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友 331|327.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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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胥親臨一個城市的重建,也算是建康多年苦難後的一點幸運。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他不懂的事情很多,卻肯問肯學,從聽人說起的知識,到眼前看過的數字,他便再忘不了,工部戶部臨時調派過來的不少官員,別說忽悠他,就是自己有個地方馬虎了,也會被他揪出來。

    殷胥這頭忙完了,才過了到迴廊,到這人擠人的暫居官府的側院,見了等候多時的何元白。

    他其實沒有想到何元白還活著,畢竟何家不像李家家大業大,被磨了兩三年才漸漸式微,何家從南周立國伊始就不太行了,貶官的貶官,分家的分家,何姓漸漸散落了,能聽到的消息也不多了。他便也以為何元白要不離開建康一代了,要不然便是死於南周朝堂鬥爭了。

    聽到他要求見,殷胥自然心驚,然而見了面便更吃驚了。

    何先生這過了四十長得像十四的身高,本來就沒有讓他再進步的希望了,幾年過去也不知是弓腰駝背縮了水,還是殷胥自己這幾年長高了太多,他看起來愈發矮了。

    鬍子長長一把糾纏在一起,發也是亂糟糟的束著,似乎用刀劃斷過半截。穿著灰色麻袍,小腿以下的褲腿*的吸在腿上。殷胥對建康旁的人或事沒甚麼感覺,然明知何元白也是自己選的,看著他這副模樣,仍心下酸楚。

    畢竟他一大段少年時期都是在弘文館讀過的,意氣風發講他當年策馬陰山的何先生,天天拎著崔季明出去要她倒立的何先生,幾年不見老了二十歲一般

    他因為褲子濕著,站在一邊不願意跪,看見堂堂走來的殷胥,正把路上掃了幾眼的文書遞給身邊的耐冬,何元白微微呆了一下,喉頭緩緩一滑。似乎也沒想到那個成績頗佳卻少言寡語的皇子,如今身著燕服也是通體帝王的派頭。

    殷胥心酸卻不能表露,微微抬手也算是行了個細微的禮:「何先生。」

    何元白腮緊了緊,兩頰凹的像是在吸氣,半天道:「當不得。臣、我是來送東西的,有些多,太笨重,在院子裡放著。」

    殷胥回過頭去,院內擺著四輛農家用的獨輪車,上面裝滿了山一樣的捲軸。沒有弘文館內那樣的錦囊包裹,內軸也不過是木的,紙卻極好。不同於大鄴的造紙業被朝廷分給民間,允許民間私自造紙販售,紙價低廉,高質量紙也不再是貴族專用,捲軸便沒有必要,大都用線縫成本子或做成折頁。

    好久沒有見過這樣多數量的捲軸了,殷胥站在廊下望著道:「這是什麼?」

    何元白常年在濕冷的屋子裡跪著寫作,雙膝風濕眼中,一拐一拐的走出來:「南周史。」

    殷胥驟然回頭:「什麼?」

    何元白的嘴唇在鬍子的掩蓋下扯了扯:「其實最早十幾卷講的都是行歸於周的事兒,早著筆的那一段,您也就剛成為端王。」

    殷胥喜怒不形於色,此時眼底一驚:「你躲在哪裡寫出來的?」

    何元白扶著門框:「我沒躲。我在國宮的一處別院裡寫的。吃的是皇糧。」

    言玉在他院子附近修了個地窖,專門用來存放這些捲軸,隨著叛軍攻入城牆,他也跟捲軸在地窖中,一藏就是個把月。

    「聖人要看麼?」

    宮人連忙拎來了鞋履,殷胥在廊下換上,這才靠近那幾座小車,隨手拿起一卷。這一卷筆跡看起來很新,戰爭進行,國土退縮,他所用的紙與墨卻還是精品,很明顯這是朝廷支持的事情。

    何元白站在廊下,他想背著手,胳膊疼,已經背不過去,只得垂手道:「不止一個人與我說過,江分兩岸,人心可斷,中國史不可斷。至少大鄴百年,不算是有空白。」

    殷胥凝神看下去,這一段竟是寫鄭家王家被滅門之事,其中描述了大量南周皇帝與周邊臣子的對話,若不是在一旁記錄,不可能寫得出來。

    再翻一翻別的捲軸,都有不少朝堂上發生的大小事件,想必是有文官隨時記錄發生的一切,交給何元白整理。只是似乎寫的太著急,其中還夾有大量沒有來得及歸納整理的段落,這部史看起來還只是個粗糙的半成品。

