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陵躍下懸崖的這一刻,躲在大樹後面的婉莘臉色煞白,她捂住痛哭失聲的嘴巴,淚如泉湧。
蒙面追殺的人消失了,山林消失了,她的眼裡模糊的什麼也看不見。
夕陽的餘暉映紅了天際,山林恢復了沉寂。
「小姐,小姐......」
「小姐,是奴婢連累了你,你不能死,奴婢這就找人來救你......」她雙眼紅腫,腳步踉蹌,瘦削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
山崖上迴蕩著婉莘撕心裂肺的呼叫,漸漸山崖被濃郁的霧氣籠罩。
濃郁的霧氣下面是錦山腹地,無人問津的深谷,一條瀑布飛練一般從崖頂傾瀉而下。
谷中氣候濕潤,樹木茂盛。草叢潤澤茂密,像一片天然織就的翠綠絨毯。
青陵從懸崖跳下來的時候,因為有風,減慢了她下墜的速度。
青陵從半空中飄下來,接近地面的時候,她急中生智,抽出腰帶,甩向最近的一顆大樹橫溢而出的樹幹,腰帶一端纏在樹幹上,一端帶著她在空中搖晃,來回不停的晃動減輕了下墜的力度。
落地的瞬間,青陵順勢在柔軟豐厚的草地上滾落。
她站起來,打量四周,四周都是峭壁,頭頂上雲霧繚繞。
她長長舒了一口氣,真不敢相信剛才自己就是從雲霧裡掉落下來的。
俊美不可方物的臉上一絲得意的笑容一閃而逝,明麗清亮的眼裡閃過一絲驚險後的興奮。
不遠處草地上有重物落下滾落的痕跡,草叢裡隱隱還有血跡。
她撿起掉在一邊的長劍,提在手裡,順著血跡尋去。
眼前赫然出現一匹摔得頭骨碎裂,血肉模糊的黑色戰馬烏龍駒,烏龍駒四肢平攤,柔軟的腹部側躺著一個青色錦衣男子,左胸赫然插著一支羽箭。
可以想見從崖上掉落的那一刻,他明智的選擇躲在馬腹下,僥倖躲過一劫,沒有被摔成肉醬。
青陵蹲下身子,伸出手指尖觸動他的鼻翼,似有微微的熱氣。
「還有呼吸,只是傷勢較重,昏迷了。」青陵鬆了一口氣。
青陵在馬的屍體上找到了一個皮囊,拔下塞子,酒香凜冽,此時也顧不上什麼,撕下外衣衣襟,沾了酒擦拭那人的傷口。
從懷裡取出金針,封住那人身上幾處要穴。
劍尖割開羽箭周圍的皮肉,利落的拔出箭頭,暗紅的血液流了出來,箭頭淬了毒。
青陵筆尖湊近箭頭,血腥中帶有一絲惡臭,「南鉤吻?這不是南蠻子常用的毒藥!」
「南鉤吻是塞外劇毒,又叫狼毒,這可怎麼辦?」青陵出門可沒帶解毒藥她蹙眉,「如不儘快解毒,只怕他性命難保!」
感覺那人氣息越來越微弱,青陵無計可施,情急之下閉上眼睛,嘴對著傷口吮吸起來,吸一口吐一口,直吐了十幾口,血液顏色轉紅。
「啊......你......」,男子疼醒,他睜開眼睛,忍住疼痛發出聲音。
「啊!你醒啦!」青陵欣喜的叫到,笑容爬上臉頰,柔聲安慰:「痛不痛?忍一忍,馬上就好!」
「不......不痛,無事!」他艱難的搖搖頭,矇矓的眸子看向的青陵。
「箭頭有毒,你忍一忍......」青陵避開他的眼睛,低頭又吮吸了幾口毒血,直到血液鮮紅,她才用袖口擦去嘴角的血跡。
青陵把一些常備的傷藥糊在傷口上,脫下外衣撕成長條包紮好,讓他平躺在草地上。
男子流血過多,他額頭緊蹙,深幽的眸子矇矓中看了一眼青陵,陷入昏迷。
青陵從懷中取出一個精緻的小瓷瓶,瓶子裡是師傅調製的名貴療傷藥,她只有三顆,不到性命攸關時刻她是不捨得用的。
「青陵,他傷勢嚴重,你忍心見死不救嗎?師傅教我醫術不就是用來救死扶傷的嗎?他被蒙面人追殺,一定不是什麼壞人!」她喃喃自語,無奈的看看瓷瓶,又看看半昏迷的男子。
青陵猶豫片刻,倒出一粒藥丸放入男子嘴中。
雖是昏迷之中,臉色亦如白瓷般泛著淡淡的細膩的光華,眉梢修長飛入鬢角,稜角分明的口鼻仿佛刀刻一般,縱使傷重也難掩冷傲俊朗之氣。
青陵看的痴了,眼前的人,如一塊來自高山之巔的雪玉一般,清冷華貴。
片刻男子緊閉的眼帘輕輕的動了動,青陵的心莫名隨之一顫。
他眼神逐漸清明,深幽寂寥的眼眸中是雪山寒玉的清涼雋永。
青陵忘記了呼吸,那雙清湛俊逸的眼睛,仿佛不似初見,仿佛早已在心裡,在前世的夢裡,呼之欲出。
她清亮的眸子蒙上一層輕煙,神思墜入短暫的迷茫。
一瞬間,青陵恍惚沉淪在男子眼眸流轉之中。
「咳咳......咳咳......」輕輕的咳嗽喚回迷失的心神。
男子俊目微凝,定定的看著眼前,瞿黑的瞳孔映出青陵的臉。
青陵兩腮發熱,她垂下眼帘,入眼處是男子撕裂的外衣,青色潤滑,是蜀錦的紋路,上有暗紫色污跡。
蜀錦,川地的繡娘飛針走線一年也只能織出那麼幾匹,不是誰都可以穿的。能穿得起蜀錦的非富即貴,昏迷的是什麼人?
