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少傑重生後的第七天。
黃泉河道的地下深處,一雙閃亮的眼睛從黑暗中睜開。
那是一雙琥珀色的瞳孔,掃視周圍的一切,仿佛在尋找什麼。
突然,黃泉河道劇烈震動。
平時寄生在河道內的眾多鬼靈精怪如同炸魚一般亂飛,落在岸邊,連滾帶爬,情緒失控的它們互相撕咬,發出刺耳的鬼叫聲傳出十里不息。
好在震動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便停了下去。
那些鬼靈精怪也突然噤聲,它們撿起自己的殘肢,乖乖地退回河道內。
整個世界突然變得安靜,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只有空氣中散發的血腥味道。
消息很快傳到白家,族長立刻召開了一次範圍極小的秘密會談。
大白天的,白家大殿窗門緊閉。
大殿內,點亮的燭光下映出兩人。
一人黑衣星袍,正是族長白長洪。
另外一人灰袍白髮,乃是白家的執事長老白長濤。
「族長大人,這一次黃泉河道驚變的原因找到了。夜觀天象,恰逢金木水火土五星連珠,引動大地五行逆轉,導致黃泉界河的封印鬆動。」執事長老手捧一本家族秘典,翻到了關於五星連珠的一頁,用手指著上面圈紅了的字體,指尖不停地顫抖,再也說不出話。
「五星現,地魂變,黃泉落,聖靈現。」族長親口念出秘典上的內容。
他張大嘴巴,好一陣,才緩過神,繼續道:
「難道傳說中萬年一遇的聖靈大劫真的要來了嗎?」
執事長老唰地一下,將記載這一典故的書頁撕下來,揉搓成一團,塞入口中,吞了下去。
「族長大人,此事萬不可傳出去。引起恐慌不說,要是上面怪罪下來,將錯誤歸咎為祭祀不力,不但我們白家上下千口人會被處死,就連另外負責祭祀的肖家,葉家也不能倖免。」執事長老說到此處,瞳孔驟縮,臉部肌肉抖個不停。
「那麼典籍上可有記載解決的辦法?」族長湊上前去,抓住執事長老的手追問。
「哎!」執事長老嘆了口氣,將手中典籍遞過去。
族長一把搶過典籍,來回翻找,半晌後,後退幾大步,整個人跌坐在凳子上,道:
「黃泉河道下鎮壓的聖靈乃是冥界罕有的大聖靈之一,是一條傳說中的聖冥泥龍。存世的人,沒有誰見過此靈的真面目。負責專門降服這種頂級聖靈的,應該是守護黃泉殿的黃泉冥王。可上一任黃泉冥在七年前被主宰大冥王以忤逆之罪處死,至今還沒有新的黃泉冥王上任。」
執事長老道:「這個我記得清楚,黃泉冥王被處死那一天,剛好是二公子白少傑出生的日子。」
「就是黃泉冥王尚在,也未必能順利降服此聖靈。接下來,只有靠我們自己的力量了。」族長一邊說著,拳頭攥得咯咯響。
「眼下的情形,還只是河道震動,聖靈並沒有真的現世。我們可以提請現任的黃泉殿主事大人,就說黃泉界河異動,要提前進行祭祀大典。如果祭祀大典成功,多半可以暫時安撫住躁動的大聖靈。能往後拖一年都是我們白家上下老小賺來的日子,若是能拖個十年,說不定聖靈就不再現世了。」執事長老想了想,然後說。
「看來,也只有如此了。」族長一臉無奈道。
白家很快把祭祀請示遞了上去,黃泉殿的回覆也及時。
二十天後,祭祀大典匆匆舉行。
白家憑藉自己的實力,成為祭祀大典的主要角色。
另外的肖家和葉家被安排負責祭祀外場的守護。方圓三十里,一隻老鼠都不能出現。
這種情形,和之前大不同。
往常的祭祀活動是會邀請一些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和百姓代表現場觀摩的。
黃泉河畔,一座祭祀高台上。
白家族長身穿黑底耀金盛裝,親自主持祭祀儀式。
「幽冥神只,黃泉祭祀,音律為引,以樂天地,安撫聖靈,享樂太平......」白家族長先是誦了一段長長的開場白。
開場白結束,他分別向著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鄭重施禮。
然後,他來到祭祀高台的另一端,這裡提前擺放了一面巨大的戰鼓。
族長雙手拎起鼓槌,有節奏地落在戰鼓上。
咚,咚。
戰鼓之音,如同踏入軍陣前大將軍的馬蹄聲,鏗鏘沉穩。
緊跟著,祭祀場內白家的一百零八名樂師,齊齊奏響手中的各種樂器。
有敲擊青銅編鐘的,有吹演排簫的,有吹奏陶塤的......
