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卓君塵神情有些鬱郁,穆子蘇沒再多說,吃完點心又喝了一碗茶便回房去了。卓君塵盤腿坐在床上,想凝神修煉,卻怎麼都靜不下心,靈力運轉一周,險些入錯經脈。
卓君塵睜開眼,自懷中取出銅鏡,手指無意識地摩挲鏡上的花紋。
師尊……
卓君塵說不清自己現在的心緒算是什麼,以往他思及師尊,腦海中便能立刻浮現師尊芝蘭玉樹的身影,今次想起來,卻覺得仿若隔著一層薄紗,怎麼也看不分明。
眼前忽然閃過一雙眼睛的幻影,眉眼狹長,清凌凌的眼睛裡仿佛載著霜天峰上終年不化的寒冰。然後這雙眼睛彎了彎,眉眼舒展,氤氳三分笑意。一瞬間,仿若春風化雨,枝椏上最後一團積雪融化之後,開出了第一朵桃花。
卓君塵抽回神,面上不自覺得發燙,總覺得自己這般想像,是哪裡冒犯了師尊,可是細細想來,卻又無跡可尋。
卓君塵嘆了一口氣,按了按酸脹的額角,索性合衣睡下。自前來的路上起,他便一直有種要遇上些什麼的預感。此次筵席看來是註定有些波折,也不知前路等著他的東西是好是壞。
與卓君塵的預感相反,他來到沈家幾日,一直都過得風平浪靜。整個沈家都忙碌於壽宴布置,穆子蘇愛鬧騰,時常出去亂竄,偶爾會來他這裡,告訴他今日又有哪個世家仙宗派人來了,來的這些人又帶了什麼樣的壽禮。
卓君塵一直安生留在自己房中,他花了許久才使得自己能夠繼續修煉。沈寒松也不知是不是忘了他們,沒再來找過他,他也懶得招呼。除卻換了一個地方,他在沈家過的日子,同霜天峰上並無太大不同。
&日就是練劍、修煉、睡覺、吃飯。我說君塵,等你結成金丹之後,是不是連吃飯睡覺都省了,每日只需修煉就夠了?」
穆子蘇無聊地拍著桌子,卓君塵自冥想中睜眼,想了想回答道:「我每日還會用銅鏡同師尊聯繫,等我成為金丹真人,應該就可以幫上師尊一二,到時候大抵就沒這麼多閒工夫陪你聊天了。」
穆子蘇一臉嫌棄:「無趣無趣!」
有穆子蘇在一旁打擾,他根本沒法專心修煉,只能無奈問他道:「那你想怎麼辦?」
穆子蘇眼睛亮了亮:「不如,咱們出去逛逛啊?」
卓君塵奇怪道:「你每日不也是在外邊到處閒逛麼,你別忘了,杜師伯可是叫我看著你修煉的。」他現在不但自己不修煉,還想帶著卓君塵一同倦怠。
穆子蘇笑嘻嘻地靠近床邊道:「君塵,別這麼死板嘛,你說咱們難得出來一回,總不能只帶點被追殺,被異獸追得一身狼狽的回憶回仙門對不對?而且我說的外邊,可不是這小小的宅子,你就不好奇,凡俗界的集市街道是個什麼樣子?」
卓君塵冷漠地搖搖頭。
穆子蘇磨了磨牙,繼續頂著一張笑臉誘拐道:「那你就沒想過,去瞧瞧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可以帶回去給沈師叔做禮物?」
卓君塵動搖了。
穆子蘇就知道提起沈師叔才有戲,再接再厲道:「這裡好歹是沈師叔從小生長的地方,說不定咱們什麼時候就走過沈師叔小時候走過的地方,買過他買過的東西,見到認識他的舊識。」
卓君塵利落地從床上一躍而下:「我們走吧。」
不知道師尊小時候是個什麼模樣,卓君塵腦海中出現一個小小的師尊的模樣,還是一身白衣,一張沒什麼表情的臉,只是手短腿短,臉上還帶著些許嬰兒肥。
卓君塵乾咳一聲,停下了自己的想像,心上卻仿佛被一片羽毛拂過。
穆子蘇一臉興奮,能夠將卓君塵騙出去,叫他極為振奮,絲毫沒注意到卓君塵神色有異。
沈家占地極大,卓君塵實在不熟悉,不過穆子蘇這些天早已將里里外外都摸清了。他沒帶卓君塵從前院出,而是打算穿過後花園,自後門溜出去。
&你們說家主到底是什麼意思?我爹同我說過,咱們沈家這些年如此繁榮,全是因為沈仙君這位青華仙門執法長老的照拂。家主現在卻叫我們,不要靠近青華仙門來的那兩位來使。」卓君塵與穆子蘇原本只是自後花園假山借道而已,卻好巧不巧地聽到一群人在假山邊閒聊的聲音。
聽得沈仙君三字,二人齊齊停下了腳步。
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話語中滿含疑惑:「這兩位來使同咱們的關係最為密切,家主卻不讓我們親近。反倒是同萬劍仙宗和天方觀走得近,還特地派了宿雨堂兄親自陪同。這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另一人接口道:「這有什麼奇怪的,你爹那是沒同你說過,」這人的聲音突然壓低了些,「這家主啊,當年同那沈仙君的關係其實並不好,雖不到兄弟鬩牆的地步,卻也是人情寡淡。不然你想,除卻十幾年前老家主過世的時候,那沈仙君回來過一趟,為何這些年一些音信也無?」
