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7.寘彼周行·其六

    玉佩入手冰寒,黑中透青,上邊不像平常的禁步玉佩那樣,雕刻蘭芝香草或是麒麟蛟龍,而是刻了一隻漆黑的長蛇。虛青將玉佩提起來,湊到日光下看了看,黑蛇身上的鱗片花紋看起來都十分清晰。

    虛青玩笑似的猜測:「這塊玉佩莫不就是師叔從那條大蛇身上偷來的吧。」長蛇活靈活現栩栩如生,甚至讓人生出,它隨時會從玉佩上游下來,擇人而噬的錯覺。

    文霽風道:「這玉佩應該是陶然的。」方才陶然就是站在這個位置。

    虛青將玉佩丟到師弟懷中:「或許是當成了傳家寶交給了陶然呢。師弟你先收著。他們一時半會應該顧不上咱們,咱們正好出門一趟。」文霽風收好了玉佩,便糊裡糊塗地跟著虛青出了門。他心中暗暗鬆了口氣,虛青好像終於變得正常起來,恢復了原本愛玩愛鬧,成日不著調的模樣。

    可惜的是,事情並不如文霽風所想,他連出門給虛青揮霍的銀子都準備好了,虛青卻只帶他去了兩個地方,酒坊和藥鋪。

    &櫃的來二兩雄黃!」虛青吆喝了一聲。

    文霽風不解:「師兄,你買雄黃,是要做雄黃酒?」雄黃不是什麼名貴稀少的藥材,店鋪夥計很快給虛青取了二兩過來。

    虛青將方才買的酒放在藥鋪櫃檯上,開了泥封,先是淺嘗了一口:「上好的花雕呢,師弟要不要試一試?」文霽風搖搖頭推拒了。虛青也不強迫他,將雄黃倒進酒里,文霽風替他付了藥錢,等著他回答自己的問題。

    虛青卻並沒有回答他,只是一邊將酒液搖勻,一邊興致勃勃地問藥鋪夥計:「都說雄黃對蛇而言是劇毒之物,傳說白娘子更是因為誤服了雄黃酒在端陽節現出原形嚇死了許仙,不知道是真是假。」

    藥鋪夥計顯然也是個健談之人:「能不能毒死倒是不知道,不過我親眼見過蛇聞到雄黃酒的味道之後逃得遠遠的,大抵是有用的。至於蛇妖嘛,客官要是有幸能夠遇上那麼一隻,可以試試。說來這許仙真是也是個不知惜福的人,我若是他,有白娘娘那麼端莊賢淑,又持家富有的妻子,即便她是蛇妖,也斷然不願和她分開!」

    虛青笑著應了一句:「無量壽福,心誠則靈。小哥不妨去觀里求求神仙,指不定真能賜你一個白娘娘那樣的媳婦。」

    藥鋪夥計擺擺手:「不過是說笑罷了,小道長怎麼當真了。二兩雄黃怎麼也足夠了,若是小道長要服這雄黃酒還需斟酌一些,雄黃微毒,多食於身體無益。」

    兩人相談甚歡,又說了幾句,文霽風和虛青才從藥鋪中出來。聽了虛青同那藥鋪夥計的談話,文霽風隱隱猜到了虛青想做的事,卻又不甚明了。虛青心中對陶冶一直有所猜測,文霽風是早就知道的,只是想到先前他提及傅丹生的深情,文霽風又不太確定。

    &兄是想拿這酒試試陶師叔,還是傅前輩?」文霽風問。

    虛青揚揚眉:「師弟怎麼知道,這酒不是用來試試你的?」文霽風腳步一頓,虛青看著師弟不太明快的臉色哈哈大笑,「師弟別生氣嘛,不過和你開個小玩笑,橫豎這雄黃酒大家都得喝,誰喝了露出馬腳,那試的便是誰。」文霽風若有所思,虛青會這麼說,或許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何人身上。

    回了陶府,正好趕上午飯,堂屋中陶冶父子和傅丹生均已落座,像是在等著他們。見虛青二人進了門,陶冶才吩咐僕從們上菜。

    虛青主動告了罪,陶冶問道:「二位師侄來了好多日,都不怎麼出門玩樂,今日不知道是去了哪裡?」

    虛青笑了笑,一本正經道:「知道了師叔身子虛弱,這幾日又是換季,極易感染風寒,便和師弟一起去沽了些酒回來。」說著虛青將手中提的酒罈子放在了圓桌上,「稍飲一些黃酒可舒經活絡,正好暖暖身子。」

    陶冶道:「師侄有心了。」他沒有推拒虛青的好意,十分給面子地讓下人拿酒下去溫了。兩人已經來了好幾日,飯桌上的幾人之間,算是極為相熟。只是傅丹生和文霽風兩人都是寡言的性子,不常說話。今日卻有些不同,原本對誰都愛答不理的傅丹生,今日從文霽風進門之後起,便一直盯著他看,虛青同陶冶說了兩句話,很快便發現了二人之間的僵持。