    但其中歷歷在目,字字誅心,簡單翻到便是無數的傷亡的數字,各地家族內戰期間的勾心鬥角與黎民百態。

    他寫起來似乎極冷靜,只是將無數真實的資料拆成一個個毫無意義的字,以精煉而排列,自己絕不深想、絕不暗示,更不訴諸自己的情感。觀者激動,讀著怕是連心頭都在顫抖,而他寫起來,怕是連筆尖都不會多抖一下。

    這樣一個曾經揮斥方遒,激揚文字的士子,如何成了今日這樣下筆冷靜到冷酷的樣子,殷胥猜不出。

    殷胥轉過頭來,何元白抬眼也望他。半晌殷胥道:「是,如今一來,國史便不會有缺,不但天下士子能知曉南周內究竟發生了什麼,朕也可以學以自鑒,知道有些事情大鄴不能重複,有些問題或矛盾如何早日解決。」

    何元白鬆了一口氣,肩膀兩邊都塌下去,整個人跟要化了似的軟垮,腿還立著:「那便是足夠了。」

    他說罷拍了拍袖子正欲行禮退下,殷胥忽然道:「這就夠了?」

    何元白抬頭。

    殷胥:「所以你要給朕一個半成品?」

    何元白張了張嘴,明白了殷胥話中想說的善意,眼睛閃爍,眼角都垂下去:「聖人,這樣沒意思的。不是所有的舊情,都能用給誰留一條命當作終結。」

    殷胥背對他,繼續看著捲軸道:「我是認真的。沒有人比你更了解,你是覺得一部史兩三年就能完成麼?半成品你交給我,我讓誰給你整理,給你續寫?你要是做一半便不必留。」

    何元白不語。

    殷胥:「你只呆在這國宮內,走訪過各地麼?只看過他們傳過來的文書,親自去問過一些人了麼?既寫了南周的成因,便寫寫這長江以南的未來,朕有意要這一代成為像長安洛陽那樣的中心。你的命,不能事兒做到一半就撒手人寰。朕也沒允。」

    何元白抬起頭來:「聖人。」

    殷胥將捲軸收好放在車上:「你要是真不願意干,想自殺有的是法子,朕逼不了你。若是還想好好寫完,明日便再來,建康國子監重修,毀壞的典籍要修復。你也來領個小官,做你該做的事吧。」

    看著殷胥轉身欲走,何元白連忙起身:「寫完後,要先給聖人看過麼?」

    殷胥知道他是什麼意思,許多史上有太多上位者不願聽到的話,更何況這樣一部南周史,或許會用些殷胥不能接受的話語來描述他。

    殷胥偏頭,眼底笑:「既是國史,便不是朕的史,你寫完就與國子監其他先生討論傳讀也無妨,朕就立在這兒,無掩無藏。」

    他說罷,轉身走出去,才剛過了一道小門,無數高官正有許多消息要讓他過目。那些高官哪裡像是高官,鞋子濺滿雨後積水,態度著急,滿頭是汗帽子也歪了,殷胥沒多說一句,一邊走,一邊從旁邊官員手裡接過文書掃看。

    他再度一頭扎進繁雜的事務里去了。

    另一邊,崔季明乘車這才到達了崔府,還沒到達,就聽到一陣叮叮咚咚的響聲,遠處看見不少短衣的漢子正在扛著石料木料,來回忙活。靠近了一問,才知道是在修復。

    她這時候才恍然,自己是忘了,某人卻想起來了。

    他這是想趁她不知道的時候修好,給她個驚喜?

    院內有三分之一左右被砸碎,雖然碎磚碎瓦已經被清掃出來,看起來並不是那樣狼狽,但前院不少家中的古董擺件,甚至連紅木黃楊木的小几小擺台都被一掃而空,那些人怕也是從沒見過這樣的華麗府宅吧。

    這年頭世家快所剩無幾了,她倒也不覺得多生氣多可惜,只是嘆了一口氣。

    三姊妹原來的院子都在後頭,這些叛軍並沒有闖進去,只是一部分的庫房被砸開,裡頭一些崔季明以前的家具和物件衣服等等都被扒拉了出來,一些女孩兒的裙衫都散落的積水裡,幾個還活命的崔家舊奴正在收拾,一回頭看見了崔季明,霎那間跟見著白太陽到眼前似的,傻了眼。

