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渺無際的草原上,白色的駿馬迎著耀陽跟烈風在疾馳。
馬匹上的年輕人身著輕甲,左手握韁繩,右手持朴刀,不提的衝刺著,手裡的刀在向著兩旁的高大木樁在揮砍。
木犁手持軟鞭,不斷指揮著奴僕移動木樁的位置。
如今,不僅僅是木犁家的人知曉世子殿下開始上馬,連北都城裡的不少權貴們都聽聞這件事情。
距離馬場不遠的地方,有貴族在遠遠的望著這邊。
有大王子的人,還有三王子的人。
木犁看著被塗抹上標記的木樁上的刀痕,眼眸里閃過極其滿意的色彩。
他的這個徒弟,遠遠超過了老師的預期。
木犁轉過頭來,那犀利的目光瞥向不遠方巨傘下的那些人,男人重重哼了一聲,但也沒有去驅趕對方。
「世子...」
木犁看向換馬後又開始新一輪衝刺的陸澤。
這位擁有著青銅之血的繼承人時隔三年回到了北都城,卻並不像人們想像當中那樣的羸弱,如今都已開始披甲上馬,看著他在衝殺時候的堅毅模樣,木犁總是會想起帕蘇爾家族歷史上的那些英雄們。
在最後一輪衝刺結束後,陸澤終於是下了馬。
他如今的體態氣質,跟剛回到北都城的時候比起來判若兩人,只有木犁真正清楚這段時間以來,世子殿下在刀術上的成長有多麼的迅速。
陸澤剛下馬,便有著兩位年歲不是很大的蠻族少年朝著他走來,這是大君特意為陸澤選擇的兩位伴當,青陽大將巴夯的兩個兒子,東陸文的大名是鐵顏和鐵葉,年紀只差一歲。
北都城的貴族們漸漸看出來了大君對於世子的偏愛。
陸澤居住在木犁將軍家中,伴當又是貴族孩子中最勇敢的兄弟二人,沒有人能夠再忽略掉這位世子,遠處無數的注視目光就是證明。
鐵顏跟鐵葉看向陸澤的眼神裡帶著狂熱跟興奮。
如今,整個北都城都知曉著世子具有青陽部落最為神聖的狂血,能夠成為世子殿下的伴當,讓鐵家兄弟二人極其興奮。
「殿下。」
陸澤將手裡合鞘的刀扔給了鐵顏。
隨後他看向站在不遠處的木犁將軍,後者簡略的將剛剛陸澤馬劈的戰績告知了他,幾乎可以算得上完美,這個成績很快就會被金帳里的大君知曉。
木犁對著陸澤沉聲開口道:
「殿下如今已可以出師。」
「但木犁希望殿下明白,戰爭跟訓練完全是兩回事,敵人不是這些木樁,他們是活生生的人,敵人有心、有肝、會思考。」
木犁說罷,緩緩將身上鎧甲脫下,露出了他那滿身的傷疤。
這些瘡疤,看起來極度的駭人。
鐵家兄弟則是抬眼細數著那密密麻麻的傷疤,發現遠比自己父親身上的還要多,兩位年輕的蠻族人頓時就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不拉幾。
蠻族之人永遠都將傷疤當成是他們榮譽的勳章。
陸澤對著木犁微微頷首,道:
「我知道。」
木犁對陸澤的態度在這幾日發生了悄然的變化。
最開始的時候,木犁跟北都城那些貴族們的看法一致,都認為幼弱的世子殿下被廢是遲早的事情,但現在這種看法卻
這時,有快馬自北方而來,那是北都城的方向,來人是大君金帳外的十二鐵牙護衛之一,騎兵傳遞來了大君的旨意。
「世子殿下。」
「大君宣召讓您立即入帳。」
自從上次在木犁家的帳篷里見過面之後,大君呂嵩就再沒有的見陸澤,不知道是不是陸澤那些話真正說進了青陽大君的心裡,這十幾日的陸澤就安心練習著馬術跟刀術。
來到金帳的時候,大合薩歷長川已經在大帳裡面。
陸澤掀開了金絲織繡的羊皮帘子,低頭鑽進了金帳內部,裡面有著特製的貴族薰香在點燃著,勾勒出裊裊白煙,能夠驅散夏日裡的蚊蟲。
老頭兒看向陸澤,語氣里滿是疑惑的說道:
「阿蘇勒,你怎麼也來了?」
一老一少兩個人一直待到了夜幕降臨都沒有等到大君,陸澤跟大合薩在金帳內用完晚飯之後,鎧甲著身的呂嵩才來到金帳內。
「走吧。」
「你們陪我去見見東陸而來的客人。」
歷長川眸子頓時凝聚起來:
「東陸人!」
在這個漆黑的夜裡。
十二名鐵牙武士率領著虎豹騎,簇擁著大君、世子跟大合薩來到了北都城的南城門,他們大約四十多人,每個人都是一身黑氅,罩住了全身的裝束。
守城的千夫長剛一出來就被鐵牙武士挾持住。
呂嵩摘下黑氅的帽子,露出來了那張威嚴的臉頰以及眸子裡滲人的白翳,對著面前的千夫長低聲道:
「今夜沒人出過城,明白了麼?」
「是,大君。」
騎兵們悄然無聲地通過了北都城的城門。
許久後,才來到目的地。
數十名虎豹騎如漁網散入河水裡一樣,迅速在四周散落開來,三人一隊,弓弩上弦,長刀出鞘,精銳騎兵們警惕的盯著四周的動靜。
黑暗當中,火把在正中央升騰而起。
呂嵩看向陸澤,眼眸里充斥著讚許,道:
「阿蘇勒。」
「你的騎術很不錯,這百十里路,騎得跟鐵牙武士們一樣平穩。」
大合薩歷長川借著篝火堆的火光,打量著大君的臉頰,心裡的震驚程度還沒有消散,大君竟然跟東陸的人聯繫...
