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完飯回來,看到莊靜對《醫生日記》的批語,顧然陷入好了一會兒沉默。
自己當初為什麼沒想到燒毀那些神話帳篷呢?
不管能不能做到,至少應該想到才對。
「怎麼了?」從吧檯倒了一杯水的蘇晴從他身邊經過。
「忽然想起來,我或許曾經進入過阿秋上師的夢境,」顧然說,「但完全沒有想到變成黑龍,燒掉他心裡的幻象。」
「內疚了?」
「有一點。」
蘇晴把杯子遞給他。
「給我?」顧然不解地接住杯子。
「允許你用我的水杯喝一口水。」蘇晴笑道,「和自己的女神間接接吻,會讓你心裡好過一點吧?」
「這是理所當然的!」顧然喝了一口水,「女神的水最好喝了,蜂蜜一樣。」
「這就是蜂蜜水。」
「我還以為我愛你愛到出現幻覺了。」顧然笑著把水杯還給她。
「另外――」蘇晴稍作停頓,然後雙唇貼合在顧然碰過的地方,輕輕啜飲一口。
顧然看著她微微仰起的仙鶴似的細頸。
「心情好點了?」蘇晴嘴唇濕潤。
「是變好了,還是變奇怪了,我不太確定。」
「別想多餘的事情。」
「.」
「如果當時自己這樣做,或許就能救他――為這種不確定的過去煩惱,你在這個職場會過得很辛苦。」
「原來『多餘的事情』是這個啊。」顧然恍然。
「不,我說的就是你一開始想的那個。」蘇晴笑道。
「.哦。」
「總之,多餘的事情別想。」
「我盡力。」
「這是命令。」
「明白!」
蘇晴笑著用沒有端水杯的那隻手,在顧然頭上揉了揉。
「陳珂看著呢。」顧然害羞了。
「訓狗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蘇晴不解,又趣味十足地撓了撓他的下巴。
陳珂輕輕笑出了聲。
顧然忽然低頭,假裝去咬蘇晴的手,蘇晴歡笑著躲開。
「野性難馴,看來需要從頭開始調教!」蘇晴笑著得出結論,「小狗,記住,想要大小便的時候自己出去哦。」
「你把我當成真的狗了嗎?」顧然忍不住笑道。
「男友和狗有什麼區別?一樣的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蘇晴不解。
男友和公狗還有一點很相似,顧然沒說,也不敢說。
陳珂又笑起來。
「好了,休息吧。」蘇晴有點害羞了,不等顧然回話,便打斷這次針對男友的、有點特殊的『自然療法』。
顧然確實好了很多,或者說變得沒心沒肺了些,不再去思考阿秋上師的事情。
為已經過去且無法重來的事情內疚,沒有意義可言。
記住這次教訓,下次進入病人的夢境,不管什麼夢,都先大開殺戒吧――這才是對待過去的正確方式。
顧然上午使用了一次【讀心術】,雖然沒太大的影響,但以防萬一,中午也打算睡一會兒。
剛準備在桌上趴下,已經調整成震動的手機震動了。
百分之九十九是何傾顏。
但為了那剩餘的百分之一,顧然還是拿起手機。
【何傾顏:出事了】
【何傾顏:】
這就相當於什麼.對方把手機丟了過來,那顧然還能怎麼做?
唯一能做的、下意識會做的,就是伸手接住。
顧然不得不點進微信,打開聊天框。
可惡的心理師!
看見圖片之前,顧然有幾猜測。
一,真的出事了,海城國際高中有人跳樓――如今這個時代,跳樓發生在哪裡似乎都不奇怪;
二,是何傾顏的照片,而且大概率是不能蘇晴看的照片,準確地說,是不能讓蘇晴知道顧然看過的照片。
沒出事,但也不是第二種照片。
是何傾顏精緻白皙的腳踝。
褲腿微微挽起,襪子稍稍褪下,堆積在腳踝下方。
在白皙的肌膚上有一個紅點。
【何傾顏:這裡有蚊子#大哭】
【顧然:被蚊子咬有什麼好哭的?】
【何傾顏:第一次親我腳的不是你,是其他的嘴啊#大哭】
【顧然:沒想到你這麼純愛】
【何傾顏:顧然,今天晚上就把我全身親一遍,這樣我就不怕被蚊子咬了#大哭】
老實說,顧然一點都不介意。
不管是何傾顏已經被蚊子咬過了,還是她的全身,他都不介意。
何止不介意,看見她被蚊子咬了一口的腳踝,顧然反而更有食慾。
就連褪下去的、堆積在腳踝下的襪子,顧然都覺得可愛,想把玩幾秒鐘,手感一定很軟綿。
當然,他不是變態,不會去聞襪子。
不對!
這樣很不對!
他應該玩的是蘇晴的襪子,不是何傾顏的襪子!
是蘇晴的襪子才對!
