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菱見一旁的太監竟然木然不動,斥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拖下去、打板子!」
太監才唯唯諾諾反應過來,上前將秀憐拖走。秀憐才知是要動真格的了,哭喊著——「我是殿下的貼身大宮女,誰敢動我!」「我要見殿下,我要見殿下……」
莫明珠凝眉。「嘴堵上!」
秀憐嘴被堵上,嗚嗚嗚地仍舊還不服氣,被拖下去。園子裡其它奴才看見,都低眉垂首、大氣不敢出,有一個綠短衣宮女神色古怪,瞟了眼秀憐,偷偷溜走。
雲桃扶莫明珠離開,綠菱留下,將園子裡的面上恭順、心底各有心思的奴才們掃了一眼,高聲道:「傳王妃命令,一刻鐘之後,後三宮所有奴才在鳳翔殿外集合,遲到者,罰三個月月俸!」
片刻之後,鳳翔宮裡的宮人都受了王妃的命令,都被集中過來鳳翔殿。殿門口四個太監正在打一個大宮女的板子。那宮女正是眾人認識的秀憐,在宮人中很有些地位。
秀憐被打得嗚嗚慘叫,嘴裡剛開始還說著「高國公」「進獻」云云,說著高雪嫣器重她什麼的,後來板子沒下去幾下,就只有哇哇喊著王妃求饒了。眾奴才看得膽戰心驚,板子打肉的啪啪聲音聽得人渾身打顫,心中以為王妃是要發怒懲治人了,卻沒想到進殿後,王妃慈眉善目地沖他們笑。
莫明珠從檀香木雕牡丹、鸞鳳的美人榻上起來,羅裙曳地,姿態華貴美麗,眉目的笑雖和善,卻不敢讓人小覷,她一揮素手,讓宮女端上來兩盤銀子。「本宮初進宮,這些是給你們大家的賞賜,日後只要你們盡心為本宮做事,賞賜是少不了的。」
宮女一揭開紅布,盤子中的銀燦燦的幾行銀錠子,讓二十幾個宮女太監都看紅了眼。他們一個月月俸一等奴才才十來兩,一般的五六兩都算高了,這盤子裡一錠銀子少說也有三五十兩!
「晴燕,賞吧。」
叫晴燕的這宮女正是新調來伺候莫明珠的四宮女之一,做一些寢宮裡雜事,晴燕得了令,深感被器重,於是趕緊上前,分發賞銀,銀子拿在手裡沉甸甸的。
眾奴才本看了秀憐被打,以為是禍到臨頭,卻沒想到是得這麼大的賞賜,當即感恩戴德,接了銀子連呼千歲。
尤其以其中鳳翔宮領頭的二等太監,唐安最會說話拍馬:「謝王妃賞賜,謝王妃賞賜……」「奴才們自當盡心盡力伺候左右,絕無二心。」
「嗯……」莫明珠將一乾奴才得了賞賜後的神色,看在眼中,有的喜,有的平靜。她特意將平靜的奴才都問了問名字。綠菱與她對視一眼,主僕倆心意相通,心下明白。得了賞賜還這麼平靜的,那大都不是為了銀子進宮來的,換句話說,就是另有目的!
「行了,綠菱,接下來的事兒就交給你處理,本宮累了。」莫明珠起身,雲桃來扶她回寢殿。
綠菱領著晴燕四宮女,分發賞銀,以及訓話。
莫明珠唱完了紅臉兒,綠菱便開始唱白臉了,冷掃了眾奴才,道:「是拿賞賜舒坦、還是挨板子舒坦,你們可要想清楚。現在鳳翔宮乃至整個後宮的女主人是誰,不要眼下認錯了人。」
綠菱給了門外守著打板子的太監一個眼色,二太監提著打得奄奄一息的秀憐,故意從大殿門口過,拖了一地血痕。殿裡的奴才一看那血淋淋的樣子,都嚇破了膽子。
訓斥完眾奴才,綠菱進寢殿去稟告明珠情況。「娘娘,奴婢特意看了那幾個先前領賞賜時無動於衷的宮女,都嚇白了臉。」
雲桃一口接過話道:「呵呵,跟咱們小姐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那幾錢狗命!再來咱們剝了那些不忠奴才的皮!」
綠菱被她話嚇了一跳,莫明珠雖覺她單純逗趣,卻也不得不斥責她:「今時不同往日,這裡不是莫府是皇宮,你亂說話的性子要改,記住了嗎?」
雲桃吐吐舌頭,說記住了。莫明珠雖然對欺負自己的兇殘,但對身邊的人都比較仁慈好說話,沒有太多架子,畢竟是人人平等的社會長大的。但云桃這個性子,必須要改了,宮中人心險惡。
下午,綠菱按照莫明珠的吩咐把方才領賞時面不改色的人記錄下來,並拿去微塵宮的管事房查明祖籍、入宮方式等。
綠菱辦事效率高,很快就帶著一疊厚厚的冊子回來稟告莫明珠。莫明珠翻開了一番,有些吃驚。「二十幾個人,竟然有十個都是朝廷官員舉薦進宮的。」
「娘娘,雖然是朝廷官員,但是都是些分散各地的地方小官,四品以上官員幾乎沒有參與,想來不礙事吧。」綠菱說。
莫明珠冊子放下,笑了一聲,不達眼底。「四品以上官員舉薦宮女入宮本就不合適,再說,朝廷中的小官員幾個是單打獨鬥的……」
綠菱明白過來。「王妃是說,這些地方小官很可能是受了上頭之人的授意,所以安□□來的……」說完,覺得後怕。天下初定,時局還亂,一個不小心可能就留下禍患。那次建-國之後沒有一段混亂時日的?
