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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連波寒煙翠,舞影零游群雄間
欲尋陳跡悵人非,路遙歸夢謾斜暉
眾人聽了,都笑道:「若不說,還真給忘。先說說看,讓我們猜猜。」四姨娘笑道:「不怨天不尤人,打《四書》一句。」香玉接著就說道:「下學而上達。」我笑道:「不對,你好好想一想『怨天不尤人』五個字的意思再猜。」四姨娘笑道:「再想。」紫鵑笑道:「我來猜罷。可是『亦運而已矣』?」眾人都笑道:「這句就對了。」
四姨娘又道:「『句句扣心弦』。」湘雲又忙道:「這一定是『心事也』,再不是不成?」四姨娘笑道:「這難為你猜。惜文的是『青梅竹馬』,打《孫子兵法》一句。」晴雯笑著問道:「可是少而往來者?」四姨娘道:「是。」四姨娘又道:「綺兒是個『螢』字?,打一個字。」眾人猜了半日依然摸不著頭腦,婢女香寒道:「這個意思卻很深,不知可是花草的『花』字?」四姨娘笑道:「恰是了。」眾人不知其意問道:「螢與花何干?」我笑了笑道:「其然妙得很,螢可不是草化的?」眾人會意,都笑了,說:「好。」
天佑清了清嗓子說道:「看起來這些雖好,但不合老太太的口味。不如做些通俗易懂的詩詞,大家雅俗共賞才好。」眾人都提議道:「也要做些簡易的俗物才是。」脂硯齋想了一想,笑道:「我編了一支《點絳唇》,卻真是個俗物,你們猜猜看是什麼。」說著,便念道:溪壑分離,紅塵遊戲,真何趣?名利猶虛,後事終難繼。眾人都不解,想了半日,也有猜是和尚的,也有猜是道士的,也有猜是偶戲人的。
天佑笑了半日道:「都不是。我猜著了,必定是玩耍的猴兒。」脂硯齋笑道:「正是這個了。」眾人道:「前頭都好,末後一句怎麼樣解?」脂硯齋緩慢語速說道:「那一個玩耍的猴兒不是要剁了尾巴去的?」眾人聽了都笑起來,說:「偏他編個謎兒也是刁鑽古怪的。」
四姨娘道:「昨日三姨娘姨媽說,紫鵑妹妹見得世面多知識廣,走的道路也多,你正該編個謎兒給大家猜猜。況且你的作詩又好,為什麼不編幾個兒讓我們猜一猜?」紫鵑聽了,羞澀點頭含笑,自去尋思。然不多一會兒,便隨口而出輕聲念道:南山塞天地,日月石上生,高峰夜留景,深谷晝未明。山中人自正,路險心亦平。長風驅松柏,聲拂萬壑清。到此悔讀書,朝朝近浮名。
眾人正細細琢磨之時,天佑也心中生出一個好詩詞,念道: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莫道官忙身老大,即無年少逐春心。憑君先到江頭看,柳色如今深未深。
我也有了一個特好的,念道: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香玉也有了一個,方慾念時,紫鵑走來,笑道:「從小兒所走的地方的古蹟不少,我也來挑了十個地方古蹟,引用古人的詩詞做了幾首『懷古燈謎』。詩雖粗鄙,卻懷往事,又暗隱地方名,姐姐們請胡亂猜一猜。」眾人聽了,都說:「這倒巧,何不寫出來大家一看?」
眾人聞得紫鵑將素習所經過各省內的古蹟為題,引用作了幾首懷古絕句,內隱几個地方名,皆說這自然新巧.都爭著看時,只見寫道是:無題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贈我情。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京口瓜洲一水間,鐘山只隔數重山。
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
故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遙望洞庭山水翠,白銀盤裡一青螺。
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
眾人看了,都稱特奇妙。天佑先說道:「無論哪首詩詞都是唐詩上有據的,每一首詩詞都提到地方名,我們也從不知道你一個平凡之女竟然走遍大江南北,若還沒說錯,不只此十句詩詞為是。」我忙攔道:「這紫鵑妹妹也忒冠冕堂皇,矯揉造作了。這幾首詩詞雖於唐詩上記有,咱們雖不曾看這些外象迷惑,不知底里,難道咱們連這幾個地方也沒有到過不成?那三歲孩子也知道,何況咱們?」香玉便道:「這話正是了,我只是有些半信半疑,一曲曲弱女子能走遍天涯海角。」晴雯又道:「況且他假如是到過這個地方,這整個事兒顯而易見無從考據,古往今來,以訛傳訛,好事者竟故意的弄出這同一個地方的古蹟來以愚人。比如那年上京的時節,單是祭拜孔子廟之地,倒在同一處見了三四處。孔子一生事業,皆是有據的,家鄉曲阜到處可見祭拜之地。如何又有到過多處之說?自然是後來人敬愛他生前為人,就會在很多地方或是同一個地方修築廟宇以示尊敬仰慕,也是有的。及至看《史記》上,不止孔子的殿宇之多,自古來有些名望的人,在當地修築同一個孔子廟就不少,無考的孔子古蹟更多。如今這香火鼎盛、人才濟濟過往的達官貴人為了顯示財富,凡功名利祿,說書唱戲的。都會在自家供奉孔子以求保佑。甚至於求的簽上皆有注批孔子保平安,老小男女,俗語口頭,人人皆知皆說的都是孔子廟。況且又並不是到了另一個地方就足以證實來到這個地方了,說不定紫鵑妹妹沒到很多處就能看見此處的景色。這竟無妨,我只是說說而已。」紫鵑聽說,方罷了。深知大家不信她走過很多三江五嶽。不過既然都猜了一回,皆都能一目了然。
入秋之日天短,不覺又是前頭吃晚飯之時,一齊前來吃飯。因有人回三姨娘說:「蕙蘭的弟弟柳孜墨進來說,他母親舊病復發了,想他女兒。他來從家裡趕來求恩典,接蕙蘭往家裡一趟。」三姨娘聽了,便道:「人家母女一場,論感情,豈有不許她回去的。」一面就叫了可卿公主來,告訴了可卿公主,命酌量去好好辦理。
可卿公主點頭答應了,回至房中,便命貼身侍婢水桃立即去轉告蕙蘭原故。又吩咐水桃記好:「再將跟著出門的侍婢傳一個,你兩個人,再帶兩個小家奴,跟了蕙蘭一起去。到了大門外派三個年紀稍微大些同跟車的。在路上也好互相照應。順便僱傭一輛大車,你們陪著坐,要一輛小車,給小家奴們坐。」水桃二話不說答應了,才要去,可卿公主又叮囑道:「那蕙蘭會有時照料不好自己,你告訴她說我的話:叫她穿多攜帶幾件顏色艷麗的衣服,厚重大的袱衣裳也要拿著,包袱也要好好料理,暖手爐也要隨身拿好的。臨走時,叫她先來我瞧瞧。」水桃作揖答應去了。
不到一會的時辰,果見蕙蘭穿戴整齊來了,兩個家奴與水桃的拿著手爐與衣包。可卿公主看蕙蘭頭上戴著幾枝簪纓光燦金釵略顯華麗,又看著了一身深白色織錦的長裙,裙裾上繡著粉紅的點點桃花,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
可卿公主笑道:「蕙蘭姐姐這些衣裳都是姨娘做生意換來的好布料,賞給了你倒是挺合身的,但只這長裙太白淨了些,如今這單調色澤穿著也感到冷,你該穿一件顏色大紅棉襖裙的。」蕙蘭靦腆笑道:「三姨娘就只給了這些了,還有一件青藍的.說趕年下再給做更好的,還沒有做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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