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命運之詩第二百五十五章阿賽琳的榮耀(中)
海面上一群如聞到血腥味道的鯊魚般糾纏上來的十字軍戰船一波波的向著厄勒岡撲了上去。雖然很多戰船甚至來不及靠近就已經被厄勒岡上裝備的可怕武器打得千瘡百孔,即便是能夠接近的戰船,也立刻被蠍子錘具有毀滅xing的巨大威力擊得支離破碎,可圍攻上來的戰船卻越來越多。
很多人已經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爭相恐後的向那條巨船發起進攻,至於親眼看到同伴被絞殺成一堆堆碎片的法蘭克人,在恐懼之後就變得更加瘋狂,那條可怕的戰艦這時似乎在散發著一種令人著魔般的奇特魅力,以至即便迎接他們的是無情的死亡,人們依然奮不顧身的向著它撲去,直到他們的戰船和自己的身體被厄勒岡上的武器殘酷的撕扯成無數碎片。
這種已經毫無理智,甚至誰也說不清楚究竟為什麼的殺戮,讓即便是厄勒岡上的水手們們也開始感到不安和厭煩,他們只是麻木的用手裡各式各樣的武器反覆向那些攻過來的敵人打擊過去,當威力絕大的投石機到可以造成如雷鳴般爆炸燃燒的重弩,從瘋狂揮舞,已經被血漿和五顏六sè的內臟染得不知原來顏sè的蠍子錘,到鋒利的砍向貼近甲板的敵人的彎刀,水手們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第多少次打退了法蘭克人的進攻。
甲板到處都是血淋淋的紅sè,有些傷者的慘叫聲讓人心煩,另外一些人則一邊戰鬥,一邊小心的注意腳下,防止被濕滑的血水滑倒或是踩在某個已經死去的同伴身上。
即便曾經參加過大大小小各種戰鬥,厄勒岡上的水手也不能不承認這是他們所經歷過的最為殘忍最為血腥的一次,沒有人的身體是完好無傷的,每個人身上都有著令人膽寒的傷口和片片血漬,那其中既有他們自己的,可更多的是敵人的。
又是一陣巨大的晃動,一塊因為被猛烈撞擊迸濺起來的碎鐵片擦著一個身材壯實的水手額頭一閃而過,隨著一聲悶哼,那個水手額頭上立刻出現了一條翻捲起來的可怕傷口,儘管額頭上有著足夠厚的皮肉,可是從露出翻起的傷口面,還是可以隱約看到白慘慘的頭骨。
「啊,你們要殺掉我嗎?!」那個水手瘋狂的喊著,他根本不顧血水流進眼睛令眼前一片模糊的紅sè,手裡已經缺角的彎刀依舊不住向著鐵質隔網外那些晃動的身影揮舞著「來呀!來呀!看看厄勒岡上的人是不是最可怕的!讓我看看你們都是些什麼樣的貨sè!」
受傷的水手一邊用力抹著眼睛裡粘糊糊的血水一邊依舊堅定的站在隔網前,當一隻大手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時,這個水手立刻發出一聲低吼。
「是我,你這條老章魚,」一個身材瘦高的水手急忙喊著,當其他人趕過來接替他們的位置後,他立刻把受傷的同伴拽到了後面「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哎呀,這次可不輕,我還記得你上次受這麼重的傷是第一次跟阿賽琳出海搶劫的時候吧。」
「別說了,那一次我還是露了臉的,」受傷的水手有些不滿用一隻能夠看清東西的眼睛瞪了一眼同伴「不過這一次有些太過分了,法蘭克人真的發瘋了。」
「這不也是阿賽琳老大希望看到的嗎?」瘦子水手呵呵笑了笑,在簡單的用一條破布幫同伴包紮好傷口之後,他喘息著靠在身後的木板上,兩個人著在船幫旁浴血奮戰的夥伴們「從沒想過我們也會這麼拼命,這可不太像海盜了。我們原來的日子過的比這個舒服的多。」
「算了吧,別忘了阿賽琳也不象以前那樣只是厄勒岡的當家人了,」用手扶了扶額頭,在儘量抑制住因為失血過多的眩暈之後,壯水手攥了攥手裡的彎刀「這些法蘭克人看來不太容易記住厄勒岡的厲害,讓我們去好好教訓他們一下。」
說著,在兩聲同時發出的吼聲中,兩個之前臭名昭著的海盜同時揮舞起手裡的武器,向著那些剛剛靠近船幫,正試圖爬上甲板的十字軍衝去。
