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重,山野間夜鳥啼嚎,秋夜風涼,吹著漸枯的樹椏林草。
三個大漢扛著一個巨大的麻布袋,一人打著電筒,在山路上走著,後面兩人細語交談。
「鐵哥,這可是個孕婦啊,要一個弄不好就是一屍兩命,我們會不會被……」
「是啊,我也覺得有些不好……」
「膽小鬼!」前面打電筒的人斥道,「又不是讓你們殺了她,怕個什麼。再說,事成之後我給你一筆錢!讓你們去貴州山里買兩個老婆,你倆光棍兒,有啥好猶豫顧忌的!」
後面兩人一想,也確實如此。
前面打電筒的,正是那鬧事死者的兒子,在當地有些名氣的混社會的,外號「張六」。後面兩個是平時跟著他混的兩個兄弟,都是村里出來的,平時專門干販迷藥的勾當,做起這些事來很順手。
張六混社會並不是沒原因的,他老爹,也就是去工地鬧事的張德剛年輕時也是混的,當年還是個小頭兒,也因此為人格外蠻橫,去工地鬧事想訛錢,卻不想錢是訛到了,命卻訛丟了。
張六拿了賠償的錢,買了房車,出入各處高檔會所,找小姐、賭錢,沒兩天就花光了,還欠了賭債。嘗了有錢的甜頭,現在沒了錢還被追債,當然是不甘心,於是又想再訛些錢,無奈那公司的人狡詐精明,硬是沒要到。
他正尋思著綁架勒索,但膽量又不夠。正這個檔口,有人找上他,說要跟他可以合作。那人給他二十五萬,讓這女人吃些苦頭,最好是把孩子弄掉,不用傷害她性命。
張六尋思著這事可以接,風險比綁架勒索低了不知多少。那人大概是這女人的仇家或者情敵。找他的人是個女人,帶著大墨鏡,穿著風衣帶著帽子,具體長啥樣還真不知道,只覺得應該是個清秀的女人。不過,今晚那女人會給他送錢來,到時候可以仔細看看。
當許茉迷迷糊糊恢復意識的時候,三人已經把她放在了郊外的地上,一座新墳前。
許茉被布條子蒙住了眼睛,嘴上也纏了膠布,說不了話。
是誰?是誰要綁架她?
這樣的綁架,許茉不是第一次遇到,高中時就被綁架了一次。
許多種可能在許茉腦海迅速划過。綁架她不外乎就是為了錢。想了想,她似乎沒有結什麼不共戴天的仇家。忽然,徐筱瑾的臉從她腦海划過。會和她有關係嗎?
許茉想起腹中的孩子,本來不怕的心,突突的跳了好幾下。
張六按著許茉往新墳磕了幾個頭。
「哼!這是你欠的!」
按著她磕頭的男人恨聲道,這裡面的正是張德剛。
許茉被蒙著眼睛,看不見,但腦子迴轉之間已經有了些眉目。難道,是前些日子索賠不成的那個姓張的男人。當時出面的是房產的劉總,許茉並沒有當面見過張六,是以不知道這個聲音正是他。
張六三人把許茉扔到山上一個山洞裡,洞口邊放著幾捆乾柴,是當地農民辦好的柴火放在這兒風乾的。去店裡將她迷暈的兩個大漢自己沒用手機,也沒有想到許茉身上回有手機這回事。許茉手腳被綁著,想要從褲子兜里拿手機。
「六哥,就把她扔這兒嗎?」
「恩,就放那兒吧,餓她幾天……」張六道。若說要他把一個孕婦怎麼樣,他還確實有些不敢,而且這女人身家背景似乎有些了得,他要是打出個好歹來,就不得了。
許茉折騰了好久,手腕都蹭痛了,才終於得以伸到褲兜里,指尖碰到手機,觸摸到鍵盤。可怎麼告訴別人她的處境和方位呢。
許茉正盤算著,忽然感到手機又是一陣震動。她沒有調鈴聲。可現在山洞寂靜,震動也能清晰聽見。
「天啊,是什麼聲音!」其中一個大漢被嚇了一跳。
許茉暗叫不好,接著感覺到兜里的手機被大漢拿走。
「這玩意兒就是彩屏手機?」
「呀這這這是來電話了?六哥,是個叫周清啥的人!」
「愣著幹嘛,趕緊掛了呀!「
「是是是。」大漢手忙腳亂的,趕緊掛電話,可是由於沒有用過手機,按成了接聽鍵!
