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不見,墨非白容貌一點沒變,但眉眼仿佛老成了不少,可那股玩世不恭還是在。
「上次一別,王妃還身輕如燕,現在相見不想竟大腹便便了。」墨非白瞟了她一眼說。
莫明珠倒不像從前那樣和他鬥嘴了。「殿下最近可還好?」
「他很好。現在宸王馬上便是大齊君主,伺候他的人能少嗎?想不好也難啊。」墨非白說。
莫明珠眼睛暗了暗:天下君主,現在大戰告捷,想必不少人已經瞄準,怎麼把自家女兒塞上他的床榻,巴結了。呵,男人太搶手也是麻煩。
「倒是王妃不告訴殿下有孕之事,真的好?」
「我只是不想讓他分心罷了。」莫明珠說。
墨非白點點頭,而後想起件事來。「我上次給你的天無香解藥,你沒服嗎?」
莫明珠默了默。「我現在很好,既然那段記憶不必要,也就不必想起。」
莫明珠說得很平靜,墨非白打量了她幾眼,收起玩世不恭的神色:「……你沒有安全感,所以害怕改變。」
莫明珠抬起眼皮。墨非白忽然又笑了,仿佛方才那將她洞穿的犀利眼神都是她看錯了。
「你們既然已經在一起,那段記憶確實也可有可無。」「好好珍惜,他……是個值得人託付的男人。」
說完,墨非白覺得自己這番話有點兒多餘了,一路馳來也是累了,便說去休息,讓明珠準備準備行李,後日返回長安。
秋深天氣乾燥,一路行得還算順利,只是莫明珠懷著身孕,馬車不敢跑快。一路護送她的是墨非白和青隨、青離十幾個高手。個個都是拔尖兒的,一路倒還安泰。
長安城一如既往,偶有硝煙之後的殘垣斷壁。
百廢待興。
不過,百姓並沒有太恐慌,蕭煜辰採取的作戰放針快准狠,並沒有殃及無辜平民。大齊舊朝廷推到東北一隅,山高水遠,又要入冬,已是困獸。只待將長安安定之後,便可一舉將舊朝一黨完全殲滅了。傳言曾經的皇帝,太子,三皇子,都還健在,只是,現在尊貴不在,蕭煜封身敗名裂,設計謀殺英雄棟樑、殘害手足之事被抖露出來,天下一片罵聲。
至於曾經的大齊第一皇子,三皇子蕭景凌,聽說已病入膏肓,過不了這個冬。兵荒馬亂中,大部分皇室親眷已經流亡,所剩無幾。
莫明珠從沒有懷疑過這個結果,這片江山是宸王撒血汗保衛的,要拿下,就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只怪那皇帝心狠手辣,將這頭猛虎生生逼反了!
莫明珠先回了莫府,半月後,蕭煜辰親自迎她入宮。
入長安後,莫明珠聽見了不少傳聞,英雄與美人總是分不開,流言說,宸王之側有才貌雙全的美人一雙,所以天下之爭才這麼順利,百姓才沒有受苦。
二美人又經常籌集糧食放糧,受到一片讚譽。
這二美人,就是丞相之女楊旭兒了,和知名度最大的高雪嫣。要說起「炒作」,古代人當是最會這一手的,這不,三五個月就已經在著手塑造德才兼備、貌美若仙的形象了。莫明珠心說。
「王妃,你莫聽那些流言蜚語,咱們殿下不會喜歡別的女子的。」綠菱說,生怕莫明珠動怒。
雲桃也跟著勸莫明珠。
莫明珠卻笑了聲說:「無妨,多聽聽才知道是誰在作妖。」「往後住宮中悠閒,總要找幾個人來磋磨磋磨的,不是?」
綠菱啞口,想起曾經主僕在傾城宮中整治那些叼奴的往事,心底那擔憂霍然明了了。「只怕等新君冊立之後,那些大臣就要讓殿下納妃,王妃可有什麼法子了?」
「具體法子到還沒有,不過,方針很明確。」
雲桃聽不懂。「小姐,方針,什麼方針?」
莫明珠無聲笑了笑,輕輕撫摸著肚子,眸中閃過一絲凜冽。「……我孩兒的爹,只能是我孩兒的爹!」
半月後的清晨,夜裡降了一層霜,莫府上下的花草、屋瓦都被霜色所掩,景色冷艷。綠菱打了水,和雲桃一起伺候莫明珠梳洗,待一會兒宸王來迎。
