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兄,我在這裡下車,前面有個蛋糕店,梅梅喜歡吃,我給她買點兒帶回去。」回去的路上,陸希言叫停了車。
「哦,弟妹喜歡吃蛋糕呀,我知道,南京路上有一家蛋糕店做的不錯,你嫂子經常帶唐瑩過去,下次給弟妹帶點兒?」唐錦一腳踩下了剎車道。
「不用了,唐兄,她就是偶爾吃吃。」陸希言開門下車,回頭一笑道。
「那我就不送你了?」唐錦探出腦袋來。
「不用了,走幾步路就回去了,你回吧,今天可是周末,回家陪陪嫂子和孩子。」陸希言揮了揮手道。
一直等到唐錦發動汽車離開,陸希言才從蛋糕店出來,拐上去廣元茶樓的街道。
「陸先生來了。」徐掌柜一看到陸希言,忙從櫃檯裡面走出來招呼。
「老徐,四哥來了?」
老徐點了點頭,眼神向上瞄了一下。
陸希言會意的點了一下頭,抬腳便上了樓梯。
三樓的包廂內,譚四和黃三正喝著茶,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呢,聽到敲門聲,黃三馬上起身去開門。
「四哥,黃三哥也在?」看到黃三,陸希言還有些驚訝,一般到是譚四一個人來,黃三似乎很少願意跟他單獨接觸。
「陸大夫,以前黃三對您多有誤解,得罪,還請您原諒。」黃三鄭重的抱拳道。
「黃三哥說哪裡話,我沒有絲毫怪罪你的意思。」陸希言道。
「謝陸大夫。」
「四哥,什麼情況?」
「我們一直盯著跛腳阿七的車,從隆興賭場出來,往靜安寺方向,汽車拐入地豐路,然後向北,沿著兆豐公園南路向東,但是,就在這個兆豐公園的東十字路口,發生了一場交通意外。」
「交通意外,人為的吧?」陸希言微微訝然。
「沒錯,就是人為的,這是一場進行預謀的攔路綁架計劃,時間掐算的剛剛好。」譚四點了點頭。
「四哥,請繼續。」
「被撞的是一位老婦人,站在車旁的兩名保鏢下去探查,這個時候,從兩邊人群中突然竄出了四個蒙面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車門拉開,將車上的保鏢和司機拽了下來,挾持跛腳阿七迅速的車就掉頭離開了!」譚四道,「整個過程不到三分鐘,英租界的巡捕趕到的時候,汽車早已遠去了。」
「好精妙的行動算計,這得需要多熟練的配合才能做到?」陸希言道。
「陸大夫說的沒錯,這樣的綁人行動,除了情報之外,還需要配合,從製造車禍,到突然襲擊汽車,再到連人和汽車一起開走,這期間每一步都不能出錯,而且時間還要掐准了,靜安寺附近巡邏的印捕,只要兩三分鐘就能趕到現場,三分鐘之內必須解決,這絕對需要超高的組織能力和執行能力,在上海灘,還真沒有幾家能做到。」譚四分析道。
「四哥,你覺得會是唐錦的人嗎?」
「不想死,唐錦手下如果有如此行動能力的高手,為什麼上一次在汾陽坊,會找巫氏兄弟做那件事呢?」譚四懷疑道。
「也是呀,這一次抓捕行動,至少有五個人同時行動,那故意撞車,製造車禍的,還有四個同時對汽車發動襲擊的人呢,唐錦要找四五個人不難,但想要找到如此訓練有素,經驗吩咐的行動高手,那就不容易了。」陸希言點了點頭。
「老六還在追蹤那輛綁走跛腳七的車,我們兩個就先來找你商量一下,下一步該怎麼辦。」譚四道。
「老六還在追蹤?」
「是的,他把情況跟我們匯報了一下,就沿著那輛汽車留下的痕跡追查下去了。」譚四道。
「能聯繫上老六嗎?」
「現在不行,我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只能等他自己回來。」黃三搖了搖頭道。
「根據我掌握的信息,這一次行動應該就是唐錦組織安排的,但是他自己卻沒有親自參與,而是命人在楊寡婦的對面租了一套房子,監視了楊寡婦一個上午,所有行動都是通過電話接收和下達命令的。」陸希言道。
「那我們忙活了半天,不是白忙活了嗎?」黃三道。
「也不能這麼說,起碼現在可以肯定一點的是,這跛腳阿七沒有落在日本人手裡。」陸希言道。
「這倒也是,跛腳阿七跟吳四寶是拜把子的兄弟,吳四寶現在已經是日本人的一條狗了,這五金工具行的案子就是在日本人的策劃下乾的,相比,軍統其他幾個據點被襲,也是脫不了干係,所以,日本人才安排跛腳阿七躲進了豐田紗廠。」譚四點了點頭。
「所以,我的意思是,咱們靜觀其變,如果人在唐錦手中,對我們有利無害。」陸希言道。
「也只能這樣了。」
「讓老六注意安全,他的通緝令可是還掛著呢,全上海的巡捕房和警察都在找他呢。」陸希言囑咐一聲。
「好。」
「對了,我們還收到一個消息,這一次軍統據點被襲擊,可能跟中統有關。」譚四道。
「中統?」陸希言驚訝道,「他們不是跟軍統是一家的嗎?」