陸澤神色安靜的烤著火。
雖然還是草原上的夏季,但白天跟夜裡的溫差很大,入夜後人裸露在空氣當中的肌膚會有著絲絲涼意。
陸澤想著蘇瑪這時候應該還在木犁家的大帳里等待著他回去,卻並沒有去想即將遠道而來的客人,因為他知道客人的身份。
不久後,客人終於來到。
黑甲威武的騎士們衣著東陸武士的鎧甲裝扮,無比的威嚴籠罩在這些騎兵的身上,看起來神聖不可侵犯,有位高瘦挺拔的老人從中走出。
老人衣著黑袍,高高的衣領跟垂下的衣帽遮掩著他的臉,老人的手裡握著杆巨大的黑幡,好似從古代壁畫中走出來的巫師。
虎豹騎的弓弩紛紛指向這群人。
大君出聲喝止:
「收起弓弩跟刀,歡迎我們的客人。」
呂嵩對著面前的黑衣老人微微欠身行禮,輕聲道:
「歡迎來到瀚州,山碧空先生。」
山碧空以蠻族的禮節按著胸口躬腰:
「見過大君。」
「見過世子,見過大合薩。」
歷長川的眸子滿是震驚之色,他在蠻族裡同樣是神神叨叨的代表,可從來沒有遇到過面前這持幡老頭這樣的對手,始一見面就認出來了他跟陸澤的身份,這讓歷長川都懷疑是不是北都城裡有對方的內應。
可就算是內應,都絕對不會知曉他們今晚出城的消息。
兩邊的騎兵默契的選擇遠離了篝火所在的圈子,陸澤四人圍著篝火盤腿坐下,名為山碧空的老人這時摘下帽子,露出那張蒼老的臉,老人的眼眸漆黑,好似藏匿著無盡蒼穹。
「大君。」
「這是我們陛下的親筆書信。」
山碧空從袖口裡掏出個深紅色的漆盒。
大合薩並沒有讓大君跟世子去接,老頭子率先接過漆盒,打開之後發現裡面是頁金色的信箋。
呂嵩拿過月光跟篝火下泛著烏金色的信筏。
大君低頭看著信筏上的內容,隨後將打開信筏又遞給了大合薩,後者仔細觀察著信筏,上面有精緻的東陸文字被人鐫刻在信筏上,大胤的開國印章被印在最下方的位置。
大合薩驚呼道:
「這是...真的大胤朝鎮國之璽!」
「我當年看過風炎皇帝寫給欽達翰王招降的信,就是印著這個印章,連右下方的那個缺口都是一模一樣。」
山碧空對著眾人微微一笑:
「我自東陸天啟城而來,這是我們大胤皇帝的親筆信。」
「我代表皇帝陛下,希望改變九州的未來,是為草原蠻族帶來偉大興旺的結盟使者。」
北陸瀚州,在蠻族七大部落的控制之下,七部的盟主青陽部以北陸大君的身份君臨草原,如今七部已去其一,僅剩六部。
而浩大的東陸,則是屬於古老高貴的胤王朝,十六個諸侯國以鐵桶的形狀拱衛著神聖的帝王之都。
但如今,無論是草原的蠻族大君,亦或是天啟城裡的皇帝陛下,都無力再去維持著對於全境的統治。
這天,來自於東陸的結盟信件,到了蠻族人的手裡。
陸澤最後接過了那鎏金的黃金信筏。
山碧空描述著雙方在結盟後的場景,蠻族強大的鐵騎將要在東陸的國土之上縱橫馳騁,給世人帶來無比的震驚與讚嘆,大君呂嵩也將建立起來比他的父親欽達翰王更為偉大的功勳。
大合薩脫口而出道:
「這不可能!」
「天啟城的皇帝怎麼會允許蠻族騎兵出現在東陸?」
山碧空微微一笑,那雙富有魔力的眼睛落在陸澤身上:
「世子殿下。」
「您還在真顏部的時候,應該是遇到過來自東陸的武士吧?」
陸澤微微頷首:
「是的。」
「那是個年輕人,是來自於天驅的武士。」
「他跟我說過,在今年的四月份,威武王贏無翳帶著五千雷騎兵仿佛天降一樣出現在帝都的城下,控制了天啟城。」
「東陸的小皇帝已經成為了離國的傀儡。」
這一刻,連大君跟大合薩的目光都齊齊落在陸澤身上。
山碧空輕嘆一口氣:
「諸侯國里,如贏無翳這樣野心勃勃的人實在太多,如今大胤皇室可以倚靠的諸侯,大概只剩下唐國的百里氏。」
「所以,我們的皇帝陛下,希望以下唐的名義和青陽結盟。」
「與其看著那些亂臣賊子在東陸作亂,我們更願意將土地跟糧食分享給我們在瀚州的盟友,而且...」
衣著黑袍的山碧空忽然起身,老人仰望著遠比在東陸要璀璨的漫天星辰,竟是單膝跪地,行著連大合薩都看不懂的古老禮節。
「而且我得到過可怕的預言。」
「未來的東陸大地可能會不再被東陸人掌握,星辰在上,指引著我們,未來的主宰會來自北方。」
「北陸三州之地。」
「寧州的羽族跟殤州的夸父都不成氣候,只有瀚州的草原上能夠誕生出主宰著山與海的鐵沁王。」
大合薩聞言,臉色不由變得古怪起來。
這預言...我聽起來怎麼這麼的耳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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