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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季明跪在桌案後,忍不住動了動屁股,只覺得眉角都抽了抽。文師閣 m.wenshige.com
她自認為表情已經夠收斂了,然而殷胥的目光還是似有似無朝她飄來。
畢竟是在行宮,殷胥帶來的大臣也並不是很多,許多人都是純武將,而且品級還夠不上往年在長安洛陽的主殿內向聖人見禮。這估計是殷胥經歷的那麼多年正月大朝會裡最簡短輕鬆的一次,但是彼此拜了年之後,總是要討論一下今年要做的大事,最重要的便是向黃河南地出兵。
殷胥左右手兩邊擺了幾十張矮案,重臣一人一個位置,其他的新臣大多是跪坐在他們身後。
崔季明如今暫任的官職,在群臣之中已經算是極高的,她又手有重兵,桌案顯然就安排在了右手邊最靠近殷胥的位置。她卻討厭這個位置,困得要死還不能閉眼,真想縮到最後一排,兩手往袖子裡一併,垂頭眯著睡覺去。
更重要的是,她本來就難受,一直跪著只覺得自己兩條腿都要廢了,一直裝作抬頭看聖人看群臣的模樣,偷偷亂動。
在殷胥眼裡,崔季明動的實在是太明顯,她小動作如此之多,一會兒偷偷打哈欠,一會兒暗自撓耳朵,連平日裡那跟她爹似的眯著眼睛笑容和煦的樣子都懶得裝。
他自己總是千百次想過,一定要公私分明,萬不可在朝堂之上因她而分神。
實際做來哪有那麼容易。
更何況雖然是踏雪而來,一夜沒睡的腦袋讓冬風吹的透涼,可是坐進了屋裡,看見她正兒八經的表情,腦子裡也浮現的是
她明明穿著朝服腰佩橫刀,束有小冠,後頸幾根碎發彎著,看起來半分女子模樣也沒有,他卻似乎能透過一身綢緞刺繡的冬衣,看清他貼上去過每一寸肌膚。
顯然殷胥那種滿腦子稀里糊塗的發情期狀態,姍姍來遲。
而崔季明卻感覺是滿嘴流油,吃飽喝足,打著飽嗝已經沒念想了。
殷胥平日經常逼視的群臣不敢抬眼看,這會兒正在報軍餉開支的老臣沒有抬頭,也看不見殷胥不斷在用餘光掃向眼睛呆滯的崔季明。
崔季明確是在想,過年的朝會殷胥也不能像平日裡那樣隨便穿常服上朝,必須要穿著繡金線的黃衣,還不是那種明黃色,而是黯淡的屎黃赭黃。她以為他畢竟白,穿什麼估計都好看,也是她想太多了,總有些顏色就連人白也穿不動。
莫天平也出列,他的意見也是撤回在和恆冀對抗幾個月的疲兵,用來留守黃河兩岸中心的城池,而後希望對於河朔一帶經驗豐富的魏軍去和恆冀、滄定暫且抗衡,等待朝廷擊潰裴軍。
崔季明之前和殷胥討論過這個問題,她也同意這種做法。只是她同意的原因與莫天平可不大一樣,莫天平顯然是覺得向北抗衡兩家,抵住防線,是很吃兵力的事情。一個朝廷士兵養出來花的錢,可比魏軍貴多了,朝廷中軍若是折損太多,也有損天威;崔季明的魏軍戰力雖然不錯,但畢竟是叛軍俘虜收來了,消耗他們對於朝廷來說損傷也最小。
再加上如今奚與契丹入境,勾結叛軍,對付這些關外遊牧騎兵,崔季明應該相當有經驗。她的身份地位又很高,獨自坐鎮黃河北邊也能□□人心。
莫天平畢竟當年是朔方大營主帥,頡利可汗在世時大範圍侵占邊疆,朔方與涼州幾次聯手合併作戰過,他跟賀拔慶元也是莫逆之交。不管外頭什麼風言風語,說崔季明和聖人如何如何,他估計也是到根兒的直男,怎麼都覺得是純潔的兄弟友誼,越看崔季明越想鐵塔似的賀拔慶元,無論如何都想像不到她會「以色事主」。
在戰事方面,他也似乎把崔季明當成二十幾歲就鋒芒畢露的賀拔慶元一樣要求。
崔季明對於他關於魏軍將士的看法有些不滿,她知道莫天平也是為了殷胥考慮,這樣在戰爭中不著痕跡的損耗魏軍,是為了讓她這個手握重兵的節度使削減權力,避免和朝廷後期再為此發生衝突。縱然不滿,但他也算是盡心盡力為殷胥考慮,崔季明也只得嘆息同意。這也是一個心如磐石經驗豐富的老將做出來的決定想法。
殷胥轉過臉來:「季將軍以為如何?」
崔季明微微躬身就當行禮,微微一笑:「臣願擔此指責,為此臣或許會將齊淄青三州在內,黃河南岸的城池中的魏軍基本調至北線,只是聽聞如今幽州的兵力被擊退,從太原攻向恆州的兵力也遭遇突襲,暫時退入山中。臣以為北方或許不太好打,而且河北一帶多平原,很適合突厥部落的騎兵前來攻打,奚與契丹本來就是突厥各部中最驍勇善戰,死打不服輸的兩支,一旦遭遇了,如今的幾支隊伍都未必是他們對手。」
殷胥:「所以你認為是?」
