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先生,我記得剛剛那人叫你楊文煥……是嗎?」
鬼使神差地,徐梓釗忽然對梅友仁問道。而話音剛落,梅友仁剛剛轉過了一半的身子立即僵硬了下來。有些機械地扭過脖子,梅友仁雙目之中滿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殺氣。冷徹心扉的寒意讓徐梓釗忽然發現,自己距離死亡居然是如此的接近,他毫不懷疑,在下一刻,梅友仁會抽刀將自己斷成兩截,自己似乎在無意之中觸碰到了不該知道的東西,此時屋頂之上並沒有其他人,所有的戰士都加入到了殺人的狂歡之中,即便是他真的想要自己的命,自己連一個可以求救的人都沒有!
一個呼吸的時間,卻像是一輩子一般的漫長。盯著徐梓釗的眼睛,梅友仁忽然咧嘴笑道:「我猜你一定是聽錯了,我姓梅,怎麼可能是那個什麼楊文煥呢?這名字太難聽了,根本不符合我的品位嗎!」
「是……是啊,哈哈哈……」徐梓釗鬆了一口氣,不知何時,他後背上已經濕透了,剛剛如同在地獄邊緣遊走一遭的感覺,他發誓此生再也不會嘗試了。
「我就說嘛,這群人不足為慮的。只知道沖沖沖,這些笨蛋已經太長時間沒有失敗過了,名不副實的戰績讓他們已經不認為會有東西能夠威脅到他們了。這樣的心理很可怕,你要記住了,小子!今後若有一天,可千萬莫要像他們一樣。」晃了晃腦袋,梅友仁一臉嚴肅地說道。
「清楚了!」雖說嘴上答應著,但是徐梓釗卻並沒有把這件事放進心中,勝利這個詞,對於大涼來說實在是太遙遠了,至於太過的勝利而使自己迷濛了雙眼,如果可能的話,他寧可去嘗試這樣的滋味,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在慘敗和潰敗的選項之中徘徊。
此時的殺戮已經到了盡頭,無論是被困在一起的重騎兵,還是那些撞開了茅草屋牆壁,另闢蹊徑的「聰明人」,都已經被瘋狂的戍邊軍以及他們手中的鋼刀狠狠地問候過了。即便是防護完備,這些鐵罐頭的命運也已經註定。失去速度的情況下,重騎兵就會成為步兵的活靶子,更何況此時,大部分的士兵連他們的戰馬都已經失去了!所以當梅友仁施施然地來到這片修羅場的時候,除了幾個被刻意選出的「舌頭」之外,其餘的夏兵早就追隨他們的先祖去了。
濃烈的血腥味,以及那些堆積在一起,互相踐踏到認不清形狀的屍首讓從未感受到這種氣氛的徐梓釗胃裡一陣翻騰,最初的狂熱退去之後,對於一個公子哥而言,這樣慘烈的戰場的確是有些過於刺激了。
但是走在他前面的梅友仁卻並沒有任何的反感,相反,他就像是一個嗜血的狂人一樣深吸了一口濃烈的血腥氣,而後舒心地大聲道:「好懷念的感覺啊,兄弟們,我和你們說的事情,可曾做到了!」
「小兄弟威武!」
「小將軍威武!」
「將軍威武!」
亂亂糟糟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軍中的漢子最注重的就是能耐,無疑,梅友仁的能力完完全全地征服了他們。那些之前對梅友仁掌軍多少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戰士也徹底的心服口服了,能夠帶領他們戰勝無敵的夏人,這件事情除了葉老元帥之外,從來沒人做到過!既然是這樣,那自己這些人又怎麼會吝惜自己的尊敬與尊重?
