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友 304|294.02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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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盜章節)她走起路來都有點跟醉漢似的了,問那朝廷主將:「你知道聖人在哪艘船上?」

    那主將道:「您快去面聖就是了,到了跟前御前的人肯定會引著您。看小說網 m.kanxiaoshuo.net」

    崔季明笑了笑,叫獨孤臧先整隊,清點一下人數跟朝廷軍一併紮營,或者是一起往東去博州休息也行。她就拎了兩三個騎兵,崔季明沒安馬鞍,騎在金龍魚□□的馬背上,只拽著轡頭,輕輕夾腿,金龍魚就帶著她往巨船而去。

    那些大船靠岸,幾乎都要把黃河水逼上來一截。崔季明聽聞賀拔羅制出了馬船,果然看著船側面靠近水位的地方,大的木門落下來,船艙內打開,落下來的厚實門板連接著岸上和船里,她就這樣打個呼哨策馬進船。

    下頭整兩層都是馬廄,如今正空著,上頭挖著有天井,就沒點蠟燭,裡頭一股草料味兒和濕漉漉的水汽,木板地上也不太乾淨。幾個站在船內的馬童連忙幫忙牽過去,崔季明跳下馬來,隨手將頭盔往旁邊地上一扔,胳膊上還掛著酒壺呢。

    登上樓梯,才到了甲板,就先撞見了耐冬。

    他就是來迎崔季明的,看見她走路不太穩的樣子,嚇了一跳,拽住她胳膊道:「你小點聲兒。剛剛你上船,朝臣正在論事,沒人知道是你上船了。要是讓他們知道,非要讓你今兒就坐在地上,把打仗經過都說上一遍,再給你論個是非不可!你——你可怎麼成這樣了!」

    崔季明張口就是酒氣,一點黃河水似的濁酒自然喝不倒她,她開口道:「所以呢?」

    耐冬拽著她往樓梯上拖,抬手叫幾個黃門連忙跟上來,船上春風陣陣,拂過耳邊呼呼作響,耐冬轉頭:「聖人的意思自然是要你先歇下了!他知道你上船了!別管,你就躺著睡,睡到什麼時候自然醒,好好吃一頓,再去見那幫人,再去處理後頭那些細碎破事兒!」

    他說著,把崔季明推進一件拐角的屋內,裡頭倒是挺大,這艘船下頭雖然也有將士,但畢竟是殷胥乘坐,上頭用物也都是按照宮裡的標準來。崔季明站在屋裡頭,竟四處也不走,往地上一坐:「我身上太髒了,不坐了。等見著他,跟他說幾句我就走,後頭還有事兒呢。恆州的隊伍怕是也來打了,我們還要收尾呢。」

    耐冬看她,忽然覺得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他隨著殷胥,也算是見著崔季明從倆人都是半大少年時候長起來的,崔季明明明打了勝仗卻沒有半點意氣風發,他倒也有點緊張,叫人拖她起來:「你好歹先把甲給卸了。」

    崔季明倒是沒掙扎,直挺挺的站著。幾個黃門哪裡會卸甲,好幾個繩結皮扣,都已經讓泥巴給糊住結幹了,崔季明所幸自個兒從靴子裡掏出匕首,把繩結割斷,鎧甲哐當一聲重響落在地上,砸的木地板上幾道坑。一個小黃門要去拿,居然沒拿動,讓好幾個人一起才把鎧甲拖下去了。

    當殷胥回來的時候,一路急急忙忙,推開門,崔季明一身裡頭的圓領軍服袍子,大字型躺在地毯上,昏睡不已,靴子沒脫,臉上髒兮兮的。殷胥回頭埋怨:「怎的也沒找個帕子讓她好好擦個臉?」

    耐冬為難:「還沒讓人端了水,她就倒下了。我才剛走進,她睡魔怔了,眼都沒睜,拔了匕首就要捅人。好不容易退出幾步,好說歹說勸她上床上躺著,她不肯,自個兒躺在地上蹬著腿蹭了蹭,蹭到地毯上就繼續睡了。」

    殷胥瞧了她一眼,臉上都快有點認不出了。

    窄袖往胳膊肘褪了褪,胳膊上似乎還有棉布包紮的痕跡。殷胥剛想靠近她,抬手去看看她腕子,耐冬嚇得憋出無聲的兩個字:「不可——」

    崔季明果然從地上騰的彈起來,她睡覺的時候連匕首都是反握壓在身子底下的,一下子就劃破袖口捏在了手裡。殷胥也是一驚,他倒是驚的是崔季明有點癔症似的,倒真沒覺得崔季明還能捅他一刀。

    殷胥叫了一聲:「崔季明!」

    她猛地一睜眼,胸口起伏著好似讓人從夢裡嚇醒了似的望著殷胥。

    殷胥覺得就她這跟做夢似的一眼,心頭都給崩裂了,半晌憋出一句:「打完了,你不是殺了於空韜麼。這是在朝廷船上。」

    崔季明「哦」了一聲,扔了匕首,身子往前一倒,抬手抱住了他的腿,腦袋倚過去,還想睡。

    殷胥就這麼被她抱住腿,低頭只能看見她頭頂。縱然他自詡愛乾淨多少年,此刻還是伸出手摁了摁她腦袋:「起來,你起來洗個澡,再踏踏實實的睡。這是在船上,咱們往西走,俱泰和你手底下其他幾個人都在相州。」