聽筒里立刻傳來個男人的說話聲——「許小姐,你這可是太不厚道了,我等你兩個小時了,到哪兒了?」
大漢朝張六急道,「六哥!有人說話裡面。」
「讓你趕緊掛了你接聽個什麼!存心讓人知道是嗎!」張六趕緊奪過手機按斷了電話,關了機,把手機揣在了自己身上。
「我們的事差不多了,收工……」張六說道。接下來就是找那女人拿錢了。
許茉聽見三人在山洞裡迴響的窸窣腳步聲漸漸遠去消失,舒了一口氣。
手腳被綁著,眼睛被蒙著,嘴巴也貼著膠布,真是半點動彈不得。掙扎一會兒,呼呼喘氣,到底是懷著孕,身子沒有那麼利索。他們說收工,難道就這麼把她扔在這兒了?
過了一會兒,許茉忽聽到有細碎的腳步聲傳來,仔細聽就能聽出這次的腳步聲和那幾個大漢的腳步聲有些不同,要……輕一些,像個女人的腳步聲。
是誰?
那人停在許茉面前,電筒掃射過許茉的面頰,眼睛裡沖天的恨意,卻忍住一句話都沒說。
許茉感覺得到洞裡多了一個人。這個人不說話,定是個她認識的人,並且是個熟人。「徐筱瑾」,許茉心頭冒出這三個字。
徐筱瑾居高臨下俯視著許茉。前陣子,有個人寄了工地糾紛事件的資料給她,她接到個電話,是個奇怪的聲音,一聽就是用了變聲器的。說,可以給她錢,至於怎麼做,讓她隨意來……
隨意來,徐筱瑾心裡冷哼。就算她再恨許茉,還是有理智的。許茉的身份、地位,她還沒那麼大的膽子「隨意來」。從前吃過許茉的虧,這次,她不會那麼衝動、天真……除非又萬全的準備和十足的把握不會被反擊。
徐筱瑾拿出手機,撥了一串號碼。嘴角揚起笑意。想要利用她,沒那麼容易。除了她,如果還有人想要許茉這女人過得不好,想要她孩子消失的話……
女人的直覺告訴徐筱瑾,這個人就是周靜雅。
眼睛看不見,許茉尖著耳朵聽著,聽見手機撥通電話的嘟嘟嘟聲。徐筱瑾按下了免提鍵,剎那間山洞裡都是聽筒里的聲音。
接著,便是一個女聲傳來——
「喂,餵……你是?「電話里的聲音頓了兩秒,」哦,原來是你……怎麼樣,開心嗎……」
許茉立刻分辨出那聲音來。電話里傳來的聲音是周靜雅!
徐筱瑾沒有說話,按斷了電話。她是故意讓許茉聽出周靜雅的聲音。
周靜雅想要獨善其身,讓她徐筱瑾背著罪名,未免太小看她!別以為她有那麼傻。徐筱瑾無聲陰狠一笑。誰利用誰,還不一定。這個黑鍋,還是周靜雅來背吧。
徐筱瑾站了一陣,伸腳狠狠踩上許茉的手。
「唔!」許茉綁住的手被狠狠的踩在地上,鑽心的疼。
徐筱瑾滿意的看著許茉臉上的痛苦,無聲大笑著。好啊,好得很。就算逞這一時之快,解解恨也好,反正,這黑鍋都是周靜雅背。見那個張六的時候,她都是照著周靜雅平時的穿衣風格和髮型打扮的,她又戴著墨鏡……
徐筱瑾自認為都嫁禍給了周靜雅,卻太低估了許茉。
這個女人一定是徐筱瑾。許茉心裡已經能肯定。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水味……
……
周清譽在被莫名其妙的掛了電話之後,又打了幾個,許茉手機一直處於關機。
這情況太反常了!那許茉定是發生了什麼情況!
周清譽立刻想到打電話給許家,他有許明山那個姓鄒的老秘書的電話。周清譽從通訊錄里找到那個電話,卻沒有撥通。
周清譽皺眉。他想起了一種可能……是否,和他姐有關係呢……
周清譽打消了告訴許家以及報警的念頭,立刻打給了周靜雅。
「喂,猴子,大晚上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呀,是n市的美眉不夠漂亮嗎?」
「姐,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如實回答我……」周清譽語氣肅然,「陸子衡的老婆,是不是發生了『意外』……」
「……」
傍晚,陸子衡帶著吉他,早早的來了紅灣的上丁公園,布置了花束和蠟燭,打算晚上給許茉一個驚喜。這幾日太忙了,都沒有多少時間陪她。
忽然李長安跑來,問他怎麼在這兒。
「衡哥,你不是讓我去醫院找你嗎?怎麼你在這兒啊?」
「我什麼時候找你了?」陸子衡奇怪。
「就下午啊,你打電話告訴我的,我還跑去醫院找你了。咦過……你感冒怎麼好那麼快,嗓子都不啞了……」
「什麼感冒……」陸子衡聞言,立刻警醒,「把你手機給我!」
李長安把自己手機遞給陸子衡,「喏,就是這個號碼。」
上面顯示的是一串陌生號碼,根本不是他的,有些相似,但尾號不同!
