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裡的翩翩公子是我嗎?摺扇明巾,越發顯得招搖。
「琬莘,看你給我準備的衣服,怎麼看都是女扮男妝,」青陵扯下羽巾,脫掉華服,打開柜子,從裡面找了一套米色布衣穿上。
「小姐,後日就是重陽了,今日就不要出門了。」婉莘趕緊關上房門,撿起仍在地上的華服。
南陽城郡國太守府掌上明珠青陵的繡房裡,錦帳低垂,黃梨花木的家具泛著淡淡光澤。
銀色的曲線花架上擺放著著一盆綠朝雲菊,花開得正艷,淺黃色的花蕊羞嬌的藏在裡面,暗香浮動。
鋪著絨毯的地上擺放著幾十個朱紅簇新的大箱子,重陽是她的大喜之日,南宮公子人還未到,聘禮已經送到了府上。
南陽重鎮自古都是兵家必爭之地。郡國太守蔣敬之鎮守南陽興商安民,清繳蠻匪,功不可沒。
南帝御賜隆恩,七皇子南宮慕瑜和蔣家之女青陵喜結百年之好,擇日完婚。
佳期定在庚午年九月九日,取長長久久百年和美之意。南帝御賜良緣,郡國太守自是感恩戴德,將在蒼暮山學藝的青陵接回家中。
青陵憤憤看了幾眼大箱子,坐在雕刻著精美花紋的梨花木凳上,美目一寒,「婉莘,來給我束髮!」
婉莘乖巧的重新束起青陵的長髮,扎了一快尋常男子常束的灰色布巾在發冠上。
精巧的梨花木紋鑲邊的鏡子裡出現一個十六七歲男子,明眸皓齒,膚如白玉,束手而立,風姿雋爽,眉目間隱然一股清逸淡雅的書卷氣息。
「小姐學藝歸來越發的明艷照人,穿上男子的衣衫也是風華絕代,叫人移不開眼睛,小姐,你這謫仙下凡的樣子出去,南陽的女子又要為你瘋狂啦!」
青陵撲哧一笑,「婉莘三年沒見,你這甜言蜜語哄人開心的功夫見長呀!」
她一把拉住琬莘的手,另一手扶上琬莘的小臉,「今天本公子要攜美出遊,琬莘姑娘可願意呀?"
「小姐一天沒個正形,盡知道拿我開心。南宮公子後日就要來迎娶小姐,嫁到京城,看你還鬧不鬧!」琬莘掙開青陵的手,把頭一側,小聲嘀咕道。
「什麼南宮西宮,青陵就是不想嫁!不許在我面前提南宮這個名字!」青陵清麗的眼睛湧上深深的倔強,將寶劍掛在身側。
「小姐快別說賭氣話,南宮公子親自來南陽迎親,這是多大的榮耀,這是別家姑娘都羨慕不來的尊崇呢!」婉莘謹慎的撫平青陵弄皺的腰帶,巧言勸慰。
「琬莘天天念叨京城,要不你替我嫁去京城可好?」青陵抱拳做出哀求的樣子,「琬莘姑娘,可好呀?」
「小姐存心戲弄琬莘,南宮公子是南朝棟樑,南帝最器重的皇子,奴婢怎麼高攀得上?奴婢以後能跟在小姐身邊,能伺候小姐一輩子就是奴婢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琬莘突然雙眼一紅,跪在地上,伸出雙手抱住青陵的腿,「琬莘是跟著小姐長大的,以後小姐無論到哪裡可不要丟下我!」
青陵連忙扶起她,「你看,隨便說幾句玩笑話,你就眼圈都紅了。誰說要丟下你了,從小到大我還不是拿你做我的親姐姐一樣待你,說個玩笑話就奴婢奴婢的,我在你眼裡就是那個苛刻的主子嗎?」
青陵嘴角一撇,「好呀,今天出城你就不用去了,到後院去劈柴做飯,洗衣打掃吧?」
「小姐,真的要出城嗎?現在外面不太平,南蠻子時不時就來圍攻南陽,城外有很多可疑人活動,聽說都是南邊過來的探子。」她小聲的提醒,那雙沉靜的大眼睛擔憂的看著青陵。
「沒事的,出去了我們小心一點兒,不招惹別人就行了。」青陵撇撇嘴,「你怕啦,怕了就不要去了。」
琬莘連忙說:「不是怕,就是有點擔心,你這翩若驚鴻的容貌,會不會就被哪個大家閨秀搶了去做暖床夫婿呢?」
緊接著一臉狗腿的樣子說,「小姐,真帶我去呀?」
她故作生氣的說,「那還不快去換衣服?你還真打算這樣傾國傾城的出去嗎?」
不一會功夫,婉莘也是一身青色布衫,眉目靈動俊美,陽剛不足柔美有餘。
南陽位於南朝帝都洛邑和東都大梁之間,南來北往的商戶都要在這裡停留盤庚,街上車水馬龍,商鋪林立,其繁華不可同日而語。
雖然蠻匪不時騷擾城郊,搶劫過往商戶,但是城內茶商繡坊無數,百姓富碩,民風崇文尚武,甚是開放。
青陵和婉莘走到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立刻一陣騷動。
「那是誰家公子?真是氣宇不凡!」
「風度翩翩!出塵脫俗!」
「如此俊朗的公子!讓小姐我近前好好看看,公子等等!」街上忽然熱鬧起來,人群蜂擁而動。
「公子,不好啦!女人們追上來了!」婉莘稍一回頭,就看到後面跟上來一群鶯紅燕綠。
「你看前面......」青陵已經看到前面不知道哪裡來的妙齡少女,都向她圍攏過來。
緊接著就是興奮的歡呼:「公子!公子!等等我!你喜歡我嗎?」
緊接著漫天花雨飛下來,鮮花,絹帕,錦帶,秀囊,還有水果.....
