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批幽魂在白日過境。
這幾乎不可能。
——凡人也很難肉眼目睹幽魂的行跡。
除非,他們頭頂的不是太陽。
除非…
他們在一座「場」里。
羅蘭轉了轉尾指上的戒指。
「大量「秘」的聚集…你可以理解為金鎊。大量的金鎊,造出了一座不透風的『房子』。我們現在就被困在這座房子裡——所以,你能清楚看到房間的主人…們。」
蘭道夫也是佩服羅蘭能在這種時候面不改色地講課。
雖然他希望這輩子都用不上。
「比起邪教徒,我更恐懼幽魂。羅蘭,我們該怎麼做?」
冷靜下來的商人開始檢查手裡的槍械,將子彈倒出來,換成羅蘭碼在桌上的那些平頭銀色短彈。
——但說真的,即便再冷靜,那不斷在耳畔隆響的心跳在每一根脆弱的神經上震顫傳遞。
膽怯與恐懼。
怎麼可能不害怕?
如果把周圍的幽魂換成狗,都足夠嚇壞大部分人。
數量。
數量太多了。
羅蘭拇指壓著聖水,靜靜等待門外的叩擊。
沒有任何一個人敢保證面對陌生靈體時能夠立刻找出它的行事規則——如果真有這樣的人,以聖十字的『慷慨』,大概也不會『高價』回收聖水了。
就像用火炮轟擊迷宮。
他們沒有其他太好的辦法。
「如果把這些幽魂當成…」
「當成狗也足夠嚇人了,羅蘭。」蘭道夫長長出氣,說出自己剛才想到的畫面。
「換成男孩怎麼樣?」
「什麼?」
「聖十字的牧師會來的比迫不及待的噴嚏還要快。」
蘭道夫:
勃朗特:
這時候真不適合開玩笑了,柯林斯先生。
那不合時宜。
主僕二人默默對視。
勃朗特:『我早和你說他不大正常。』
蘭道夫:『我只是沒想到這麼不正常。』
喀嚓。
類似木條斷裂的聲音。
或許不是車廂發出的,或許只是外面,只是路上或哪個幽魂踏過的廢木頭。
但這也足夠嚇壞貝翠絲。
她一頭扎進羅蘭的懷裡,抱著他,哭了出來。
「別擔心,貝蒂。」
羅蘭凝視廂壁:大量的「秘」傾泄而出。
堅固堅硬的車廂…
應該變成柔軟卻有韌性的,像撕不破、扯不爛的筋皮。
很快,勃朗特就驚訝發現,周圍的一切都變『軟』了——像足有彈性的球或厚韌的束帶。
絕望的玻璃窗任它悲慘命運吹得東倒西歪,像一塊剔透的、沒有氣泡的軟糖黏在筋皮上。
車架也彎了。
甚至鞋跟下,毛毯下,承載一切重量的底板都被用力踩出個不大的坑,可當勃朗特稍稍鬆開後,它又戲謔地彈了回來,甚至發出『嘣』的聲音。
這荒誕的場面不僅驅散了恐懼,甚至讓馬車上的三個人一時間陷入了某種認知上的錯亂——大腦幾乎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對眼前這陌生世界的探索與發掘中,一時忽略了車外密集的腳步和那筋皮上按壓的掌印。
「不可思議…」
蘭道夫定定看著羅蘭,見他散開的馬尾在無風的車廂里微微飄動,猜想這也許就是那凡人看不見的力量,「秘」的應用——他忽然感到無比的失望,或乏味,一股莫名的酸澀湧上心頭。——對於另一個世界,他在很小的時候就自認窺見了全貌:
能夠和動物流暢對話的巫師,只手探入壁爐中撿起硬幣的親火者,可以封閉傷口的十字信徒,纖瘦的、卻能徒手撂倒十來個壯漢的鐵騎精兵。
他見過不少。
但沒有一次比今日他所見的要更震撼了。
這並非力量上的強弱,場面上的大小。
他這樣的『凡人』也弄不懂這些人究竟用什麼法子區分強弱或高低——羅蘭只給他展現了一種『智慧』:關於如何通過大腦而非肌肉,應用自己的力量。
智慧,想像力,甚至,像那些被禁止的書籍里描述的畫面。
這才是蘭道夫對於「神秘」最初的期待。
他小時候的神奇期待。
如今近在眼前。
「不可思議,羅蘭…」
蘭道夫用指尖小心觸碰那東倒西歪的玻璃——也正如他所預料的,那玻璃軟和的就像女人的*子,碰上去還有波紋依次盪開。
本來堅硬的物質,卻如水一樣。
這可比用火焰洗手要酷太多了。
「儀式者的力量…」
蘭道夫喃喃。
而羅蘭顧不上他和懷裡悄悄偷看的貝翠絲,最大角度將視線投射到前方兩輛車旁,血肉中原本充盈的,如退潮後烈日下的沙岸。
這是他第二次感受到「秘」的衰竭。
相較於第一次,和奧蘿拉相遇後成為學徒那夜,今天他才清楚為什麼越高環的儀式者,越吝嗇謹慎每一次展現能力的機會。
他的「秘」都被抽走了——接著,在遠處凝聚成幾個『真實』的影子。
頭戴禮帽的男士,穿著糕點裙的女士。
他們失魂落魄,大叫著,牽著手,齊齊路過每一輛馬車,在幽魂中穿梭向前。
很快,消失在街角。
映射:
集中注意力,具現出所想像的事物或現象。
具現必要一定程度的集中,消耗大量「秘」。
極易受干擾。
具現後的現象或事物不具備任何力量,無法影響醒/眠時世界。
『這只是一道幻影。』
『但不永遠是一道幻影。』
羅蘭握了握乾涸的手掌。
或許是曾經完成的大儀式「審判之劍」的效果,他並未感到書上所說的疲憊和虛弱,只是…
空虛。
「羅蘭?」
蘭道夫低低喊了他一聲。
「…看。」羅蘭捋平車廂和耷拉下來的玻璃,讓蘭道夫和勃朗特順著馬車,向前面看。
羅蘭的「映射」只為達成一個目的。
他也的確成功了。
——除非車廂被徹底砸碎,否則,沒有人會蠢到率先下車,用自己的腦袋給後面的人探路。
除非。
已經有人這樣做過,並且安全。
當車廂里的男女們見那兩個『人』手牽手,慌張沿著小路狂奔,而那周圍的幽魂卻對此毫無反應時,也就明白,或許這些半透明的鬼東西並不會對他們造成太大的威脅。
它們無視活人。
果不其然。
很快就有勇敢者從馬車裡下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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