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是西狂 第十六章 魔

    楊龍活動活動手腕，一腳挑開沈觀滄的屍體，傲立山巔。

    風呼呼的吹，衣衫烈烈作響，楊龍卻面色平淡至極。

    俠士們愣神，中午時分飲下的美酒在風中化作涔涔冷汗。

    「孽障！你竟然敢當著我們這麼多人面前行兇！」所有人都沉寂著，忽然一個中年漢子躍出眾人，指著楊龍，義憤填膺地罵道。

    人都是隨眾的，噤若寒蟬的俠士們，見到有了帶頭大哥，紛紛群情激奮，呼喝叫罵聲甚囂塵上。

    楊龍充耳不聞，徑自走到不遠處的桌上，上面還有一壇尚未開封的美酒。

    楊龍一路走過，叫囂的俠士們紛紛側身躲避，似乎山間一群頑劣的猴子，見到老虎巡山，迫不及待地逃開。

    美酒入喉，甘醇美味，楊龍愜意的哼哼兩聲。

    「魔頭！給老子受死！」先前帶頭的大漢被楊龍無視，似乎有些惱羞成怒，三兩步走到楊龍面前，手裡握著一把青鋼劍，劍身輕顫，指著楊龍怒聲說道。

    青鋼長劍刺破空氣，和煦溫暖的午後時光，竟然泛起一陣陣冷意。

    楊龍端起酒罈子，仰頭猛灌，甘美的酒水自嘴角兩邊溪水般流下。

    長劍輕吟，眨眼之間已經刺向楊龍的面門。

    楊龍伸手摸了摸嘴角的酒漬，指尖輕嘆，一粒晶瑩剔透的水珠如離弦之箭，急速飛向大漢。

    叮！

    大漢手中長劍去勢一頓，發出一聲清脆響亮的聲音。大漢手腕一抖，感到一股難以匹敵的大力撞來，長劍脫手而飛。

    俠士們的叫囂戛然而止，許多人臉上還掛著誇張的笑容，但眼裡卻露出驚懼之色，再也笑不出聲來。

    一滴酒水，擊飛一柄長劍！

    在場的人自忖沒人能辦到。

    但是那個被稱為魔頭的半大少年卻可以。

    那大漢臉上先是錯愕，旋即漲紅一片。

    太丟人了！

    「老子揍死你！」憤怒使人喪失理智，這大漢顯然已經失去理智，竟然揮舞著沙包一般的拳頭，沖向楊龍。

    楊龍眼中變冷，不識好歹的人，總是讓人厭惡頭疼。

    楊龍反手抽出看似緩慢地一把掌，那大漢竟然如喝醉一般，徑直撞向了楊龍的巴掌。

    啪！

    響亮的耳光讓俠士們不禁臉龐一抽。大漢健壯的身子翻轉兩下，跌坐在地上，甩甩頭，嚯地吐出一口浸泡著碎牙的血水。

    大漢驚恐的看著楊龍，再也不敢逞能。

    楊龍抓著酒罈子，緩緩站起來，目光掃視一周，周圍的俠士紛紛低下腦袋，仿佛宮中太監面對威嚴無上的帝王一般，根本不看正眼看去。

    楊龍輕笑，神態冷傲，山風吹拂，青絲飄揚，如仙人臨塵。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楊龍大步而去，嘴裡吟誦著《俠客行》，兩旁的俠士們紛紛閃離，唯恐避之不及，糟了這魔頭的毒手。

    楊龍心中豪氣大增，不由聲音拔高，清亮的聲音在山林中飄蕩迴響不絕，仿佛一柄向天宣戰的寶劍，吟嘯不止。

    「站住！這裡豈是你想走就走地嗎？」楊龍胸中近日裡受的悶氣一泄而空，正是氣吞河山地吟誦到『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時，衛玄庭臉色鐵青地在楊龍身後呵斥道：「大夥不用怕了他，他年紀輕輕，即便武功高強，也是有限。更何況我等這多人，還怕他不成？」

    有道是，請將不如激將。若衛玄庭此時滿口俠義請眾人出手阻攔楊龍，怕是在場的所有俠士都會顧忌再三。但是衛玄庭一句『還怕他不成』卻將俠士們心中的不甘給激了出來。

    當下便有熟人怒吼道：「我等不怕，除魔衛道，大不了一死而已！」接著，漫山迴響著『不怕』的喊叫。

    楊龍慢慢回頭，眼睛森然盯著衛玄庭，冷冷說道：「我想走，你能留得住我嗎？」

    衛玄庭臉色微變，一抹怒火閃過，沉聲說道：「在下自忖武功可能不及你，但是除魔衛道乃是我輩本分，即便身首異處，也不能放任你離去，再次禍害江湖。」

    楊龍哈哈大笑起來，仿佛聽到世間最好笑的事情，笑了良久，又咕嘟咕嘟喝了兩口酒，猛地吐出一口，狠狠呸了一聲。

    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憤怒。有時候言行的侮辱，比武力的恐嚇更能容易勾起人的怒火。