還有一人附和道:「不僅如此,我們說是倚靠青華仙門,可是也沒見這青華仙門給過咱們明面上的好處啊。要我說,這沈仙君修為雖高,在青華仙門之中卻並沒有什麼根基,恐怕還受人排擠,所以才一直沒有顏面回來。」那人鼻子出了口氣道,「若我是沈仙君,過得好定然是要衣錦還鄉的,膈應也要膈應一下不和睦的兄弟啊。」
這句話引得一陣鬨笑,開頭說話那人又道:「說不得是青華仙門那棵大樹靠不住了,眼下又要七大仙宗五年一次招收弟子的時候了,家主有意搭上另兩個仙宗。」
神闕大陸之上,除卻青華仙門之外,還有另六大修仙正派,並稱七大仙宗。每五年,七大仙宗都會公開招收有天賦的弟子,泛大陸所有散修世家,均趨之若鶩。
另一人嬉笑道:「套近乎咱們是湊不著了,要不然咱們去踩踩那青華仙門那兩人,給另兩個仙宗表表忠心?」
話還未說完,便聽得一個男聲厲喝道:「你們都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假山那邊自是一陣慌亂,慌忙間有人畏懼地喊了一聲「宿霜堂兄」。
穆子蘇偷偷看了卓君塵一眼,見卓君塵一臉沉凝,眼神專注,他不禁鬆了口氣——還好沒到忍耐不住的地步。
那廂被稱作宿霜的人道:「你們幾個明知七宗大招將至,現在卻還不刻苦修煉,難不成以為自己各個天資絕倫,七宗求著你們去不成?」
方才還談得興起的幾人頓時噤若寒蟬,那宿霜的聲音頓了頓又道:「假山後的道友,偷聽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為。」
卓君塵同穆子蘇對視一眼,神色淡然道:「我們出去吧。」
二人自假山後繞出來,假山旁兩撥沈家子弟極為好認,一邊是一男二女,為首那個男子一身黑色勁裝,眉目中帶著幾分銳利,應當就是方才發話的宿霜。他身後兩女一黃一粉,都是二八模樣,極為俏麗。
另一撥就沒這麼出挑了,幾個青年耷拉著腦袋,面上的神情俱是極為羞愧,當初沈寒松迎接卓君塵兩人的聲勢如此浩大,他們便是想裝作不認識這兩人都難。
現在倒好,說別人壞話還被聽了牆根去,便是怎麼說,他們都站不住腳。
穆子蘇看著那群鵪鶉樣的弟子,笑得極為歡樂:「這位世兄怕是弄錯了,我和君塵只是途經此處,正遇上這幾位少俠說話,總不好打擾,可不是有意偷聽。」
宿霜的眉頭動了動,眼睛看過面如沉水的卓君塵後才道:「沈仙君與我祖父同輩,應是我稱一聲卓師叔、穆師叔才對。」
穆子蘇覺得分外新鮮,跑到那群小鵪鶉面前問道:「你們叫他堂兄,那也應該同他同輩,都快些叫聲師叔聽聽?」
那群人面面相覷,膽大的看了宿霜一眼,被眼刀殺了回來。
一個個只得老老實實地,挨個管穆子蘇叫師叔。
穆子蘇聽得極為滿意,在仙門之中,他們論資歷是最小的一輩,要等他們收徒,少說也要個十幾二十年,提前見了這麼多師侄,叫穆子蘇好好地過了一把長輩的癮。
玩高興了回來,穆子蘇道:「還未問過你們三人身份,說說看。」
宿霜回頭看了身後二姝一眼道:「晚輩沈宿霜,沈家二房長孫。」說是晚輩,沈宿霜的年紀看起來還要長卓君塵五六歲。
他指了指黃衣女子道:「這是三房的堂妹素冰。」黃衣女子朝二人行了一禮,儀態溫婉。
&是胞妹素雪。」
沈素雪一身粉裙,眉眼靈動,她要比沈素冰活潑許多:「見過二位師叔!」
穆子蘇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是不是便宜占大了。卓君塵垂眼無言。
見二人如此反應,沈宿霜心下微沉,朝卓君塵道:「族弟無狀,還望卓師叔寬宏大量,不要同他們小輩計較。」
穆子蘇的嘴角抽了抽,便宜果然不是白占的,這麼快就被討了回去。
卓君塵無喜無怒,淡淡說了一句:「今後還得嚴加管教,要是被天方觀和劍宗的人聽去,被抹黑的恐怕就不是師尊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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