「報告你們的傷亡!」
「十四個兄弟輕傷,兩個兄弟重傷,無人戰死!」五位隊長之一的老兵扯著嗓子一臉榮耀地大聲道,而伴隨著他的話語,五百餘人的歡呼聲響徹雲霄。
「好了好了,看你們的樣子!」等到戰士們將他們的熱情釋放完畢,梅友仁有些嫌棄地撇了撇嘴,大聲罵道:「一群沒見識的土鱉!」
當然,並沒有人生氣,這句話換來的只是幾句善意的玩笑,雖然在徐梓釗的眼中,這些話語似乎有些過於粗俗,但是並不能否認的是,這些人的眼中,全都是帶著笑的。
「這樣的掌軍能力,難道作為一軍統帥,都要這樣嗎?」徐梓釗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語道。
「不,這只是下級軍官的社交手段,你要是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真正統御萬軍的將帥之道!不過……」
「不過什麼?」徐梓釗一門心思在這所謂的『將帥之道』上,並沒有看到梅友仁一臉奸計得逞的笑意。
「不過你得付出一定的代價!」
「什麼代價?金錢?美女?只要我能出得起的,我一定全都給您!」
「不需要這些東西,我只需要一個承諾!」梅友仁臉上的笑意更燦爛了,而後知後覺的徐梓釗也終於意識到了言行的不妥之處,一臉警惕地道:「先生,若是要求太過苛刻,請恕梓釗不能應允!」
「放心,只是一個小小的要求。如果我做什么小買賣的話,你在最初的三年不准收我的稅!」
梅友仁這樣的要求讓徐梓釗一愣,不過隨即他想到,在涼國,商業的根基脆弱到近乎為零,即便是怎麼折騰,他都並不怎麼吃虧。相比於這樣的學問,拿點微薄的商業稅也就不算什麼了。一念及此,他也就欣然應允了。只是他並不清楚,在不久的將來,他會為了這個口頭上的約定,而付出令他肉痛到落淚的代價。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和徐梓釗交談一番之後,梅友仁還是回到了自己的正事上。打掃戰場的涼人就像是一群勤奮的螞蟻一樣,將屍體上的兵器鎧甲,金銀細軟,以及一些看上去很稀罕的小玩意全都剝了下來,就連那些被戰馬踏得破破爛爛的鎧甲,都被他們小心地取了下來,帶著未乾的鮮血,靜靜地躺在一旁。五百多人此時再度集合,在這個已經淪為廢墟的村中小徑——好吧,現在已經被強行拓寬得很寬敞的地方,將他們的戰利品,以及留下的五個活口陳列在他們這位年輕的指揮官面前。
看了一圈地面上堆積的五花八門的裝備,梅友仁臉色微抽地開口道:「在品味上,你們就像一群沒見過世面的村姑……」
說到這,梅友仁用手指捻起一根牛筋,兩旁懸掛著的硬木無辜地晃蕩著:「好吧,誰能告訴我,這東西是什麼?」
「報告將軍,這是一把斷了的弓!」一個面色羞紅的少年越眾而出,對梅友仁說道。
「好吧,我說錯了!」揮揮手,示意這個比自己只大上一兩歲的少年歸隊,梅友仁皺了皺鼻子:「就算是村姑,都比你們的眼光好!」
這些重騎兵用的弓弦都是上等貨,即便是弓折了,弓弦也是可以用的。不過此時沒有人會站出來指責梅友仁的錯誤,勝利者總是有被人包容的理由。巡視了一下堆得滿滿當當的戰利品,梅友仁滿意地點了點頭:「雖說收繳上來的東西亂七八糟,而且也同樣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私藏什麼東西,但是沒有因為搶奪戰利品而打起來,這一點我還真有些意外,看來我還是小看你們了!所以,我的兄弟們,榮耀屬於你們!」
和上一次的歡呼聲不同,這一次,這群士兵們終於放下了沉重的壓力,發自內心地慶賀了起來,而梅友仁的臉上也帶上了並不常見的笑意。在戰士們相互擁抱,拍著胸脯扯皮的時候,他繞到了一個並不顯眼的角度,晃悠了幾步,走到了那五名跪倒在地的夏人鐵騎面前。看著他們被堵著嘴卻拼命搖頭晃腦,似乎竭力想要離開自己的樣子,梅友仁便皺了皺眉頭,一副頗為頭痛的表情。
「還有五個人啊,這可怎麼辦呢?還真是頭痛啊!」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6s 3.633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