海面上這時以厄勒岡為重心的戰鬥已經越演越烈,和厄勒岡一起前進的好幾條羅馬戰船已經因為敵人瘋狂的圍攻被擊沉擊毀,到處都是冒起的濃煙的把海面罩上一片灰黑sè的煙幕,到了這時已經完全分不清方向和陣型的十字軍,唯一的目標就是那條異常醒目,如同矗立在狼群之中的黑sè雄獅。
凱斯內斯這時的內心中正有著一種他自己也無法分清的巨大的矛盾,一方面他知道根本不應該因為自己那完全是出於si心的虛榮和厄勒岡糾纏不清,可另一方面,他卻怎麼也無法擺脫擊敗眼前這個海上霸王的巨大誘惑。
在內心深處,凱斯內斯還有著一個無法對任何人訴說的秘密,對於耶路撒冷的女王,凱斯內斯自認從開始看中她的王冠到的確希望能夠得到她的愛情,儘管這種想法讓勳爵有時感到幼稚可笑,可他內心中對伊莎貝拉卻的確認真起來。
這就讓他從之前對伊莎貝拉與羅馬皇帝之間的那些傳聞從漠不關心變得越來越在意,而阿賽琳做為羅馬皇帝人人盡知的情人,和伊莎貝拉那勢如水火的故事更是被傳得神乎其神,而這個讓整個地中海都為之膽怯的女人,卻只是貢布雷的情fu。
自己難道還不如這樣一個女人的想法始終在凱斯內斯心中縈繞,而擊敗地中海上最強大的海上女王的誘惑更是讓他在不知不覺中再也無法擺脫這種想法。
「只要擊敗厄勒岡就是對羅馬人最大的傷害,」這樣在心裡解釋的凱斯內斯堅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誤,不論是出於虛榮的si心,還是出於能與強敵堂堂一戰的渴望,勳爵都始終相信打敗厄勒岡不但同樣可以打擊羅馬人,甚至可能會徹底動搖羅馬海軍的軍心「進攻!它已經逃不了了!」
並不需要凱斯內斯的催促和命令,只是關於厄勒岡的傳說已經足以讓法蘭克人徹底忘記了他們原本要幹什麼,除了擊敗海上王者的榮譽,關於厄勒岡在搶劫中聚集起來的龐大財富的傳說,已經足以讓一個不夠貪婪的人改變心xing,渴望奪取這份財富的野心讓十字軍士兵們不但爭先恐後前仆後繼,甚至不惜一切的試圖甩開其他的競爭者。
他們的戰船相互撞擊著向厄勒岡衝去,以至當某條戰船被厄勒岡上那種稱為「密涅瓦」的可怕火弩點燃船身之後,因為過於用力而令他們自己已經主帆著火的船身與旁邊的同伴擠壓在一起,很快兩條戰船就同時陷入了一片無法撲滅的火海之中。
「究竟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呀!」厄勒岡上的一個水手終於發出了絕望的喊叫,他的手臂已經酸痛的太不起來,雖然利用絞輪可以更加輕鬆快速的給重弩上弦,但是即便如此也已經感到全身精疲力竭的水手,已經再無無法絞動輪盤。
「砰!」的一聲,那個剛剛還在叫喊的水手的身子忽然向後一衝,隨著一股血水從他被射穿的脖子上擠出來,他一下歪倒在地上,在被血水頃刻染紅的甲板上,他的身子不停的抖動,直到終於沒了聲息。
「當心!加列尼船!」
之前受傷的那個水手聲嘶力竭的喊了起來,這讓他的眼前立刻一陣發花,他面前站穩身子,在搖搖晃晃的甲板上努力看著從遠處側面忽然出現的一條外形彪悍,船身碩大的敵船。
那條敵船這時正順著風浪以一種令人膽寒的氣勢從側面向厄勒岡衝來,船頭的粗重撞角正對著厄勒岡的側幫,在船上水手用力搖動船槳之下,敵船毫不猶豫的把一條擋在前面的平底矮船從中間碾成兩截,隨後帶著一股瘋狂向厄勒岡撞去。
「要撞上來了,抓穩!」那個水手一把抓住身邊的一截木頭,就在這時他看到個人影一閃,隨著那個瘦高水手的身影在船尾一晃,一聲沉悶熟悉的聲音忽然從船尾響起。
「嗵!——」的一聲巨響,蠍子錘可怕堅硬的錘頭幾乎是平著狠狠砸在了已經衝到側舷前的敵船船頭上,那巨大駭然的力量甚至把對面那條外形兇猛的加列尼船的船身砸得整個向前一傾,被砸得稀爛的船頭猛的向海里陷去,海水瞬間直灌船身。
可是厄勒岡上的水手還沒有為這近乎致命的一擊發出歡呼,隨著一聲沉悶可怕的響聲,就如同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似的,厄勒岡在突如其來的巨大震動中猛然向著側旁傾斜過去!