怎會闖入錦山腹地,被人追殺?
青陵復又抬眼,對上他清寒的目光,輕輕一笑:「公子真是命大,難得一匹忠貞救主的烏龍駒呀!掉下山崖的時候護著你躲在馬腹下,才躲過一劫,上天果真有好生之德。」
男子額頭有豆大的汗珠滾落,包紮好的傷口處滲出一層殷紅。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山谷上方雲遮霧繞,光線逐漸暗淡。
青陵找來一些柴火點燃取暖,火堆燃起,焰火照亮了四周,也映照在男子蒼白的臉上,火光映照下他眉頭微皺,半凝俊目,薄唇緊閉,始終不哼一聲,忍受傷口一陣陣剜肉刮骨般的疼痛。
青陵伸手去摸男子的額頭,他驟起眉頭,眉宇間是淡淡的冷漠。稍一躲閃,卻又任憑青陵手放在額頭。
「我這是在哪裡?」他嘶啞的聲音冷如寒冬。
「你受了箭傷,又從懸崖摔落,」青陵手晃了一下,「這裡應該是南陽錦山的一處山谷。」
他掙扎著坐起來,打量了一下山谷里的情形,臉色沉鬱,冷哼了一聲,「我的馬呢?」
烏龍駒體型高大,生前是神俊忠貞主人鍾愛的坐騎。
青陵抬起手指了指他掉下的高聳的山崖說:「公子從那邊摔下來的,是馬護著,你才倖免於難。」
他捂著胸口咳嗽起來,箭羽沒有致命,總還傷到了肺葉。
他又冷著俊臉一言不發。
青陵安慰說:「別太難過,安心養傷才好。」
青陵抓起他的手腕,腕脈跳動強而有力,安心不少,對他說道:「公子的傷勢恢復的很好,箭傷癒合的也快,再過兩天,就可以行動自如了。」
他甩開青陵的手,說道:「醫術還不錯。」語調冷淡,聽不出一絲喜怒哀樂。
「這谷里荒蕪人煙的,公子恢復的好,才有希望早點出去呀,起風了,小弟再去尋一些柴火,秋夜清冷,公子不要著涼才好。」青陵並沒有在意他的冷漠,柔聲安慰。
「你不怕嗎?」他突兀的問道。
青陵一怔,隨又笑了,「在荒谷里又不是我一個,還有你呢,我怕什麼?」
「我是說,你救了我,不怕我恩將仇報嗎?」男子眼裡寒光乍現,冷聲說道。
「好男兒快意恩仇,有什麼好怕的!」青陵明目含笑,隨手丟了幾支木柴到火堆里。
青陵側目看他,他的冷傲和淡漠反而讓她覺得親切,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籠在心頭。
他掙扎著站起來,靠在青陵旁邊的大樹幹上,眼眸里是蒼穹的悠遠和深邃。
起風了,男子一綹長發被風吹起,拂過青陵的臉頰,她的心跳的有點快。
如果沒有追殺,如果不會有人打破深山的靜謐,還真有歲月靜好的味道。
青陵閉上眼睛,聽著風,數著自己的心跳。真希望時間可以一直停止在這個安靜的夜晚,真希望可以一直這樣靜靜的站在他身旁。
「沙沙,沙沙…」靜默中似乎有什麼聲音拂過草地。
「沙沙,沙沙...」聲音漸漸近了,漸漸清晰起來,似有人腳尖掠過草地,直奔火光而來。
「似有人來了!公子,我們可否躲一下…」青陵感覺告訴她有人在向他們靠近,來人是敵是友尚不明確,青陵不想輕易暴露,輕聲詢問。
他沒有回答,眯著眼睛側耳傾聽。
「不用怕!」他再不猶豫,刷地一聲拔出腰間的寶劍,上前一步護在青陵身前。
「禦敵的事兒還是讓我來吧!公子身體有傷,不能打鬥,牽動傷口,與身體無益。」青陵嘴角掛上淺淡的笑容,拔出寶劍。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急,公子靠近青陵,劍尖閃著清幽的光,他嘴角輕蔑的勾起,眼裡寒光閃過,繼而平靜如斯,淡淡說道:「一起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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