的雙唇微微揚起,稚嫩而蒼白的臉上露出一道充滿嘲諷輕蔑的笑容,笑容里的意味不問而知。
顧笑生微微蹙眉,沉默了片刻後,認真回答道:「我沒態度。」
天璣大神官微怔,像是明白了些什麼,然後帶著欣賞的目光看著他。
顧笑生的話迴蕩在樓內。
一片安靜。
過了會兒時間,人們才反應過來他這句話的意味。
沒態度,可以解釋為不對事情表示看法。
當然,也可以說成是沒必要。
這是他屬於他的東西,自然沒必要表示看法。
或者是看到天獄司寒酸的座席和那一對少男少女,或者是想起天獄司衰敗的現實,悲慘的歷史,還有皇族舊老以及教宗大人對這個機構的態度……
樓內響起了一片笑聲。
有失笑,也有嘲笑。
有的笑聲是無意的,有的笑聲是有意的。
但都是刺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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