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後, 東宮舉行例行會議。只是在前皇后涉及壓勝之事的前後, 例行會議就形同虛設。
戌時,天堪堪染黑,接到太子詹事洛寧的命令後, 詹事府的官員慢悠悠地把手頭活放置一邊,帶著些不以為然,緩步的去議事殿。
而有一些人則是神采有些飛揚,太子在朝堂上應對得當, 還讓大公公自打嘴巴自個屁顛顛的撤了宦者。
真真是揚眉吐氣,痛快!
黃廬夾雜在這些或急或慢的人之中,恰恰好正中間,不顯眼也不會沒有存在感。
子期在議事殿,輕搖扇子, 並不端茶,只是坐等著。
這群人正互相說這話走了進來, 猛然看到太子居然已經坐著等著了, 不由得大驚失色。
&座, 上茶。」子期安撫道:「孤也不過是早來了一刻鐘而已, 列位都忙,孤省得。」
聽完太子這番話, 一些緩步老態的人不由得有些戰戰兢兢。太子的話看似安撫,實際卻是字字帶刺, 他們忙, 能忙得多太子嗎?拖拖拉拉不過是自持身份, 覺得太子要倒台而已。
幾人忙不迭的告罪。
子期道:「孤一向見不得老人受罪,快快請起。」
洛寧暗笑一聲,著人扶起幾位老資格的東宮屬官。
子期瞬時掌握了局面。他撇過眾人,著重了看了一眼黃廬,見他從進殿到現在神情未變,處事不驚,不愧是文淑貴妃放在東宮的棋子。
子期輕輕地搖了搖扇子,說道:「孤今日在朝廷應對,實在是太過倉促,事後想了想,幾乎驚了一身冷汗。諸位能不能給孤想想法子,讓孤安安心。」
幾個老臣面面相覷,太子葫蘆里這是再賣什麼藥?然後老成持重的他們,是萬萬不會開口問出來的。
幾個年輕臣子冒然說道:「太子您怕什麼?」太子的朝廷應對,可是收服了多少朝臣的心。
&子你是怕溫德公公?」見那幾個人一直說不到點子上,洛寧便自己上了,親自做捧哏。
子期道:「是啊,我本意是好,卻怕被溫德公公誤解了。」
年輕臣子們有些傷心,太子怎麼能這麼膽小怕事呢。幾個老臣卻是心中暗自點頭,太子擔憂的可是大問題。溫德公公是誰?那是跟隨陛下立馬汗馬功勞又一直跟隨著伺候陛下,幾乎是陛下最親近的人了。
別說是太子了,連文淑貴妃所處的三皇子都沒溫德公公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高。
子期觀察了眾人神情,又添了一把火:「母后已被貶為庶人,孤現在也算的上是孤家寡人,連累不到母后,但孤卻擔心連累到你們。」
子期一番心如死灰的模樣,再加上太子的一番話讓眾人大驚。
若是太子想要拼搏一番,咬咬牙再進一步,他們也就打定主意綁定太子這個戰車,死的乾脆,活的榮耀。可是太子這個樣子,明顯是不想幹事。年輕臣子們如斯想到。
而那些老臣子卻是聞之變色。太子心如死灰,然後呢,想要幹什麼?
沒有顧忌的太子,誰知道能做出什麼瘋癲之事。
老臣們經歷的多,見過了太子也多,沒登上皇位而干出千奇八怪的瘋癲之事更多。老臣們的後背更加是冷汗直冒。
子期悠悠然地道:「大家先喝茶。」根本喝不下去好嘛!
然而子期正和大家一一對視,眾人逼迫自己喝下茶水。
&茶怎麼樣?」子期輕輕笑道。
有點難喝,不不,太子的茶怎麼會難喝,一定是他們的味覺出現了問題。
&喝,好喝,茶水清冽。」眾人連連說道。
洛寧心中竊喜,就喜歡他們這幅不得不喝,喝到嘴裡沒滋沒味卻要說好吃的模樣!