【何傾顏:聽說口水能消毒,是不是真的?】
【顧然:我睡了】
顧然放下手機,趴在桌上,想起喜歡上雕塑的無崖子,以及他那些喜歡手辦的後輩們。
嗯,他喜歡襪子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而且他只是忽然喜歡了那麼一下,既不會去拿何傾顏的襪子,更不會買各種女襪擺在家裡。
不能再繼續想下去了,顧然擔心自己會夢見自己被何傾顏用穿著襪子的腳捂住嘴。
或者用口水給她治療傷口。
還是用蚊子包吧,『傷口』的話,容易夢見別的
顧然覺得自己日漸變態。
這難道就是精神醫生的宿命嗎?
顧然夢見了何傾顏。
海城國際高中,心理醫務室,她坐在辦公桌上,而他坐在辦公椅上。
她的腳放在他面部前,裹在棉襪里的腳趾點在他鼻尖。
柔軟的觸感,還有芳香劑的淡淡氣息――不好意思,下意識呼吸了,絕對不是嗅。
「果然夢見我了。」何傾顏另一隻腳曲在桌面,明媚精緻的臉擱在膝蓋上,笑盈盈俯瞰顧然。
顧然拿住她的腳,剛一觸碰,就像被催眠了似的,心裡湧起珍愛的情緒。
這樣下去的話,將來給莊靜老師洗腳,心裡說不定也會變得奇怪。
「舔吧。」何傾顏笑道。
「.」
只是用口水塗抹蚊子包而已,還是夢中,沒關係的――這樣的想法自然而然冒出來。
但顧然和昨晚不同了。
只需要問自己:能承擔失去蘇晴的風險嗎?
就像問自己『這犯法嗎』一樣,然後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就很簡單了,沒人會想穿囚服,住大牢。
顧然在何傾顏腿上掐了兩下,脫離夢境。
醒來後,他收到一條信息。
【何傾顏:】
蚊子包上有一個「十」字指甲印。
顧然嚇得以為夢境影響了現實,仔細看才發現,照片裡的「十」字在角度上與他在夢境中『掐的兩下』完全一致,但大小有區別。
【顧然:蚊子雖然也吸血,但又不是吸血鬼,不怕十字架】
最近怎麼回事?
居然連續進入【黑龍夢】?
是因為和蘇晴約會,心情極度興奮,導致神經長時間活躍的嗎?
至於為什麼至今沒有夢見蘇晴,顧然有一些猜測,他不希望自己和蘇晴的任何第一次接觸是在夢中。
有點像不對蘇晴使用【大魔法】。
既然最近這麼容易做【黑龍夢】,為什麼不抓緊時間,多想想病人呢?能治一個是一個。
放棄夢見美人,去想病人,這是一個令人生理略感不適的過程,畢竟前者是玩耍,後者是工作。
很多人一上班,就有犯困、頭疼的症狀,下班立馬精神抖擻,顧然當然也有。
每當這個時候,也只需要問自己一個問題: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人做的每一次決定,都像是在一塊石頭上下刀,把自己逐漸雕刻成形。
顧然醒來之後,便開始看『快出院』的病歷。
正當他在準備這樣安靜度過一個下午的時候,莊靜忽然帶著兩名警察來找他。
「顧然,過來。」莊靜說。
當時顧然正坐在貼有『精神病院不是法外之地』的牆壁下。
在眾人注視下,他緩緩從凳子上起身。
連蘇晴都面露擔憂。
怎麼好像沒有人絕對信任他,相信他一定不會犯法?
「跟我出個任務。」莊靜道。
「.我還以為我犯法了。」顧然說。
一男一女兩位警察笑起來。
女警察看他長得像個好人,便態度溫和地解釋:「我們是公安局的刑警,有位嫌疑人的嫌疑很大,所以來請莊靜院長幫忙。」
公安局裡有學心理學的專業人士。
尤其實在犯罪心理學上,造詣百分百超過一般的心理師,但也百分百不可能超過莊靜。
顧然說,莊靜的聲音是這個時代心理學的聲音,這是誇張,但如果把範圍限定在海城,這句話沒有一點水分。
遇到一些疑難雜案,請莊靜也理所當然。
而莊靜帶上一位學生,跟著一起學習,更是理所當然。
由顧然開車,載著莊靜,跟在警車後面去公安局。
「靜姨,這種事很少見嗎?」
「一年大概一兩次。」莊靜坐在後面翻閱資料。
那顧然就奇怪了,一年一兩次不多,但也不是沒有,為什麼蘇晴以及其餘護士們,還一副『顧然是不是犯法了』的表情?