「一家是一家,但是兩個兄弟,其實是一丘之貉,爭權奪利,面和心不和,私底下斗的比誰都狠呢。」黃三不屑的冷笑道。
「這都國難當頭了,他們還只顧著內鬥?」陸希言氣憤道。
「這國民黨就這樣,內鬥內耗,十幾年了,從來沒改變過,軍閥混戰,弄的國家民不聊生,生活困苦,現在外敵入侵,好了,我們被打的幾乎沒有任何抵抗力,簡直就是豈有此理!」黃三罵道。
「三哥,軍統的事兒,讓他們自己處理,咱們還是先管好自己。」陸希言道,「我還有一件事跟你們商量一下。」
「什麼事兒?」
「藥品走私。」陸希言道,「這貝當路巡捕房巡長蒙特想要跟我合夥做藥品走私的生意,他負責貨源,我負責銷路,你們倆覺得這生意能不能做?」
「陸大夫,你不知道現在這藥品可是緊俏物資,尤其是西藥,那是幾倍甚至是十幾倍配的暴利。」譚四吃驚的道。
「我也知道藥品走私是暴利,可這生意風險很大,我雖然跟這個蒙特關係還不錯,但我對他有些不太放心。」陸希言道。
「您是想要讓我們幫您查一查他的底?」
「嗯,先查一查他的社會關係。」
「好的,沒問題,正愁這段時間沒事幹呢,我這渾身都發癢了。」黃三有些小興奮,傷快好了,有些閒不住了。
「一切小心,我先走了。」陸希言起身道。
……
「三哥,怎麼樣,還在懷疑我當初的決定嗎?」陸希言走後,譚四問了黃三一聲道。
「陸大夫的確有過人之處,但為人處世,還是跟軍師有些不同。」黃三點了點頭,緩緩說道。
「你想說什麼?」
「陸大夫有軍師的儒雅,但是沒有軍師的豪氣。」黃三道。
「那是你沒見過他如何拿捏楚澤那個傢伙的場景,我都覺得仿佛見到了軍師本人。」譚四道。
「是嗎,楚澤他知道了?」
「知道,但我嚴厲警告過他了,如果有關陸大夫的消息泄露半個字,我絕不會放過他的。」譚四道。
「老四,我覺得可以在楚澤身邊放一個人了?」黃三眼神閃爍了一下。
「三哥,楚澤畢竟是軍師的老弟兄,這麼做合適嗎?」譚四猶豫了一下。
「老四,咱們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陸大夫,如果陸大夫有什麼事兒,咱們還能找誰來擔任軍師?」
「三哥,你說的沒錯,這事兒不是為了咱的個人安危,就算對不起弟兄,也要做一次了。」譚四下定決心道。
「這事兒我來安排。」黃三主動接下這個事情。
……
唐錦手下有一支他沒見過的力量,這既出乎陸希言意料之外,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法捕房政治處唯一的華人探長,身居高位,能夠充當三大亨跟法捕房高層之間的和事兒人,能是一個簡單的角色嗎?
還有,他還想到了,唐錦曾經跟他提過,想讓他擔任他跟「鐵血鋤奸團」軍師之間的中間人。
他只是答應了碰到的時候,會提一下。
他是想跟「鐵血鋤奸團」建立聯繫嗎?他記得,譚四也跟他提過,每個月軍師都會給唐錦的一個化名戶頭匯上三百大洋。
這筆錢說是保護費,青幫和軍統都有此類的費用孝敬,而且差不多都是以這種方式。
這說明,唐錦至少是有渠道可以跟這些勢力聯繫的。
為什麼他不直接聯繫呢?
非要他做這個中間人?
是在試探自己跟「鐵血鋤奸團」的關係嗎?
看上去又不太像,這一次秘密抓捕「跛腳阿七」的行動,他雖然參與了,也算是知情.人,可具體行動計劃卻一無所知,而上一次的「錢佩林」事件,也是這樣,參與而不完全知情。
軍師走的太匆忙,許多秘密都隨著他的死真的變成秘密了。
他是在考驗自己嗎?
唐錦這個人,他是越來越看不透了。
「安子哥,你回來了。」
「嗯,梅梅,給你買的蛋糕,你最喜歡的檸檬奶油味兒的。」陸希言遞上蛋糕盒子過去。
脫了外套,掛上衣架,進來書房,坐了下來。
「怎麼了,看你情緒似乎不太高?」孟繁星從外面進來,給他泡了一杯茶,關心的詢問一聲。
「沒事兒,我是在想怎麼給浩子介紹女朋友呢,醫院裡那些女護士,醫生我本來就認識不多。」陸希言微微一笑道。
「浩子的事兒,應付一下爸就是了,找女朋友這種事兒還的他自己上心才行。」孟繁星道。
「梅梅,你可是他親姐姐,說這話不怕他傷心?」
「這小子的性格我還不知道,我們給他介紹的,保管沒一個能看上的,他是那種牽著不走,打著還倒退的那種,甭管他。」孟繁星道。
「攤上你這麼一個姐姐,算他倒霉。」陸希言哈哈一笑,這種感覺,讓他回到五年前,梅梅還是那個梅梅,還是那股子勁兒。
「我先下去藥店幫忙了,別忘了晚上回家吃飯。」孟繁星交代一聲,「還有,謝謝你的蛋糕。」
「放心吧,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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