同時伴隨著海面上傳來的一陣欣喜若狂的歡呼,船板碎裂的聲音同時也從厄勒岡的側面傳來。
雖然蠍子錘的確給予了敵人致命的一擊,可是那條加列尼船還是依仗著它那結實沉重的船身給了厄勒岡一次沉重打擊。
它結實堅固的撞角在斷裂前狠狠的撞中了厄勒岡的側舷,雖然厄勒岡的船身上如騎士般加裝了很多用以保護的護板和大片鏈簾,可是船身還是承受不住這過於猛烈的撞擊,隨著一大片船板破裂,在底艙四處亂飛的碎木立刻奪走了好幾個槳手的xing命,同時大股海水立刻湧進了船艙。
在看到這一幕時,甚至有些法蘭克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厄勒岡那令人難以置信的恐怖讓很多人懷疑他們究竟是不是能撼動這座如同海上城堡般的巨大戰船,當看到加列尼船被蠍子錘頃刻間砸得稀爛的船頭時,很多人甚至興起了立刻調頭逃跑的念頭。
可是在下一刻,厄勒岡就立刻受到了一次巨大的打擊,而且這也是開戰以來這條海上巨霸遭受到的最嚴重的創傷。
厄勒岡也能被擊敗的念頭瞬息之間在法蘭克人心中閃過,看到那條巨船因為這突然的傷害而在海上不住搖擺,看著正向船身上碩大的破洞裡洶湧灌入的海水,法蘭克人不禁喜悅的發出了一陣陣的歡呼。
也是在這一刻,凱斯內斯終於下定了抓住這難的的機會徹底擊敗厄勒岡的決心,他同樣看到附近那些正在和法蘭克船隊糾纏廝殺的羅馬人也因為這突然出現的一幕而顯得驚慌起來,對於厄勒岡近乎崇拜的羅馬海軍顯然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開始不安了。
「打沉它,羅馬人會不戰自亂!」凱斯內斯的吼聲已經變了腔調,他和身邊的槳手一起奮力划槳,在一陣陣齊聲吆喝聲中,十字軍不顧一切的向厄勒岡包圍過去。
「大人!厄勒岡!」站在馬爾基利身邊的一個羅馬士兵驚恐的喊著,他的聲音里充滿驚懼不安,在整個羅馬艦隊的心目中,厄勒岡不但是他們的旗艦,更是勝利和奇蹟的象徵,他們無法想像那條船會有一天遭到失敗,更不能想像會有人能夠把它擊沉。
對於羅馬人來說,厄勒岡不但是不可戰勝的海上之王,更是勝利本身!
馬爾基利的心在這一刻也緊緊揪在一起,對於他來說在內心中對那條船更有著比其他人更加ji烈的感情,他把不但它看成了阿賽琳的象徵,更曾經在那條船上一次次的領略到心中愛慕的女人的風采。
「去救厄勒岡!」幾乎想都沒想就下達了命令的馬爾基利暴躁的向身邊慌亂的水手們叫嚷著,這時他同樣忘記了一切,只想用自己的力量去拯救那條船。
「大人,厄勒岡被包圍了!」
同樣在另一條船上,米利厄諾斯看著海面上第一次開始變得搖晃不定的厄勒岡的桅杆,聽著瞭望哨的叫喊,他厚實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絲決絕的神sè:「就是現在,羅馬人順列突破!不論如何,必須衝過去!」
始終與沖在前面的厄勒岡帶領的船隊相互依託的羅馬艦隊,在這個時候卻忽然開始改變方向,除了那些是因為相互糾纏已經無法擺脫敵人正在進行殘酷肉搏戰的戰船之外,所有羅馬戰船在聽到特有的鼓點信號之後,開始困難卻堅定的忍受著從十字軍戰船上投射過來的礌石弩箭,分別以自己的船頭努力向著依舊試圖攔截他們的十字軍船隊之間的縫隙里衝擊過去。
一條戰船終於無法抵擋對面不住投射過來的石頭火箭,在一陣陣滾滾濃煙和船身碎裂發出的聲響中向著海里傾覆下去,當前半截船身完全沉入海底之後,被灌滿海水的戰船再也無法承受自身的力量,隨著旋起的漩渦,卷著那些因為來不急躲遠大聲呼救的水手,重重的向著黑暗的海底沉去。
「繼續前進!不要去救那些掉隊的船,我們幫不了他們的!」米利厄諾斯原本光滑厚實的嘴唇這時已經一片乾澀,每當有一條戰船起火燃燒,他都會狠狠咬一下下唇,當一滴滴的血絲順著他的嘴角滑落下來時,他回頭看著遠處厄勒岡那在十字軍的猛攻中雖然不住搖晃,卻始終堅定不屈的抗衡的身影,嘴裡吐出了一聲沉沉的自語:「地中海上的厄勒岡……」