這茶水,可是又老又餿的茶。
子期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說道:「那就好。」
子期開始和大家聊起茶經,頗有興致。
見太子好似忘記了剛才的話,只顧著說茶經,大家有苦難言。一位老臣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太子,那您打算怎麼辦呢?」
&什麼怎麼辦?」子期佯裝聽不懂他的問題,一臉無辜。
洛寧幾乎要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忙撇過頭去。
&子爺,臣想問太子爺怎麼和溫德公公交代。」另外一個老臣附聲說道。
太子不提,他們差點忘了,溫德公公是多麼眥睚必報的一個人,心眼啊,比針尖還小。想當年,皇帝剛剛登基,寵愛了一個妃子,那榮冠後宮的架勢,不比現今的文淑貴妃差半點,卻口無遮攔得罪了溫德公公。
溫德公公當面捧著她,背後卻設計讓皇帝冷落了她,最後更是把她弄到冷宮,據說是在冷宮裡三天三夜活活地被太監折磨而死。
他們都是混吃等死的人,老了,也得掛念著家族,實在是沒必要牽扯進來。可是太子卻偏偏不繼續說了,真是急死個人。
&代,孤堂堂一個太子,為何要給一個侍奉人的宦官交代?」子期蹙眉不解的看向那老臣。
這次換幾個老臣蹙眉了。
&太子爺說的對,他溫德公公再厲害,也是伺候人。」有一個年輕臣子高聲喝道。「你們真是太抬舉他了!」
那臣子沖幾個老臣冷嘲熱諷的一遭。
見幾個老臣說不過年輕臣子,陷入僵局,洛寧咬咬牙,忍住了滿肚子的笑容,再次做捧哏。「太子爺啊,這些老臣們是擔心太子的安危。」
這些個老臣,本就是朝廷爭鬥失敗,才來東宮做個屬官,卻天天矯情到要死。瞧瞧吧,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子期道:「孤的安危不算什麼,孤擔心你們啊。」
子期望著眾人:「孤為你們打算好了。」
迎著眾人的全神貫注的目光,子期朝哪些老臣說道:「這樣吧,你們年紀也大了,我們相處一場,孤為你們找個頤養天年的地方,你們呢,就去工部,也沒什麼事情,幾個老友一起喝喝茶,看看花。五弟是個忠厚老實的人,他不會為難你們的。」子期又看向年輕臣子們說道:「至於你們呢?就去戶部,四弟是個胸襟坦蕩有大抱負的人,你們跟著他也能好好歷練歷練,干出一番大事來。」眾人或神情激動,或面色如常,卻都是沉默著。
子期繼續道:「你們有其他的想法也可以提?」
&想去兵部。」在子期的目光下,一個年輕臣子囁喏著說道。
&提此事。」子期連連擺手說道。
見那臣子面有疑惑,子期嘆了一口氣,好似不情願地說道:「孤只說一次,你們聽過之後,就當沒聽過。」子期輕輕搖搖了扇子,開始說道,「這是宮中的一段舊聞,父皇當年極其寵愛一位會唱歌的妃子,那妃子突然受寵,卻在別人的挑唆下,對溫德公公說了一句氣話……最後下場極慘。」
幾個年輕臣子聽到張大了口,幾乎嚇得失聲。
&朝廷奏議的時候不過是話趕話,才說道溫德公公的痛處;但三皇子卻是處心積慮的挖溫德公公的痛腳。相比孤,溫德公公更恨三皇子。」
子期悄無聲息地撇了一眼黃廬,又朝戰戰兢兢的眾人道:「孤是為你們好,但且看著吧,孤倒了,三皇子也不遠了,這天下啊,指不定還得是四弟來做。」
&子爺,休要……」洛寧的捧哏極其到位,連忙勸阻。「這個時候還怕什麼?孤不怕說,孤也敢說,你們走了,孤更加坦蕩蕩了。」子期一副生死有命,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眾人有些嗟嘆。
&了,你們走吧,孤想靜靜。」子期端起茶來。
眾人起身,來的時候各懷心思,去的時候卻是思緒萬千。
太子是個好人,只是可惜了。
走出議事殿,院子裡,燈火盞盞,一陣秋風,天愈發涼了。
眾人緊了緊衣裳,還是別那麼悲天憫人了,先顧好自個再說吧。
議事殿內,子期把一直輕輕搖動的扇子擱在茶座上,「收起吧,無用了。」
&不是嗎。」要他說啊,太子對那些老臣太好了,就該一人送一把扇子,哪涼快哪裡待著去。
這場議事殿的大戲落幕,子期挑大樑做主角,十分到位,洛寧這個配角,也配合的默契。
&這個捧哏做的不錯。」「都是太子爺您的指點。」洛寧笑嘻嘻地道。
&算是把這些難伺候的老臣,還有敵我未名的那幫人都弄走了,這下子安靜了。」
&子爺,就這樣把黃廬放走了?」他好不容易才觀察出黃廬這個藏得極其深的間諜,有些不是很甘願。
&打草驚驚蛇,讓文淑貴妃把目光也調轉一下。」
&皇子那邊?」
&皇子非敵非友,現在我們是敵已明,友未定,孤也想看看一直安靜的四皇子的本事,讓這四皇子、文淑貴妃還有老奸巨猾的溫德公公,先鬥起來吧。」
下朝之後,子期就把事情拜託給四皇子和五皇子,從兩人的反應來看,子期愉快地決定坑了四皇子。
議事殿一事,一石三鳥。既趕跑了那群不幹事的屬官,又把黃廬這個間諜引走,還禍水東引給四皇子。
經朝廷對議和此事之後,洛寧對太子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他現在是有十足的幹勁。
洛寧給子期倒了一杯頂好的清茶:「太子爺,我們下一步幹什麼?」期只說了一個字。
&
&們現在關上門過日子。」「從明天起,我中毒了。」
&好!」
連夜,黃廬給文淑貴妃送了消息。
文淑貴妃遂派人刺探四皇子,看到有關於四皇子的密報,拍案大驚。
&一個四皇子,藏的可真夠深的。」文淑貴妃氣得摔壞了好幾套孤品玉器,她差點被別人做了嫁衣。
三日後,是文淑貴妃的壽辰,她執意要在宮外舉辦,皇帝也就同意了。
是日,秋高氣爽。
文淑貴妃插上釵子,對鏡一笑,她不信四皇子這個兔崽子能逃得了她的手掌心。
&子不去了?」有宮人稟告:「太子似乎是中毒了,臥病在床已經五六天了。」早先的茶水沒毒死他,倒是其他人也下了毒,「便宜他了。」文淑貴妃丟下一句話,迤邐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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