    崔季明就跟小時候捉迷藏讓下人發現了似的,伸手在唇上比了一下要他們別聲張。這些人因為南北分立,多少年沒有拿到崔家給的月俸了。但他們卻沒有瓜分了東西逃命,一是外頭遠不如崔府內安全,二是或許因為從小呆在崔府感情深了吧。

    一群老奴竟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半天吭了吭,大聲喚了一句「大郎」。這是崔家二房叫她的稱謂,崔季明眼睛彎了彎。

    她什麼都幫不上忙,只得四處轉了轉,老管家走之前,居然仔仔細細的把原先阿耶房內阿娘的大小用物都收了,鏡子梳子小物擺在漆盒內,桌椅放在庫房最深處存留,生怕被損毀。


    繞著幾圈,繞到了外院。外院幾處高牆都被損毀,地上還留有不少斷壁殘垣,陽光明媚,這裡的破敗像是假的。

    更何況外頭的園林,在被燒毀幾年後重新抽芽,甚至長出花來。崔季明恍惚的漫步,漸漸走到園林中靠後的一處偏僻,遠處的亭子整個倒塌在水裡,靜悄悄的跟從水裡長出來的似的,近處那些乾枯的樹幹里,好幾支細小的花在隨風細細搖擺。

    地上一層軟軟的青草,時間當真是最大的敵人也是最好的良方。

    她走著走著,卻看見一處細長的斷石,被斜插在地里,有些驚詫,難不成是爆炸了,能崩這麼遠?

    走進一瞧,似乎是下了雨,斷石邊長有青嫩的新草,冒芽不過十來天。斷石側面有些雕刻的花紋,正面卻似乎被人用刀歪歪斜斜刻了兩個字,陽光照的石頭髮白,字有淺淺的陰影。

    崔季明蹲在那裡看了眼。沒太看明白。

    說是兩個字,更像是兩個細長的偏旁部首。

    一個窄窄的隻字,一個細長的金字旁。

    她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伸手摸了摸,刻得很有力,也很新。

    此時恰有院內的一個戶部小官跑出來,鞋子踏在軟軟的土與草上,跑來道:「正要問您,季將軍,這外頭的園林是不是要挖了重新種。活是活了,難免有些不好看。」

    崔季明起身面對她,正要說話,忽然腦子裡一閃,轉過頭去望向那截斷石。

    殷識鈺。

    摳掉殷姓,無言無玉,剩的不就是這兩個部首。

    那小官看崔季明張口欲言,以為自己沒聽清,連忙靠近。就看著崔季明朝那截斷石走了幾步,又退了幾步,臉上怔怔的望著地上那些新草的邊緣和形狀。

    小官正要開口再重複一遍,卻看著崔季明鼻子皺著,眼裡微光一閃,唇扯平笑了。

    她似乎想去踹那斷石一腳,卻又快碰到放下腳來,自言自語:「我以為你這麼有本事,要去哪兒呢,要把自己放到哪兒呢」

    這年頭講究祖墳,他卻是無處無根。

    小官不知她說什麼:「什麼?」

    崔季明眉一擰,鼻子一酸:「說著不要崔家的半點東西,說著恨,最後還是跑回來了。死皮賴臉。你以為我想讓你躺在這兒麼不敢聲張,小心翼翼就是怕我發現了吧!」

    一截斷石在嫩綠的新草中斜立著,陽光映的一切都在發光。

    她手在臉上薅了一把,吸了吸鼻子,又似乎氣笑了:「兜了一圈跑回來,算是什麼本事。不想說你。」

    「算了,我不跟別人說,跑回來就跑回來吧。」

    她說罷轉身,大步就要走。

    那小官瞥了瞥,遠遠的似乎依稀看出這裡被挖過的痕跡,聽崔季明的話,才反應過來,驚道:「這難道那就是碑?那怎麼辦、要、要不要遷一下。是不是要打個新碑,讓人經常過來看看,擺個小台點香用啊?季將軍——怎麼辦?」

    崔季明站定,面上神色如初,眉毛擰著:「管個屁。找個人把那斷石上頭削一點,別太明顯了,放著就是了。這地兒偏的狗撒尿都不來。」

    小官連忙跟著長腿大步邁向前的崔季明,小跑道:「那這園林呢?要不要重新挖了樹再種?還有裡頭的假山也要重新換太湖石了。」

    崔季明擺擺手道:「樹就這樣,假山也不便,讓它看起來不破敗就可以了,用不著你們花錢再弄的富麗堂皇的,那我算什麼了。這世家倒了不跟沒倒一樣麼。」

    小官又道:「哪還有裡頭幾處迴廊用的都是黃心柏木要不要——」

    崔季明煩不了了:「哎呀隨便!」

    等到崔季明回到建康城內的時候已經快晚上了,建康城內正在分發燈燭,漁村一樣的點點星火,當然比不得皎如白日,喧闐達旦的舊建康。道路上已經有了些孩子,鞋子仍沒有,就在燈籠下玩小蟲。