    崔季明又沒聲了,殷胥又搖又晃她不起來。他只得掰開她的手,也坐在地毯上。

    耐冬不敢搭手,又不敢讓其他人進來伺候,只得端著盆子跪在一邊。這屋有隔間,隔間內已經有下人往浴桶里添熱水了。

    殷胥伸手去脫她那皮靴子,拽了一下,居然拽不動,崔季明疼的從他懷裡一彈:「別脫別脫!」

    殷胥嚇了一跳,他還穿著頗為正式的緙絲寬袖長衣,上頭繡著盤龍,卻就這麼抱著她坐在地上,問:「怎麼了?」

    崔季明半晌接了一句:「算了,我都不知道多少天沒脫鞋了。這味兒能熏死你。」


    殷胥不依不饒:「為什麼疼?」

    崔季明抗不過,只得道:「估計磨破了之後,長上了。」

    殷胥一時沒理解,崔季明似乎不是頭一回遇見這樣的事兒了,她撿回匕首來,把靴子從側面割開,殷胥又給搭把手,把鞋底都給拆掉,才把那層牛皮從她腳上扒了下來。

    他這時候才理解什麼叫長上了。

    磨破了之後又長好,又磨破又長好,從來沒脫下來過鞋襪,襪子和趟過水的皮靴子連著皮肉,黏在了腳上。

    耐冬連忙跪過來幫忙,等著連她腳上的白襪劃開,想要把襪子褪下來,那才真是從她皮肉上剝下來似的。她滿頭是汗,還在開玩笑:「中途遇見了河,想著要不然洗個腳得了,一脫髮現脫不下來,我還以為自己腳又長大了,就隨它去了,誰知道早晚也要脫鞋,今兒等著讓我受苦呢。」

    殷胥頭上冷汗都要下來了,她壓根眼都沒張開,完全不知道自己雙腳血淋淋的樣兒!

    他還想著她的腳不好看,聽她話的意思,這事兒不是頭一回了!就這樣折騰,能好看就怪了!

    就這麼光著腳,她坐在地上,殷胥也不敢要她起來,抬手要抱她。崔季明一撥他的手,賴在地上不肯起:「成個什麼樣子!」

    耐冬連忙往外頭:「奴退出去了。」

    殷胥這再去抱,她就又肯起來了,一隻手掛在他脖子上。殷胥明顯覺著她比臨走前輕,輕了不少。他要給她換了衣裳,只要是到了殷胥眼前頭,崔季明就可以當個斷手斷腳的殘廢了,他樂意於跑前跑後,崔季明也樂於享受,卻不想讓外人瞧見他一個當皇帝的這樣。

    崔季明:「我要洗澡。我都臭了!」

    殷胥勸:「你那腳也不能沾水,我拿個巾子給你擦擦就是了。」

    崔季明:「不行,擦不乾淨,那要禍害多少巾子!我要洗,把腳搭沿兒上行了。」

    他一向拗不過她。

    殷胥半晌說不出話來,他沒去打仗,只見過一段斷壁殘垣和一點斷屍殘骸,但崔季明身上這樣,已經足夠讓他體味這場戰爭到底是個什麼規模。他又有點氣憤,惱她不老老實實守北線,冒這個險。

    抱著她進隔間,差點撞著她腦袋,脫衣裳總不能也這樣不下地,殷胥連忙撿了塊兒軟墊子來,她坐在墊子上,也不避諱,把白的都快變成黃的中衣給脫了,他又幫著給解了小衣,這才抱她放進浴桶中。

    殷胥:「腳抬起來,千萬別碰水!就不該讓你這樣胡鬧!壞了腳你也就別想出門,就在家呆著吧!」

    崔季明嬉笑,她抬起手來掛著他脖子,肋骨都瞧得見。殷胥裡頭衣裳也是寬袖,這樣將她放進水裡,未免袖子也濕透。崔季明死死抱住他脖子不撒手,跟小脾氣似的要將他往裡拽,殷胥一隻手撐在桶沿兒上:「我要幫你洗頭髮,別鬧了。」

    崔季明胳膊磨了半天,磨得殷胥腦子裡亂鬨鬨一片,她才道:「想不想我哎。」

    殷胥將她胳膊拽下來,沒好氣的道:「你不想我我自然不會想你。」

    話裡有話——你想我我自然也會想你了。

    崔季明傻笑,殷胥看她坐在浴桶里,翹著腳,心裡頭有種想哄她開心的柔軟,抬手去了外間,拿了個小緞荷包來,裡頭是紙包。

    崔季明捂嘴:「我這吃菜粥吃的胃都酸了,你就別讓我吃梅子了!」

    殷胥拈了一顆給她:「不是梅子,是糖。」

    崔季明:「怎麼改了性子,往日不是不讓吃糖麼?」

    殷胥笑:「偶爾。」

    她張嘴,連他指尖都含住嘬了一下,牙關用力把糖從他指尖奪去。含著他指尖好一會兒不肯撒口,殷胥臉上被熱水蒸起來顏色,半晌道:「早知道我就該在中藥里把手指頭泡一會兒。」

    崔季明嬉笑,吐出來道:「因為你手上沾了糖粉,我不想浪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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