一條條的戰船因為對著敵人露出了毫無防備的側面,而被投射過來的石頭和點燃的弩箭打得傷痕累累,有些戰船再也無法支持下去,開始變慢,一旦這種厄運降臨,蜂擁而至的十字軍就如同飢餓的狼群般衝上去肆意咬噬,而其他的羅馬戰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
就是在這樣充滿殘酷血腥的屠殺中,原本緊隨在前面厄勒岡船隊後的羅馬艦隊卻隨著方向的變化從恰納卡萊海峽中向外涌去,而這時,對厄勒岡的圍攻已經變成了一場肆虐的瘋狂。
原本用畏懼的眼神看著那條可怕戰船的十字軍似乎已經看到了勝利後的財富,在厄勒岡帶領下沖在最前面的羅馬船隊變得越來越少,當同樣是一條掌門官的羅馬戰船終於抵抗不住敵人的進攻緩緩下沉時,剩下的羅馬戰船開始向著厄勒岡靠攏過去。
讓凱斯內斯有些疑惑的是,他看到另外一條戰船也升起了那面只屬於阿賽琳的旗幟。而後,其他戰船也開始紛紛升起那面旗幟,而每當一面旗幟升起時,都可以隱約聽到從羅馬戰船上傳來的一陣奇特的呼喊。
「他們在幹什麼?」凱斯內斯奇怪的問,他想起了剛剛抓到了一個落在水裡的羅馬士兵,當他讓人向那個士兵提出疑問時,他看到那個看上去還是孩子的羅馬人露出了一股充滿倔強和驕傲的神sè。
「大人,他說那是阿賽琳旗,」一個懂得希臘語的十字軍士兵用充滿詫異的口氣解釋著「對於羅馬人來說只要升起那面旗幟,就意味著……」
「意味著什麼?」凱斯內斯不滿的盯著那個臉sè古怪的士兵。
「意味著這條船上的人在告訴敵人和自己人:『我們將死戰到底,直至船沉。』」
凱斯內斯臉上一時間露出了愕然的神sè,他先是不信的回頭看了一眼那些羅馬戰船,然後再看了一眼那個一臉驕傲的羅馬士兵,隨後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似的默默點頭。
即便是最勇敢和愛惜榮譽的騎士當即將被俘的時候也可能選擇投降,至於凱斯內斯自己也並不認為如果面臨絕境時選擇戰死是多麼值得稱頌的舉動。
可是現在這些羅馬人卻用他們那出人意料的舉動徹底動搖了凱斯內斯的這個信念,在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那一直想建立起可以與羅馬艦隊抗衡的海軍的想法似乎變得很好笑,至少他無法讓法蘭克人如同羅馬人那樣做到這樣的勇敢或者叫做瘋狂。
而且就在這時,凱斯內斯原本因為過於執著而失去冷靜的內心忽然清醒過來,他已經明白了羅馬人的計劃,當他立刻下令讓瞭望哨報告原本一直緊跟在厄勒岡後面的羅馬艦隊的動向時,聽到的卻是一個讓他不由為之大吃一驚的消息:
「大人,羅馬主艦隊偏離了方向,他們正向著小亞細亞的海岸前進!」
「上帝,這才是那個女人的yin謀!」凱斯內斯的拳頭用力砸在桅杆上,他知道自己犯了個倦怠的錯誤,儘管他原本可以避免這樣的愚蠢,可是正如那個女人首先預料的那樣,對於戰勝厄勒岡的執著讓他還是不知不覺之中落入了陷阱。
「命令船隊調轉方向!」凱斯內斯用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聲調吼叫著,可是隨後他愕然的看到那些被緊緊包圍,原本應該依仗相互支援拼命自保的羅馬戰船不但沒有那麼做,反而在厄勒岡的帶領下划動木槳,主動向著十字軍船隊衝擊過來。
看著那些桅杆上高高飄揚著阿賽琳旗,迎面衝來的羅馬戰船,凱斯內斯不由喃喃的說出了那句羅馬海軍的誓言:「我們將死戰到底,直至船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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