雲桃聽到後來,才稀里糊塗地明白了她們在說什麼,也跟著凝重起來。
要查名冊上的知縣、縣丞、鄉紳等等的頂頭□□,並不容易,主要是莫明珠是內宮之婦,要查朝廷里的事朝廷里沒人幫襯,唯一可以藉助的就只有個爹爹莫鼎元。然而這個爹爹吧,勇猛有餘,打仗厲害,混官場確實少了些圓滑,誰也都不偏向。要查恐怕難。
……
夜裡,莫明珠讓人準備好了晚膳,等蕭煜辰過來用飯。蕭煜辰是二更天來的,到的時候飯菜都涼了。莫明珠以為他吃過了,卻沒想到他竟然還沒有吃。
得知莫明珠還餓著肚子,蕭煜辰心疼。「都怪我,只顧著在乾坤殿說事,忘了你還在這兒等著。都怪我不好。」他拿她的手打自己。
莫明珠不以為意:「也是我自己沒告訴你,怪不得你的。」她拉他過去坐下,又讓人換了一批菜來。「雖然奢侈了些,但是殿下平日勞累,定要吃好才行。」
宮女太監布好了菜,退到一旁,莫明珠和蕭煜辰挨著坐著,吃飯。
蕭煜辰率先夾了塊鮮竹筍放她碗裡:「你身兼兩人的使命,得多吃些。」
「謝殿下。」
他卻突然握住她的手,另一手一揮,讓奴才們都下去了,神態眼神終於完全自由下來。
「明珠,不要叫我殿下,我就是我,只是你的丈夫。」
「不是你的上司,只是你的丈夫,你也不是我的臣子,而是我……最重要的女人。」
莫明珠心底一顫,瞧著蕭煜辰的眼睛有些怔忪。她從沒有想過能在這個時空聽見這樣的話,而且,是從這個時空裡站在頂層的男人口中。他要什麼是他得不到的?金錢、權力和女人,這些都是男人所渴求的東西。
他是說,願意放棄這些特權,與她說「平等」?
「你說的這話,可當真?」
蕭煜辰見嬌妻如此認真的神色,心下慶幸,幸好自己聽了墨非白的勸誡,凡事要多說出來,讓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否則,若她誤會下去,恐怕他們之間又要繼續這份隔閡不知多久了。
自半年前在渭城的廊下小酌,他便發現莫明珠仿佛內心一直有著一種不安的隔膜,他思來想去,覺得應該就是這種「平等」。
「當真,我以我蕭煜辰的性命起誓。哪怕往後再多變數,我蕭煜辰的身心,只屬於莫明珠一人。若違背此誓,我……」
接下來的話,被莫明珠食指一比壓住了他的唇。「我信你。」
兩人相視一笑,再多的話盡在無言中。
莫明珠落在這雙結實、有力的臂彎里,感受他帶給她的溫暖和保護,眼角有些濕潤,心裡卻滿滿的都是暖意,被這個男人,和肚子裡他們的孩子,填得滿滿的。
哪怕有一天,你沒有做到這個誓言,我亦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生活中總有太多變化,不是人能完全掌控的,能在這個時空得到這一顆真心,他已經知足了。
你儂我儂罷,兩人開始你一口我一口的吃飯,門外的奴才腿都站硬了,裡頭還沒吃完。這時候,屋外來了綠短衣宮女,悄悄看了眼門口,與旁邊守著的莫明珠的四宮女中的兩人說著小話。
晴燕剛好端了飯後漱口的茶盞過來,在廊後聽見了那話,差點沒有端穩茶杯,嚇得臉色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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