    &前輩盯著我師弟做什麼?」虛青和文霽風二人原本就毗鄰而坐,邊問邊笑著瞅了瞅文霽風的俊臉,左手掛在他肩上,「難道是今日才發現,我文師弟長相俊美、玉樹臨風嗎?」


    文霽風無語地看了虛青一眼,熟識之後的壞處便是虛青,在陶然父子面前也變得愈發不羈隨意起來。虛青仿佛有著天生的本事,能尋到旁人的底線在哪裡,絕不觸動,只是在別人能夠忍受的極限之前肆意地玩笑著。不過文霽風也從虛青壓著自己肩膀的力道,察覺到一絲蛛絲馬跡——虛青現在就像是一張拉滿了的弓,千鈞一髮,隨時可能迸發。

    傅丹生即便這麼失禮地盯著別人看,也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他沒有理會虛青的玩笑話,只是對文霽風道:「玉佩在你身上?」陶然聞言,突然想起,早晨傅丹生交給他的那枚玉佩,他往自己懷中摸了摸,果然玉佩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

    那廂,文霽風取出那枚墨玉玉佩:「早晨在涼亭中意外拾得的,只是那時師叔正在診治,不好打擾,所以暫時保存在霽風身上。」

    說著,文霽風將手中的玉佩遞交給傅丹生,傅丹生卻視若無睹,並沒有接過,連隻字片語都不曾說。

    陶然連忙道:「多虧了文師弟,這玉佩是傅叔叔贈我防身用的,都怪我不小心,居然現在才發現遺失了。」說著便來接文霽風的玉佩。誰知中途,虛青一把將文霽風的手拉了回去,讓陶然撲了個空。

    對著陶然驚訝的形容,虛青將玉佩拿在自己手中:「陶師弟的意思是,這是傅前輩特地交給你,防如今錦源城中的妖事?」

    陶然沒有隱瞞,點頭稱是,心中隱隱有些不太妙的預感。這些時日,他沒少遭受虛青的逗弄,只是他又抓不住什麼錯處,只能憋著一股氣。

    虛青果然表情嚴肅了起來:「陶師弟,雖然我們師兄弟不過近日相識,但是我二人意氣相投,我是真心將你當作師弟。當初去義莊那麼兇險的事,也沒有忘記照拂與你。可你呢,有了這麼個護身符卻也沒想過我們師兄弟二人。」說著說著,虛青痛心疾首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陶然語塞,一時心中真的被虛青說的有些愧疚起來,雖然虛青總是讓他惱火憋氣,但是幫他弄清了媼鬼之事是事實,當初救他一命,他也是記在心裡的。可是這枚玉佩畢竟是傅丹生給的,哪怕是要將自己這枚轉贈給虛青,也要看看傅丹生的意思。

    察覺到陶然望過來的目光,傅丹生道:「不過是些雕蟲小技,我專于丹道,能做出這麼一塊玉佩已是艱難。」言下之意就是不答應。而陶然也不是第一日認識傅丹生了,曉得他最不喜歡的事就是旁人動他的東西了。

    陶然正躊躇著,虛青卻像是渾然不在意的樣子。他直接將手中的玉佩給了陶然,而後笑道:「不是護身玉佩也沒有什麼干係。前輩恐怕不知道,我們玄沖觀的香火不旺,咱們師兄弟出來,師父捉襟見肘,也給不了我們什麼法器丹藥傍身。」說著虛青憨笑了兩聲,「如今遇見了前輩,免不了要腆著臉,向前輩求幾顆保命的丹藥。」這句話實在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丹藥不談,光是法器,就有文霽風身上的那枚三環套月,還有虛青那枚不知道有什麼用處的拂塵。

    傅丹生微微冷笑,虛青面帶微笑回視他。

    陶冶道:「丹藥煉製不易,傅兄的藥輕易也不會給旁人,倒是我那邊還有些物什,師侄或許能用的到。」

    傅丹生打斷他的話:「你的那些玩意,不都是我給的?」

    陶冶也不惱,溫和道:「橫豎我也用不太著這些東西,給師侄他們或許更能派上用場。」這一次傅丹生沒有說話,只是皺著眉看著陶冶。

    良久,傅丹生從袖中摸出一個錦囊放在桌上:「這是我偶然得到的錦囊,能護佑安康,不過內藏咒術,不得輕易打開。」見陶冶微微露出笑意,傅丹生冷聲道,「給你的那些東西,即便沒用,你也好好收著,斷然不能借花獻佛。」

    陶冶好脾氣道:「記得了。」

    正好家僕上了溫好的酒,虛青藏好錦囊之後,主動替他人斟酒,還主動敬了傅丹生一杯,答謝他的饋贈之恩。

    雄黃酒舒經活絡,陶家父子並沒有生出什麼懷疑。陶冶在一旁看著,傅丹生也不敢再給虛青甩臉子,端起酒杯後,只是冷笑了一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一頓飯算得上是賓主盡歡,回了自己的院落,虛青當著文霽風的面,將傅丹生的錦囊打開。看完裡邊的東西,虛青朝文霽風感嘆了一句:「所謂蛇怕雄黃,果然只是一句傳聞。」

    這錦囊中藏的,是一枚巴掌大的墨色鱗片。



7.寘彼周行·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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