一枚枚金黃的柑橘飛過來,砸到青陵後背上,「快跑,婉莘......」她拉起婉莘的手,沒命的向左側的小道上飛奔。
「你是誰家的公子?告訴莞兒.....」一個姑娘大聲呼叫。
「公子,別跑那麼快,等等我......」後面傳來女孩子婉轉清脆的呼叫。
二人終於甩開追逐,「婉莘都怪你!出門不帶面紗!」青陵瞧著身旁氣喘吁吁俏臉緋紅的婉莘說。
「公子,都怪你,生的妖嬈奪目,招蜂引蝶的是你!」婉莘沉靜的眼睛裡暗藏一絲戲謔。
「好了,城門口盤查的很緊,趕緊走吧!」青陵取出手帕遮住臉,悄悄混入人群,向城門走去。
錦雲山主峰高聳入雲,放眼望去,周圍的山麓黃燦燦的,午後的太陽將紅暈灑在金黃的葉子上,一叢叢樹葉染上了一層血紅色,紅的妖艷,紅的燦爛。
她不知道婉莘在想些什麼,更多的時候婉莘都是望著白雲深處沉默,她那雙沉靜的眼睛秋水一樣清澈明淨。
過了一段石階,山勢稍顯平坦,石階的盡頭是青石板路,石板路兩邊是森郁的數木,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斑駁的紅影灑在石板路上,也灑在婉莘輕盈的身上。
一襲的素布衣衫,斑斑駁駁細碎的日影,漫山遍野的火紅,儼然是一幅美侖美奐的圖畫;沿路走著,踩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踢踏之聲,風中樹葉搖曳的簌簌之聲,飛鳥掠過之聲,輕柔的合作著一首秋日小曲。
婉莘竟是如此之美,走在後面的青陵不由得呆了,朝夕相處的,情如姐妹的人,三年不見,已是美的如詩如畫。
在婉莘傾國傾城的映襯之下,使得旁邊女扮男裝的青陵更加的風姿綽約,宛若天人。
前面是鬱鬱蔥蔥的山林,山林的盡頭隱藏著一個人跡罕至的大峽谷。
剛走進樹林,就聽到「嗖嗖嗖嗖」幾聲箭羽穿透天空的聲音。
「小姐,危險!」婉莘一把拉住青陵還沒來得及臥倒在地上,就有一匹黑色戰馬闖進茂林,隱隱聽到有人在遠處疾呼:「他中箭了,跑不遠的,快追!」
「小姐,快看,馬上有人。」婉莘小聲驚呼。
青陵看得清楚,戰馬身上插滿了箭羽,鮮血順著皮毛流淌,馬上的男子胸前插著一支深深沒入肉體的羽箭,昏迷不醒的在馬背上搖晃,任憑戰馬馱著他往茂林深處闖去。
「真是一匹好馬,以前只聽師傅提過寶馬救主的傳說,原來真有這樣的事兒呀!」青陵驚奇的睜大眼睛感慨,「糟了,前面是懸崖!」青陵大喊一聲追過去。
已經追不上了,那馬受了重傷瘋了一樣向前飛奔,青陵只能眼睜睜看著它撒開四蹄直直跳入懸崖。
「小姐,小姐,後面好像有追兵,如果是南蠻子,就糟了!」婉莘氣喘吁吁追過來。
「不怕,看本姑娘如何收拾他們!」青陵刷的抽出寶劍。
「小姐,不可,他們人多勢眾,英雄不吃眼前虧,我們還是先躲一躲!」婉莘壓住劍身說道。
青陵推開婉莘,「婉莘,你不會武功,遇上蠻匪,我怕是保護不了你。你快躲起來,我引開他們……」話語間並無半分恐懼。
「小姐……」婉莘勸阻已經來不及了,只見青陵飛一般的朝著懸崖方向跑去。婉莘只好就地向後一滾,趴在一處生長茂密的荒草從中。
「順著血跡追,進樹林......」追趕的聲音越來越近,一群蒙面人衝進樹林。
眼看著蒙面人就要接近婉莘躲藏的草叢,婉莘心咚咚直跳,嚇得渾身酸軟。她痛苦的閉上眼睛。
忽然遠處一聲清喝,一個身影在樹林中晃動。
蒙面人看到了奔跑的青陵,改變方向,黑壓壓的朝著懸崖那邊追了過去。
青陵持劍而立,俊臉如下了寒霜,清亮的眼睛冷冷盯著蒙面人。
青陵抖動長劍舞起千萬朵劍花,刺向敵人。劍光到處,有幾個蒙面人一陣疾呼,紛紛後退!
長劍畫出一個光圈,又有蒙面人中劍倒地,但是敵人人多勢眾,一攻一撲之間已將青陵逼向懸崖絕境。
青陵正要再度挺劍攻擊,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耳邊飄過:「那人已經掉下懸崖!」
接著是一個渾厚的聲音:「到崖下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渾厚的聲音突然一聲厲吼:「正事要緊,休得戀戰!放箭!」
眾蒙面人聽到厲吼,紛紛後退舉起弓箭對準青陵。
前面是敵人,後面是懸崖……
青陵舉起長劍,指尖輕輕划過劍身,崖頂颳起一陣秋風,她衣袂翩翩,恍若天仙。
敵人看得呆了。
青陵明眸流轉,清亮的眼睛映出湛藍清澈的天空,絢爛多彩的山林,映出十八歲出塵脫俗的年華。
她燦然一笑,翻身躍入身後萬丈深崖。
別了,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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