「該死……」
陸子衡咬牙低咒了一句。
茉!她是不是……
陸子衡邊往回跑,邊拿手機給許茉打電話,一直無人接聽。陸子衡飛奔去店裡,正好碰見向左從裡面急急忙忙的跑出來,兩人正好撞上——
「先生,大小姐不見了,阿虎被人打暈了綁在裡面!」
向左剛說完,便被陸子衡一身凜然冷意駭住了,說話都舌頭打結。
陸子衡衝進店裡,看了還在昏迷的阿虎,把殘留在他頰邊的藥水,輕嗅了嗅。是……迷藥。
「報警了嗎?」陸子衡冷然問道。
「還還沒……」向左道。
如果是綁架勒索,貿然報警並不一定好。
陸子衡站起身,臉色沉沉。「先別報警。」
陸子衡說完這一句,快速離開。向左追出去,連忙跟上。
陸子衡讓李長安帶他去了一個小巷,見了幾個人。
「陸公子,不是我金錢豹不願意,你說你,當初了為了那個叫鄭笑笑的小妞兒的事,把會裡弟兄揍得頭破血流的,我們都沒有追究,後來,那小妞兒又欠了我們債,你又跑來大鬧一場,雖然你替她還了債,但是……」
金錢豹吹了吹指甲里的灰塵,繼續說,「我們混道兒上的,絕不是任人宰割的。虧我們老大看上了你讓你入會,你卻磨磨蹭蹭跟個娘們兒似的,不願意……現在卻想要求我們幫忙……」
金錢豹嘖嘖的搖頭,很不得了的樣子。
陸子衡生得高大,長臂一伸一把揪住金錢豹的衣領,把他擰了起來,狠聲道:「我不是『求』你幫忙,我是『讓』你幫忙,如果你不想進監獄蹲著的話,最好按照我說的做!還是說,你不想再四肢健全的過日子了!」
陸子衡氣勢逼人,饒是在各種場子裡混了不少年頭的金錢豹也被嚇住了。怪不得老大非要讓陸子衡入會,這男人,且不說腦子聰不聰明,光他打架的功夫和這嚇人的氣場,日後絕不是等閒之輩。
可,輸人不輸陣!金錢豹硬氣道,「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陸子衡平靜道,然而手已經改揪衣襟為抓脖子,金錢豹看見陸子衡平靜冷然的臉上,發紅的眼神,嚇得後背汗毛直立。這個眼神,是亡命徒的眼神。金錢豹沒想到平時看起來溫順的陸子衡會有這樣凌冽的時候。
許茉被人綁走,陸子衡已是到發狂的邊緣。金錢豹的挑釁無疑是正好撞到槍口上!
「豹哥!」
「陸公子息怒啊……」
旁邊幾人著急不敢摻合進來,以老大對陸子衡的欣賞,很可能陸子衡入會之後就是他們的新頭兒,得罪不得。再者,陸子衡拳腳硬,上去指不定就是一陣挨打。
「衡哥……」李長安也著急,生怕陸子衡與金錢豹真的鬧開了,成了會裡的敵人,那就不好辦了!道兒上的,不好惹啊!