「王妃,今日穿這套錦繡金襖襦裙如何?」
莫明珠看了眼那裙子,明黃金燦有餘,卻不夠大氣。「換那套,絳紫色的錦繡挑金絲廣袖裙吧。」
珠釵又戴了太后曾經賜給她的血鳳金簪。這枚金簪是當時太后給宸王打了,打算送給未來兒媳的,雖然現在風雲變幻,但現在戴也正合適。另外再綴上一隻碧玉步搖,端莊華貴而不失溫婉動人。
莫明珠出屋來,院中灑掃的一眾奴僕都看痴了,喃喃說——「咱們莫府竟出了這麼美麗的鳳凰……」「到底從前咱們大小姐的醜名是怎麼來的……」「……被人胡說的……」
莫明珠環看一眼紫園,遙記得一年半以前初初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走進紫園,那時的自己還在迷茫究竟何去何從,沒想到才不到兩年,她竟已經嫁了人,還有了孩子。
莫明珠低頭,輕輕撫摸著隆起的肚子,微微笑。仿佛,她來到這兒,就是為了遇見蕭煜辰。遇見他,一切都變得順遂了,與他越走越近。
辰時三刻,莫明珠到府外,剛好看見那浩浩蕩蕩的一行儀仗,太監、宮女、侍衛,整齊而列,簇擁著為首的男人。
蕭煜辰騎著駿馬,身上的穿著已不是從前的親王服。明黃的緞子,黑色龍紋,濃密的長髮披在背後,一半挽在頭頂雕龍金簪玉冠束之,眉目間的英氣經過半年的風霜洗禮,似乎更有成熟男人的韻味了。
他沒有戴面具,清雋秀絕的臉就這麼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夾道的百姓被官兵壓在兩邊,都伸長脖子驚看即將統領天下的新帝王。從前傳聞宸王是瘋子、毀了容的醜八怪,卻沒想到,是如此世間難尋的美男子!
所有的目光都在看蕭煜辰,然而,他的目光卻至始至終都追隨著那絳紫色的女子。半年不見了,真是快將他想死了!
「明珠,我來了!」
「殿下……」莫明珠輕輕扶了扶身子。
蕭煜辰翻身下馬,卻見有點兒……不對勁。莫明珠的肚子隆起得很明顯,他當即懵了懵,而後狂喜湧上來,把他常年冷冰冰的眉眼都布上了喜色。「你,你有孕了?我……我當父親?」
莫明珠笑著點頭,看他語無倫次,頭一次當眾失了鎮定。
蕭煜辰捉住她雙臂,狂喜難耐,就想將她抱過來狠狠吻下去,卻被莫明珠嗔怪了一眼——大庭廣眾之下,未免太不好了。「人看著呢……」
蕭煜辰笑著連聲稱是,街道上的人都吃驚了:剛才威武霸氣的皇帝,怎麼一到那美人王妃跟前,就乖得跟貓似的了。
作別了爹爹莫鼎元和弟弟醒初,莫明珠被蕭煜辰親自迎上鳳凰攆,一路向皇宮去。
*
莫明珠是正妃,自然住在皇后寢宮,鳳翔宮。然後,有個問題來了,從前的歷任皇帝都不與皇后住在一起,而在乾坤宮住。
江山古訓,讓皇帝獨住乾坤宮,就是為了提醒帝王不為女色所迷,要以江山為重。現下時局剛剛定下來,容易產生紛亂,也就不好貿然改動。
夫婦二人剛高興和樂的在鳳翔宮吃了午膳,便有大太監李秀峰來通報:「殿下,高國公和丞相大人在乾坤殿求見陛下,說有要事相商。」
蕭煜辰嘆了嘆,看莫明珠,怕她不高興。「讓他們晚些再來吧……」
莫明珠卻莞爾一笑:「殿下,天下初定,二位功臣想來是來討論分封功臣之事的,殿下去吧,江山要緊。」
那李秀峰早聽說過宸王妃手段了得,整治了不少人,以為是個刁蠻潑辣的老虎,卻沒想到說出這樣一番話,不禁抬了抬眼皮看來。
莫明珠喝了一口漱口的茶水,含著冷笑將他睨了一眼,視線相對,李秀峰嚇得趕緊低頭,只覺這視線有讓人受不住的寒意。
高國公讓他在宮裡好好注意著,稟告消息,這個王妃不簡單,一會兒通傳消息讓他老人家想個法子才是,否則,高家小姐想要進宮為貴妃,恐怕有點兒難。李秀峰低頭盤算著,跟在蕭煜辰屁股後頭唯唯諾諾狀出去。
綠菱瞟了眼遠去的李秀峰,輕聲對莫明珠說:「王妃,我看著老太監眉目陰險,怕是不簡單。」