在演奏場地的中央,一名白衣青年獨自彈奏瑤琴,正是白家大少爺白少勇。
不多時,音律引動周圍百里靈氣,匯聚在高空之上,肉眼可見一座金色的環形大陣懸於高空,漸漸凝實。
祭祀高台上,族長手中鼓槌的節奏突然加快。
咚咚,咚咚。
其音宛如將軍騎著戰馬在陣前檢閱。
一百零八名樂師手中樂器的節奏也跟著緊張起來。
各種音色混成一體,宛如萬千兵士列陣,整齊劃一。
這時,高空中的金色大陣開始緩緩轉動起來。
半個時辰後,有金色的雨滴從金色大陣中降下。
雨落如簾,卻只是落在河道及其周圍的地面上,祭祀台上和台下的人們不會被淋濕。
仔細看去,每一顆水滴中都有一枚小巧的金色符文,宛如音符。
嘩嘩啦啦,雨落河面,濺起金色漣漪。
黃泉河道表面,很多包裹著各種鬼臉的水泡鑽了出來,它們歡快地跳動,好似在沐浴一般。
祭祀高台上,族長的臉色變得嚴峻,雙手攥住鼓槌一落而下。
咚!
單音高亢,如大將軍高舉戰刀指揮部隊,怒吼衝鋒。
眾樂師手中樂器的節奏也跟著大變,如同萬千兵士一同高呼著衝殺。
音律濤濤,殺氣騰騰。
嗡!
虛空波動。
高空中的金色大陣加速旋動,大陣表面電弧狂舞。
數不清的金色雨滴糾纏在一起,逐漸匯聚成一柄巨大的金色劍體,而後直插河道。
只是一閃,這巨大的光之劍便沒入河道之下。
轟隆隆!
大地震顫,祭台搖晃,眾人卻不敢停奏手中的樂器。
每一個人的雙眼都變得赤紅且突出,所有人都陷入瘋狂。
「百音封殺陣已成,能不能加強封印就在此一舉了。」族長高呼。
高空中的金色大陣緩緩降下,穩穩落在黃泉河道上,閃爍著嵌入地下。
大地震動漸漸平息。
「大家再堅持一下,這一次不容有失。」族長再高呼。
眾人拼了命地輸出音律。
狂躁,刺耳,毫無美好可言。
河道周圍的地面上,現出一道道蛛網般的紅色裂痕,好似有血液在其中流動。
血色漸漸黯淡。
大地震動停止。
「功成!」祭壇上,族長振臂高呼,雙膝跪地。
眾人終於鬆了一口氣,混亂不堪的聲音終於停止了。
就在這時,異況突起。
河道上方半空中現出黑色波紋,波紋內鑽出一大團黑霧,黑霧中發出一聲巨獸咆哮。
嗷!
洪亮的聲音傳遞出來,虛空跟著波動。
砰砰砰,砰砰砰。
青銅編鐘裂開,排簫毀損,陶塤漏洞。
位於中間位置的白少勇,身前瑤琴琴弦寸斷,整個人倒飛了出去。
作為樂隊的首席,他承受的壓力自然是最大。
黑霧散去,場面狼藉。
「就差了一口氣。」族長披頭散髮,面露不甘之色,從祭壇上跌跌撞撞跑下來,來到黃泉界河的岸邊。.
族長拔出隨身攜帶的短劍,割破了自己的一根手指,將血液滴入河道之中。
隨著他的血液融入大陣,原本破損的陣體竟然有修復的跡象。
「陣法只是部分損壞,陣基完好。執事長老何在?」族長扭頭大喊。
執事長老慌忙跑過去:「屬下在。」
「準備血祭之術。」族長咬著後槽牙,牙縫裡蹦出幾個字。
「族長大人,血祭之術乃是禁術,必須白家嫡系血脈方可,處子之身才能完成。殘酷的是,這血祭之術是要犧牲性命的,卻只有三成把握。」執事長老道。
「若是不成,白家上下老小都要死,如今只能出此下策了。你親自去把二公子也帶來這裡。我白家的子嗣在大義面前,不能有逃兵。」
半個時辰後,二公子白少傑被帶到了祭祀場地。
徐陽的意識就附在白少傑的身上,立刻感知到了周圍的情況。
「白少傑雖然沒有聽覺,但觸覺、嗅覺、視覺,味覺都是靈敏的。此處靈力極其混亂,有陣法之力,有大鬼王之力,有樂師的音律之力。八成是以音律之陣鎮壓什麼巨大鬼物,未能成功。」
此時,族長已經將白少勇和白少傑叫到跟前。
「我的兩個好兒子,我們白家作為祭祀一族,宿命就是為祭祀而生,為祭祀而死。今天大典不能完成,接下來要進行一場殘酷的血祭。你們兄弟二人要選出一個人,進行血祭。血祭風險極大,搞不好要獻出生命。」
二公子白少傑雖然聽不到聲音,卻能讀懂唇語,將父親的話聽個大概。
「讓我來,我是白家的大公子,又是大哥,有什麼事兒應該我來擔當。弟弟少傑才七歲,他還小。」白少勇跨出一步,朗聲道。
白少傑伸出一隻手拽住哥哥的袖口,另一隻手比畫著手語:
「讓我去,我天生沒有聽覺,是個無用之人,白家不能沒有哥哥在。」
族長雙眼含淚,欣慰自己的一雙兒子能互相袒護和關心。
「這一場血祭,不是誰想來都可以的,要找到最合適的人選才行。因為,一旦失敗,被封印在河道下異空間內的聖靈就會逃出來,整個樂靈國便會生靈塗炭。我們白家的人都要被黃泉殿賜死。」族長解釋道。
「那麼,要如何選出最佳人選呢?」白少勇問道。
「就在剛剛,祭祀的最後一個環節,黑霧之中的一聲吼叫便是聖靈的一道傳音。接下來,族長大人會以他自己的鮮血為引,再逼迫它叫一次。若是你們兩個人之中的任何一人能抓住這個機會,和其產生靈魂共鳴,然後以靈魂鏈接束縛住它,便是最佳人選。」執事長老捧著白家秘典,翻到關鍵一頁,道。
「白家年輕一代,我最擅長音律之法,我一定能從聖靈的叫聲中感應出它的情感,從而產生靈魂共鳴。這一次,非我莫屬。」哥哥白少勇篤定道。
弟弟白少傑兩隻手掰扯著手指,面露焦急之色,心中盤算:
「我根本聽不到任何聲音,又如何憑藉叫聲和聖靈產生靈魂鏈接呢?」
時間不能再拖。
黃泉河畔。
族長大人以自己指尖的鮮血為引,重新激活了埋在地下的音律大陣。
大地震動,靈氣翻滾,黑霧再現。
黑霧之中,一道獸吼之聲再次傳遞出來,驚天動地。
「是憤怒的情緒!我找到它了。」白少勇的耳朵尖抖動著,太陽穴處的血管凸起,雙眼瞳孔忽大忽小。
「靈魂鏈接!」
白少勇手持匕首劃破自己的指尖,鮮血落在地面上,陣法之力順著他的血線逆行,侵入他的身體。
他大聲狂吼,髮帶迸飛,頭髮倒豎。
「大少爺成功了,大少爺已經成為整座大陣的人形陣眼。接下來,以鮮血化陣,便有機會重新加固封印。」執事長老激動道。
而一旁的白少傑,雙眼緊閉,還在努力地感應著,卻找不到與聖靈之間的靈魂鏈接。
「少勇,這一次就看你的了。即便犧牲,你也是整個白家的驕傲。」族長聲淚俱下。
白少勇先是扭頭看了一眼,還在閉目感應的弟弟,欣慰一笑。
然後,他腳尖飛離地面半寸,整個人來到河道中央。
他的每一個血管都爆開,渾身鮮血不斷注入大陣,整個人變成一具血人。
殘酷的祭祀。
嘩啦啦,嘩啦啦,一道道血色鎖鏈從陣法中射出來,那團黑霧就是目標。
砰!
黑霧炸開,其內傳出一聲痛苦的哀嚎聲。
陣法繼續下沉,大地變成了血色,河道變成了血色。
「接近成功了,不過看上去大少爺已經到了極限。」執事長老的一雙眼睛隨時關注著情況的變化。
此時的白少勇,身體潰縮得不成人形,全身血液幾乎流干,唯一不變的是堅定的眼神。
轟隆!
河道塌落!現出一個巨大的黑色旋渦!
一頭巨大冥從中鑽了出來。
冥龍渾身泥土之色,一股股沙漿從它的身上淌出來。
嗡!
強大的威壓散開,在場的人全部暈厥,完全是碾壓。
「區區血陣,還想困在本聖龍?被困在這黃泉河之下萬年,終於可以出來透透氣了,這一次我先吞個十萬人族補補身子。」巨獸口吐人言。
正當巨獸準備大肆殺戮的時候,它的一雙琥珀色眼神盯在了一個角落。
那個角落裡,有一名身高四尺的男童,一襲白衣,一頭白髮,正用一雙大眼睛看著它。
四目對望,巨獸龐然的身軀打了一個冷戰,驚訝:「那是什麼?」
此刻,徐陽行使了第二次改變宿主命運的權利,以他的意識完全操控了白少傑的身體。
「通靈術——黑陽之門!」
白少傑單手一招,便是地動山搖,一座百丈的黑色大門拔地而起。
大門表面,一輪黑陽光芒萬道。
巨獸見到黑陽之門,立刻馴服,整個身體匍匐在地,蜷縮著飛快變小,終變成一枚黃殼蛋。
白少傑體內龍魂覺醒,背後現出一尊黃泉冥龍法相。
徐陽的意識很快散去。白少傑本我的意識恢復。
他走過去,捧起地上的黃殼蛋,用手輕輕摩挲了一下,竟然找到失去的聽覺和話語,道:
「小泥龍,今後你就隨我一起吧。」
這一年,龍魂覺醒的白少傑被主宰冥王冊封為黃泉殿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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