他就這麼值得懷疑嗎?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莊靜沒有抬頭,只是聲音帶了點笑意解釋:「以前都是帶江綺她們,而且是打電話通知,讓新人跟著這是第一次。」
原來如此。
「是因為【讀心術】嗎?」顧然問。
「嗯。小然,待會兒你多說一點,建立信任,下次再有這種事,我讓你一個人去也不會被認為是敷衍。」
「明白!」
不管是治病,還是幫助公安審理犯人,都是【讀心術】的真正用法。
到了刑警大隊,沒有任何兜兜轉轉,簡單的寒暄之後,兩人直接被帶進了審訊室。
大隊裡的犯罪心理學專家對莊靜只有尊敬,沒有一點專業水平被侮辱的不服。
審訊室內,兩位刑警,一位犯罪心理學專家,一位嫌疑人,以及莊靜、顧然。
莊靜、顧然沒資格直接訊問嫌疑人,但莊靜想問的問題,都已經交給刑警。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只需要注意嫌疑人的細微表情變化、想法,尤其是聽到某個人名、地名的時候。
這些內容有時比證詞更重要。
「李亞兵,九月三日晚上十一點,你在哪裡?」
「伊美酒店頂樓的無邊泳池。」
「當時泳池只有你和死者,你和死者有沒有聊過天?」
「我都沒留意她。」李亞兵說,「我去的時候,確實看見她在泳池拍照,但等我遊了一會兒,她人已經不見了,我只以為她已經回去了――警察同志,這些話我已經回答很多次。」
「你真的和死者沒有接觸?」
「真沒有。」
「那當時泳池是否還第三人?」
「這我不敢肯定。」李亞兵回答,「燈光很暗,我又一心游泳,或許有人,或許沒人。」
審訊結束後。
「莊靜教授,您怎麼看?」犯罪心理學專家請教道。
莊靜看向顧然。
「為了防止有遺漏,我都寫下來了。」顧然遞上對疊的一張紙。
「那我們先走了。」莊靜對眾人微微一笑。
「莊靜教授,這就走了嗎?我送送您!」犯罪心理學專家連忙跟上。
走得很突兀,也有點不禮貌,可莊靜來幫忙本就不是義務。
等犯罪心理學專家回來,會議室內一片安靜。
「怎麼了?」犯罪心理學專家問。
一名男警察遞上紙條:「你自己看。」
專家接過紙條。
「這是心理學?」一名刑警語氣很不信。
「編劇吧,寫劇本的。」另一名刑警笑道。
一名刑警闖進來:「嫌疑人忽然自首了!」
會議室又是一陣安靜。
沒問為什麼忽然自首,隊長問:「李亞兵說什麼了?」
「他說,他只想和死者打個招呼,沒想到死者自己從泳池跌下去了!」
眾人面面相覷。
「你看下這個。」犯罪心理學專家遞上紙條。
那刑警掃了兩眼,忍不住驚訝道:「李亞兵確實說自己只是覺得死者漂亮,誇了她兩句!」
回的路上。
「靜姨,我如果開一個偵探所,說不定能掙大錢。」顧然說。
破案對他來說太簡單了。
「你該做的是在一個安靜安全的環境中,用【讀心術】收集數據,然後整理成書,把技能教給更多的人。」
「也是。」顧然點頭,「【大魔法】或許也可以,性心理學家!」
「這你要和蘇晴商量。」莊靜的聲音帶著笑意,「你一旦出書,別人只會以為你的數據全部來自她。」
「那還是算了。」顧然笑道。
他可不想讓別人窺探他和蘇晴的私生活。
豐富性心理學的大任,還是交給別人吧。
「靜姨,我最近似乎很容易做【黑龍夢】。」顧然抓住這個機會匯報。
「確認嗎?」
「嗯。」顧然把中午夢見何傾顏的事情說了。
「你最近很煩惱感情的事情?」莊靜問。
顧然點頭,他說:「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和蘇晴在一起。」
「但又沒有信心一直拒絕傾顏她們?」
「畢竟.這樣的環境。」
「讓我預測的話,你拒絕不了,」莊靜笑道,「就算拒絕了,難道就是好事了嗎?」
「不是嗎?」
「陳珂只有和你在一起才能獲得幸福,還有傾顏,別看她喜歡玩鬧,在感情上的卻很堅定,一輩子都不會放棄。」
顧然沒說話。
他沒有義務為何傾顏、陳珂的幸福負責。
可是,她們不幸福,他開心嗎?
「你可以和蘇晴商量商量。」
「這種事能和她商量嗎?」顧然不解。
「這不是你們兩個人的事嗎?」莊靜故作不解,笑著反問。
――――
《私人日記》:九月二十二日,周一,公安局
午休夢見何傾顏,捧著她的腳。
下午跟著靜姨去了一趟公安局,以後或許我能在公安內部獲得『靜海神探』的外號。
靜姨讓我找蘇晴商量感情,她說這是兩個人的事。
沒錯,是兩個人的事,可是
等等。
為什麼我會覺得沒必要和蘇晴商量?因為我認定,蘇晴肯定不會同意。
靜姨讓我找蘇晴商量,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靜姨認為,蘇晴心裡也在猶豫,而不是堅定的不同意。
這不太可能吧,蘇晴會在這種事上猶豫?
下次讀讀她的心?
不,在感情上使用超心理學是作弊,如果想知道,那就自己去問。
問?
――――
《醫生日記》:
男人喜歡腳有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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