「喲!子衡兄弟,你這大動干戈的是為哪般?」
正在劍拔弩張不可開交之時,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來了幾個人,說話的正是為首的那個中年男人,身材和陸子衡一樣高大,眼神犀利如鷹。他得了消息,那個大鬧過兩回的陸子衡,又找上門來了,是以才來了這兒。
「老大。」其餘的人看見了都恭敬的叫了老大。
陸子衡把奄奄一息的金錢豹扔在一邊,金錢豹大口喘著氣,總算得救。
「原來是龍哥,小弟只是想找你幫個忙。」陸子衡說。
「哦?什麼忙,讓你這麼大動肝火的要掐死金錢豹?「
「我妻子被人迷暈帶走了,那迷藥種類獨特,如果我沒記錯,市里所有這類藥品都是從你們這兒出去的。這藥是編號d06號迷藥,新到的,你們應該賣出去得不多,去向你們自然是很清楚。」
杜龍澤大為意外,他上次不過給陸子衡看了一眼,他竟然就知道得如此清楚,果然,這個小子不一般。
「是,市里所有這個藥都是從我們這兒出去的,至於去向嘛,我們當然是清楚的。讓我幫你找人,一天之內絕對能找到。不過……要我幫你,可以,你必須入會!」
杜龍澤說著,臉上是不容挑釁的威嚴。可,偏偏陸子衡卻不怕他這一套。
「我早說過,不會沾黑,從前不考慮,現在我有了家庭,更加不會。」
杜龍澤聽陸子衡一說,冷哼一聲,「你就不怕我找你麻煩嗎?!」
陸子衡也冷笑一聲,「龍哥,常言道多一個朋友少一個敵人,你不是早就清楚我的背景麼,和我為敵,兩敗俱傷,有什麼好?」
陸子衡早知道自己的身世,杜龍澤也是知道的。肖老爺子,他見過。那老頭子的勢力、地位,他確實不敢妄動。而,陸子衡又是他心愛的孫子……
杜龍澤笑起來。
「好,我就幫你這次,不過,你欠我一次人情,日後我要向你討回來的。」
「多謝龍哥。」陸子衡依舊一臉冷然。
這個不起眼的偏僻巷子是黑龍會的窩點,杜龍澤吩咐了人下去,連夜尋找。
陸子衡打電話給了陸家父母,說是和許茉出去玩兒,今晚不回家,讓他們別擔心。陸子衡猶豫了一陣,還是打電話告訴了許明山實情,如果天亮他還沒還沒找到許茉,沒有線索,就立刻報警。
凌晨一點多的時候,就有了消息。
兩個大漢被押到了陸子衡面前,雙手被綁在身後,跪在地上抖如篩糠。這兩個大漢正是和張六一起綁走許茉的那兩個男人。
「被你們綁走的女人在哪兒,說!」陸子衡話語音調不高,卻森然嚇人。
「饒命饒命,我們只是聽命做事啊,是張六讓我們迷暈那個女人綁走的,不關我們的事啊!」
兩人連忙向陸子衡磕頭。
杜龍澤問旁邊金錢豹:「他說的那個張六是我們會裡的?」
「不是,是張家壩村的一個土痞子,已經讓兄弟去抓了,馬上就帶到。」
張六剛從山上回到家裡,提著一口袋錢,打算回家收拾了東西連夜逃走,卻不想突然有人敲門,打開門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敲了一棍子,綁了過來。
張六嚇得屁滾尿流,看見那兩個大漢的時候就知道,定是抓那女人的事情敗露了。這,這女人竟然還跟道兒上的有一腿嗎?千算萬算,他死活沒都沒有想到這一層。要知道,迷藥這東西,就是從這裡流出來的。
「別殺我、別殺我!我沒有把那個女人怎麼樣,就把她扔在張家壩村的貓兒沱山上的山洞裡了!」
陸子衡把張六從地上揪起來,面目猙獰,「帶我去找她!要是她有一點閃失,我定讓你跟你爸一樣活不成!」
張六被嚇得雙腿直哆嗦,只有一個念頭,這是大禍臨頭了!
對了,這一切不是她主使了,是一個女人讓她乾的。只可惜,他沒有看見那女人的樣子,只記得她穿衣打扮很貴氣,那衣服品質上乘。
陸子衡與向左、李長安以及黑龍會的幾個人,迅速趕去張家壩的貓兒沱山。
陸子衡雙目赤紅,全身的血都要沸了。只感覺,他的全世界,他的全部,都被一根頭髮懸在了萬丈深淵之上,隨時都可能被摔得粉碎。
這個女人身上,有他全部的愛與幸福,他好怕,這一生第一次,這麼的害怕!
茉,等我!等我……
凌晨兩點多,陸子衡到貓兒沱山,可是,山洞裡竟空無一人!地上塵土只留下一些掙扎的痕跡。
「你竟敢騙我!!「陸子衡揪起張六的衣襟,面色青紅交替。
張六當即嚇得臉色蒼白如紙,困難的說著,「沒……沒有……剛剛,她明明在這兒……咳咳……」
「子衡兄弟,有話慢慢說,你別急嘛。」杜龍澤勸道。眼神看著陸子衡神色微妙。這個平時看似溫和謙恭的男人,骨子有股戾氣、冷然,如果把他拉進會裡,假以時日,絕對是人中龍鳳,能把黑龍會發展壯大。
陸子衡找回些理智,現在不能急,不能亂。看地上的痕跡,剛剛應該是有人的,地上沒有血跡,至少說明茉可能還沒有受傷。
張六緩了緩氣,說道:「子衡大哥,肯定是……那個女人把、把您妻子帶走的……」
「哪個女人?」陸子衡一把將張六扯過來。
「我、我也沒看見臉,感覺是個漂亮的、年輕女人……」
陸子衡眼睛一眯,想著什麼,連忙衝出洞去。夜黑風高,應該還沒走遠!
其餘幾人趕緊跟上。
張六口中說的年輕漂亮的女人,究竟是誰還沒定論。
徐筱瑾,周靜雅,究竟誰被捉到,大概是只看她們誰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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