雲桃去一口搶過去:「他不簡單,那咱們王妃娘娘也不簡單呀,是吧小姐?」
「就你會貧嘴!」莫明珠笑著點了雲桃的額頭。「早點兒將你許了人家丟出宮去才好。」
雲桃癟了癟嘴,忙乖乖聽話狀。
莫明珠吃罷了午膳,略作了會兒休息,領著綠菱、雲桃以及新調來的四個宮女,一起在皇宮裡轉轉,首先是鳳翔宮。
莫明珠還是第一次進鳳翔宮,以前皇后與她不對盤,她可不敢貿然來這兒。
現在皇宮人中只有一小部分是降了留下的,基本上都是新選入宮的宮人。人多事雜,其中有沒有奸細眼線,就難說了……
宮中所遇之人,無一不向莫明珠問安。自家夫君造反成了功,連帶她也享福了,成了這片土地的女老大了,莫明珠心說。
迴廊上,那頭來了個懷抱牛皮紙裹物的宮女,她見了莫明珠,下跪問安。現在還為冊封,是以依舊稱王妃。
「奴婢叩見王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起來吧。」
莫明珠瞟了她一眼,見這女子濃眉大眼的,長得很秀麗。「叫什麼名字?」
「奴婢秀憐。」
莫明珠見她恭恭敬敬的,身上穿的衣裳也是大宮女的樣式。
「你是鳳翔宮的大宮女?」
秀憐:「奴婢是貼身伺候殿下筆墨的,剛剛去書閣取了些干墨。殿下說還是鳳翔宮儲藏的墨用著好。」
莫明珠點點頭,「趕緊送去吧。」而後繼續沿著迴廊往前走。
那婢女起身後,偷偷瞧了遠去的莫明珠主僕幾人一眼,漸漸目露不屑。一旁來了個青袍小太監,與她小聲說:「你用這眼神看王妃,當心被罰!」
秀憐卻輕輕哼了聲,說:「有什麼好怕的?懷著個大肚子,能撒得了多大的火,再說,我可是高家獻給陛下的貼身大宮女,她又敢將我何……」
小太監來了興致:「你認識高雪嫣大小姐?」
秀憐面含得色。「那是自然。」「我是大小姐的人,打狗也要看主人,王妃這麼久都沒能奈何我家小姐,還能把我如何麼?」「呵,再說,再過不了多少日,大小姐就會進宮來做貴妃,這蠢笨的王妃也就只有哭的份兒了……」「等大小姐作了貴妃,到時候定會提拔我,指不定也是貴人美人的。你可要好好巴結好我……」
她正說著,忽然小太監拉了拉她袖子,白著臉給她遞眼色。
秀憐回身來,正見莫明珠竟去而復返,站在她背後!
「王、王妃娘娘!」
她噗通一聲跪下去,膝蓋磕在灰磚上悶悶一聲響。
莫明珠俯視著面前的秀憐。「你不是不怕本宮麼?怎麼這會兒瑟瑟發抖了?還說什麼來著……哦,說本宮只有哭的份兒?」
秀憐哪裡敢說話,哪怕心裡再藐視王妃,但那也是私下,被撞破那還是極可怕的。「王、王妃娘娘聽岔了,奴婢心中是敬愛王妃娘娘還來不及呢……」
莫明珠給了綠菱個眼色。綠菱上前就是一耳光扇在秀憐臉上。秀憐「啊」的一聲痛叫,捂著臉驚看莫明珠。
莫明珠眯了眯眼睛,笑道:「怎麼,不滿?」
秀憐不說話。綠菱訓斥道:「王妃問你話呢!」
「……奴婢,不敢。」
莫明珠輕輕摸了摸肚子,想著還是少看渣滓。「罷了,直接打二十板子,丟出宮去。」
秀憐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跪直了身、拽住莫明珠的裙裾。「王妃娘娘,我可是高家送進來獻給陛下的宮女,您這樣對我,就不怕得罪國公爺和大小姐嗎?」
秀憐有恃無恐。
莫明珠冷冷瞥了她一眼,似有笑意:「真是好大的來頭,本宮好生畏懼呀。」「既然高家大小姐送你入宮的,那打完了關在微塵宮,等你家大小姐來救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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