崔季明:「臣希望康將軍率領的太原隊伍能順著太行山向南行兵,和魏軍接頭。而後若是能從邊境大營中調部分騎兵來從北邊遏制奚與契丹,和幽州聯手擋住北邊契丹進入中原的線路,或才有可能擊殺滄定與恆冀兩叛軍。」
莫天平思忖道:「本最合適的是朔方,但如今突厥一直在騷擾朔方一代,怕是調不出多餘的兵力。涼州大營倒是一直清閒,如今還出兵支援了朔方,不若讓那批支援朔方的涼州兵力在東調,去往幽州。」
如今涼州大營的主將是夏辰,他與賀拔公本就性格不同,如今也愈發明顯。
賀拔公做事是光明磊落的那種,說是打仗就是在戰場上正面衝突,計謀也大多是用在戰場上以贏取勝利。而夏辰更心黑手辣,他與伺犴多次會面交好,幫助朝廷和南突厥多次牽線搭橋,攛掇伺犴與賀邏鶻之間不斷激化矛盾。
而自己真正的兵力卻聯合隴右道內部的大營,威逼利誘周邊小國,連兵攻打突厥幾處最重要的牧場。畢竟是有南突厥夾在中間,涼州大營是最後一道防線,卻不再是最容易被攻擊的前線了,夏辰也甚少出動大軍,而是不斷的在周邊敲打東|突厥,腦袋露出來打腦袋,雙腳露出來扎雙腳,逼的賀邏鶻縮進打滿補丁的薄被裡。
賀邏鶻如今在突厥內實行高壓苛政,瘋狂籌備兵馬,又對朔方出兵,實在是讓他夏辰逼的沒有辦法了。
而他又把大軍借給朔方,□□厥北下攻打朔方,看著眼前又有涼州將士,估計都要氣的昏厥了。
崔季明頭一次是感受到坐在這個位置,可以縱觀全局,調動千里之外的兵力解圍。與她幾個月前夾在叛軍之中,四處受制絞盡腦汁湊兵不同,殷胥一旦插手此事,這場仗就變得好打了起來。
也並不是地方變弱,不是自己兵力多了多少。
而是打仗的時候有退路、耗得起,有幾條方式可以選,糧草不再是算計著給,更不是一旦做錯了就再也回不了頭。她覺得總算是能鬆了一口氣,卻也明白了為什麼中軍的將領大多以□□為主。
長期在這個位置,缺少了在地方叫天天不靈的壓迫感,缺少了絞盡腦汁拼一條生路的生涯,看什麼都覺得輕鬆,都覺得有退路,對於將領來說只會漸漸懈怠。
殷胥在肅宗裁軍之後,並沒有大量的徵兵,而是選擇養精兵。與肅宗時期常年因為軍衣、軍甲的問題在朝堂上產生摩擦不同,他如今單在每個士兵頭上花費的軍費,大抵是先帝在時的兩倍有餘。
殷胥這樣做,自然能從根源拉大朝廷軍與叛軍之間的差距,減少兵力的損耗,提高戰爭的效率。但就像是他自己也能意識到的,他的每一個決定實行下去的過程,必定要藏污納垢,曲解含義。
如今下層對於軍甲、兵器、攻城器械的追求,對於練兵本身的忽視顯然也是個隱雷。
更何況崔季明覺得每個士兵頭上分攤的如此多軍餉,怕是會有不少地方士兵死後不報朝廷,名字依然在領著軍餉,這些錢流入各層將領的口袋。
也不是說眼裡容不得一點沙子,黃河渾濁不也一樣灌溉周邊土地,只要能達到一定的目的,殷胥會選擇裝看不見這些。但若是像如今這樣私下有泛濫的趨勢,就要極早根除。
對於崔季明而言,如今她還很難對於這種事情插手,卻暗暗記在心中。畢竟是年初一,雖然來了的大臣將士也不可能去跟親人團聚過年,但總比坐在這兒討論一□□政的好,他大概到了中午之前就結束了這場大朝會讓大家去和同僚吃喝玩樂了。
幾位每次上朝都憋到膀胱快炸裂的老臣,差點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皇帝畢竟是要比大臣先走一步,殷胥憋了半天沒說什麼,朝後走去。他剛剛坐在高台之上,高台上立有屏風,他此刻就猶猶豫豫的站在屏風後頭,隔著絹紗的屏風看著崔季明。
崔季明也錘了捶腿,撐著胳膊從原地起身。殷胥想叫住她,又實在沒有由頭,哪有大年初一要叫人去書房商談事宜的。偏生崔季明都已經打哈欠,恨不得趕緊離開,連頭也沒回,更沒多一個眼神找找他的痕跡,就跟後頭兩個年輕小將一起並肩走了。
她畢竟年輕又看起來好相與,一些小將跟她見了沒幾次面也漸漸熟了起來,雖然官品有差,但畢竟年紀相仿,並排往外走在雪地里,玩笑道:「今兒看著季將軍一直在捶腰,這是怎麼了啊?」
另一人笑道:「這不是昨兒小妾才來,也真夠磨人的啊,把咱們季將軍累成這樣,怪不得昨兒軍中守夜不見你來,你倒是在家守夜的。」
要是平時崔季明早吹逼說自己怎麼倆小時不重樣乾的吱哇亂叫了,這會兒她只能苦笑,半天憋了一句:「明騷易躲,悶騷難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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