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風月 第五章 禮物與責任

    沐王爺當然沒走，但何嘉榮去的時候也未能繼續尷尬下去，因為何尚書還叫了大小姐何嘉敏出來。這是什麼意思就連何嘉榮都不好意思不承認了。

    柔淑一聽小丫鬟說沐王爺還在就大概能猜出來何尚書的意思。想著何嘉榮大概過去見個禮很快就會過來。果然不一會，何嘉榮慘白著臉就回來了。

    柔淑略一想當著李夫人的面便憤憤道：「你姐姐也過去了，是不是？何大人倒真是公平。」何嘉榮擺擺手不想再多言。她雖不說發生了什麼，但在座的豈能想不到。那如夫人更是家裡踩著其他姐妹爬出來的。眾人便再未多勸。

    蘇悅想了想起身道：「蘇悅家中還有事，斗膽向二小姐、郡主、李夫人告辭。」

    柔淑見蘇悅面上畢恭畢敬，可那眼睛卻是透著清明，心裡更是好奇。蘇悅若是想攀交他們此時正是好時機，她留下來出言安慰何嘉榮兩句，何嘉榮必定記著她。柔淑略一沉吟，這李夫人也是個有眼色的，起身也要告辭。於是柔淑道：「嘉榮，我也回去了。你送送我們。」

    何嘉榮雖然小性子多卻也不矯情，強打起精神將三人送出去。

    府外側門處停著兩輛馬車，獨有蘇悅是步行來的。三人先將李如夫人送上馬車，車夫剛要揚鞭離開。

    一聲「慢著。」眾人驚訝回頭。丁羽和一個管家穿著摸樣的人快步走來，身後跟著三個提著重物禮盒的丫鬟。

    這人果然是沐王府的管家，薛寄。薛管家向李如夫人見過禮，隨即叫過一個丫鬟送上手中禮盒：「王爺本不知李夫人也在這裡。無意聽二小姐提起，這才令老奴匆匆備下薄禮奉上。望李夫人笑納。」李夫人就坐在馬車裡也不出來，只叫身旁丫鬟撩開窗簾笑道：「這一聲夫人，真是折煞妾身了。替我謝謝你家王爺，王爺好眼光。」

    管家這聲夫人叫出了水平，李如夫人誇得好眼光正是夸這管家。

    李如夫人的馬車駛的遠了，管家再面向柔淑郡主，送上另一份禮物：「郡主日後必定貴不可言，王爺說不必多說，他要謝謝郡主為國為家的這份情操，小小薄禮只當今日之會。」柔淑沉默著令丫鬟取了。

    這管家不僅話誠懇，姿態也是誠懇。柔淑只覺得千斤重擔壓過來她再說不出什麼。上了馬車，鬱鬱寡歡去了。

    最後，薛管家看看蘇悅，也見了禮。明顯比前兩位輕鬆得多。

    「王爺說，他知道這幾日陪著郡主和何二小姐的乃是姑娘，姑娘雖不是名門貴族家世顯赫之輩。但能得到兩位金枝玉葉的賞識必定有過人之處。王爺也為姑娘備上了一份薄禮。」最後剩下的禮盒明顯小許多，蘇悅接過來，分量卻不輕。

    蘇悅不卑不亢回道：「謝過王爺。」臉上並未顯出過多的表情。那薛管家心中本是有點瞧不起這蘇悅的，跟王族貴女結交的平民無非也是想攀上枝頭做鳳凰。但王爺執意要連這位姑娘的禮物一起令他備下。此刻蘇悅的態度倒是令他刮目相看。管家點點頭，對著何嘉榮笑道：「王爺說，他今日就是來拜訪何尚書的，禮物早已備下送進府上。給小姐的是小姐獨愛吃的一品齋的糕點。」

    何嘉榮一聽一品齋，整顆心似乎活了過來。謝過管家。管家滿意的完成任務轉身又進去。

    這時一直在一邊站著的丁羽做出請的姿勢。何嘉榮只說改日再約，便自己也進去了。

    蘇悅拎著禮盒沿著街邊院牆往城郊去。

    耳邊漸漸靜下來，方才的什麼朱門高樓統統不見。什麼王爺、如夫人、郡主、大家閨秀都在腦海里幻化成一幕幕的景象。只有她獨自一人拎著這沐王爺賜下的禮物。

    蘇悅將這禮物拆開，禮盒內是一品上好的綢緞料子，顏色如碧。她仔細想了想，去當鋪當了，留下一些銀兩其餘的都隨手丟給了街邊的乞丐。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回歸自己。

    她安心的拎著買來的瓜果熟食回到舊城郊宅。小惜兒正在門外淘米，蘇悅見狀劈手奪過，嚴厲道：「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在門口獨自出現。這上京城裡魚龍混雜，若是被那些歹人看見你一人在家，將你綁去賣了。你叫我去哪裡尋你。」

    小惜兒愣了一下，隨即嚎啕大哭：「小姐，我錯了。小姐你是關心我。」

    蘇悅無奈親手將剩下的米淘了。這座舊宅院很妙，院中間自帶一口井。蘇悅將買的瓜果放進大木桶里丟進井水裡鎮著，兩人將桌子移到院中，很快蒸好的飯，熱好的熟食就擺上了桌子。

    小惜兒吃到肉又吃到新鮮瓜果，開心得很。蘇悅卻是心不在焉，她方才下定決心，她蘇悅絕不沾染上京皇族親貴的的事，可是她的腦海里總忍不住閃過柔淑聽到薛管家話時的神情。好像一下子整個世界都灰暗了。這種灰暗她亦深有體會，就像當初她得知十幾年前，京城內的女捕司一夜之間被聖上取締數十條人命被聖上的御林軍圍困致死，這當中就有她的雙親時，前幾十年的無憂歲月一下子離自己遠去。

    她的世界灰暗了。她不是偏頗之人，她的性情非常冷靜。這件事的利弊她一早就看得清楚，如果她不來上京，獨自找一個地方過活下半生她也能找個對她好，讓她衣食無憂的相公。最不濟便重新認下她爹娘給她指下的娃娃親。雖然她一向不喜歡這個人。但是至少不討厭，將來嫁了便嫁了。

    可自從知道了那件事，她便渴望著一個答案，渴望著一個真相。幾個月的無用功，她現在終於踏進了上京。

    她為真相而來，其餘的朝堂風雲從來就跟她無關，她只會是一個看客。

    可現在她對柔淑動了惻隱之心。

    家國天下是柔淑避不開的責任。就如她，求一個真相也是她的責任。柔淑選擇不了這責任就如同自己一樣。

    「小惜兒，你想嫁人嗎？」看著自己身邊這個賢惠的小丫鬟，蘇悅忽然來了這麼一句。小惜兒一口飯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