    崔季明進了官府,柳娘先是趕過來給她再換藥一次,也不知道她做何想法,柳娘給她綁棉帶的時候,她一直在叫嚷:「少綁一點嘛,我都沒有腰了!留點能露肉的地方嘛,別綁這麼多。」

    柳娘氣:「就你跟個細狗似的上躥下跳,不給你綁結實點,早不知道散成什麼樣子了!」

    總之綁的崔季明相當不滿意,等到殷胥忙完回來,她還在抱怨呢。

    因為崔季明還在養傷,倆人相處模式自是有點殷胥曾經幻想過的樣子了。殷胥出去做事,晚上回來的時候崔季明會坐在房內,翹著腳等他。

    然而卻不如他想像中有趣。

    平日裡一同出行,眾人面前那些小眼色小動作是他一天心裡反覆回味的事兒,如今大半個白日見不到,他想撿些外頭的事兒跟崔季明說,一是事情本身也無聊,二是崔季明若是本來就沒參與過討論,也不太愛聽。

    他悻悻,覺得自己腦內無數想過的世界,被斃掉了一個。

    果然還是要倆人都一起做事一起忙起來會比較好。

    對外說是聖人與季將軍住隔院,實際上連分屋的姿態都沒做。

    宮人給崔季明簡單擦洗了一下手腳,她光著腳爬上床來,殷胥慢吞吞的正在脫衣服,宮人要搭把手,他擺手讓諸人退出去了。她正在吃一點點心,睡前也要吃東西的毛病實在是改不了,她看著殷胥脫衣服又溫吞又優雅,仿佛像是在拖時間,她忽然開口:「你是不是不願意跟我宿在一起?」

    殷胥回頭:「什麼?」

    崔季明腮鼓鼓的:「我也能理解。做不了還要睡在一起,確實折磨人,要不我去隔間住嘛。」

    殷胥垂頭,中衣外頭只披了一件厚衣,走過來:「跟你睡隔間還是這兒,有什麼區別。你睡覺不安生,夜裡亂動容易弄裂傷口,柳娘讓我看著你的。」

    崔季明把中衣掀上來一段:「你看看,她把我捆得跟叉燒肉似的。」

    殷胥坐在床上,笑著把她衣服拉下去,蓋住肚子,拍了拍她最近腹肌痕跡泯滅的圓肚皮,拿水杯和一個小盂給她,要她不許再吃,漱漱口。崔季明戀戀不捨的把最後一口塞進嘴裡,好一會兒咽下了才漱口。

    殷胥不想這事兒絕對是假的,畢竟崔季明永遠都是讓他飽一頓餓十天,之前幾個月不見,後來在軍營里幾個月畢竟還是要偷偷摸摸,次數更少殷胥覺得自己都快能羽化成仙了。

    這十幾天,崔季明一受傷不知道有多乖,連那頭張牙舞爪的長髮都讓他日日夜夜用手指梳理的順下來。他一摸什麼都能摸得著,早幾日還能在心裡念經,這幾日連耐冬都要主動拿褲子讓他換

    或許是殷胥凝視她的眼神太深,崔季明漱了漱口,二話不說就親上來。嘴唇濕濕的,她的唇微厚,卻被五官襯得尤為合適,殷胥摸索著放下了水杯和小盂,自然難拒絕她的親吻,又不敢吻太深,只得對付著她。

    崔季明立刻變本加厲,整個人都攀上來,要坐在他腿上。動作卻有點急,她悶哼一聲,舌尖都顫了顫。

    殷胥驚,連忙將她扒下來,唇還紅著,道:「你瘋什麼。」

    崔季明連忙道:「不要緊不要緊,剛剛是我動作擰著了。其實不打緊的,我躺著,嗯上身不動,可以的嘛。」

    殷胥才不信什麼可以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往日裡亂扭亂動的多厲害,她又常常主動迎合,騎馬都做不到,還騎漢子呢

    殷胥知道她得寸進尺,佯怒道:「別胡思亂想!你要是傷口再裂開了就壞事兒了!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麼?這麼長一道,你當是扎破手指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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