    「你等自詡江湖俠義之士，不過是一群愚蠢到極點的蠢貨而已。」楊龍面帶嘲風，目光掃過一張張因憤怒而漲紅的臉龐。

    「生氣嗎？憤怒嗎？」楊龍忽然一把摔碎手裡的酒罈子，指著眾人，大聲斥道：「我被一幫愚不可及的蠢蛋冤枉成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尚未生氣憤怒，而你等不過被我說了兩句，竟然個個恨不得將我挫骨揚灰，根本連我這魔頭都比不上，還自稱什麼俠義之士？」

    「住嘴！你這魔頭還想狡辯？」衛玄庭忽然怒喝一聲，大聲說道：「大夥不要聽著魔頭的話，一起動手殺了這魔頭，方能洗去他的罪行，還武林一個公道。」

    「哈哈哈……」楊龍恣意大笑，笑聲中說不出的嘲風，「我狡辯？滾你媽的臭乞丐，你看見我心狠手辣了？你看見我為禍武林了？你看見我殺人如麻了？」

    衛玄庭臉上陣陣潮紅，渾身因憤怒而顫抖地指著楊龍，激動地說道：「你……你否認也沒用，我雖然沒親眼見到你行兇，但是自然有人見過。」

    「那就將見過的人叫來，老子與他當面對質，問問他哪知狗眼看見我殺人如麻、為禍武林了！」楊龍猛地大喝一聲，如九天驚雷，震得一眾俠士耳中嗡嗡作響。

    衛玄庭語塞，指著楊龍支吾半天。楊龍忽然邪笑，冷冷瞪著衛玄庭，說道：「臭乞丐你的手敢再指著我，老子就砍了你這隻手。」

    衛玄庭幾次受辱，心中早已怒火連天，當下一隻手死死握住腰間的寶劍，恨不能立刻上前，在楊龍身上戳兩個窟窿。

    可是目光觸及楊龍那冰冷的滿是殺機的眸子時，忽然打了個冷顫，慢慢鬆開握著劍柄的手，咬牙切齒地盯著楊龍。

    「你們這幫蠢貨，整日裡蠅營狗苟，不思進取，總是妄想一步登天，人家說什麼你們就信什麼，就你們也配稱得上俠義之士？」

    「夠了！」忽然一個二十許的男子怒喝，指著楊龍說道：「你就是再怎麼妖言惑眾，也改不了你是魔頭的事實。你真是死不悔改，到現在還有顛倒是非黑白嗎？」

    楊龍仔細地盯著這人，見他雖然神情緊張，但卻十分倔強，在楊龍犀利的眼神下，死死撐著，絲毫不願低頭。

    「哈哈哈……」楊龍忽然仰天大笑，眼神越過這人，飄向張行雷及木秋雨，朗聲問道：「張行雷，你究竟是為了江湖俠義，還是為了能進入神劍山莊內門，才不辭勞苦，一路抓捕我？」

    「還有木秋雨，你到底是因為正義，還是為了要讓你的公子拜入青城派，才與我大動干戈？」

    「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在這山巔之上，蒼穹之下，在漫天神佛的注視里，你等可敢摸著良心，告訴我這魔頭，你等究竟是為何而來？」

    楊龍的話語振聾發聵，直指人心。

    張行雷與木秋雨心中有愧，低頭不語。

    楊龍再次發出震天笑聲，目光掃視一周，凝氣說道：「寒少峰說我是魔頭，你們便跟著說我是魔頭。寒少峰說他看見我濫殺無辜，你們便就看見了我濫殺無辜。我殺了青城派掌門人的獨子。為什麼不見青城派的人找我復仇？你們都是一群沒腦子的豬嗎？」

    「可是，寒少俠是正道俠義之士，他說的話不能信，你的話就能讓人相信嗎？」那個年輕男子依舊倔強地堅持著自己的觀點，死死盯著楊龍問道。

    「我要你們相信嗎？」楊龍忽然輕笑一聲，說道：「似你們這樣的蠢貨，信也好，不信也好，與我何關？」

    年輕男子一怔，不解地說道：「那你還……」

    「那是為了讓你們知道，你們到底有多蠢。」楊龍打斷年輕男子的話，朗聲說道：「我要走便走，你們若要殺我，我自然會先殺了你們，誰擋我，我殺誰。你們信或者不信我是魔頭，又有什麼關係呢？」

    「你口口聲聲說你不是魔頭，卻要殺光所有擋著你的人，這難道還不是魔頭嗎？」年輕男子似乎被楊龍的話激怒，憤然質問道。

    楊龍不屑輕笑，憐憫地看著年輕男子，輕聲說道：「照你說來，你們來殺我，我就該生生承受著，哪怕是死了也活該？」

    「你是魔頭，本就該……」年輕男子理直氣壯說道，但話尚未說完，楊龍卻怒喝一聲：「滾！再囉嗦，老子第一個殺了你。」

    年輕男子臉龐漲得通紅，梗著脖子瞪著楊龍。

    其餘人雖然被楊龍罵地羞惱不堪，但是少數人卻在心底沉思：「我的確是單憑傳聞就相信了他是大魔頭，而且青城派自始至終也未派過一人前來復仇，甚至連找這魔頭討個說法的人都沒有。」

    不過這樣反省的人畢竟少數，大多數人還是固執地認定楊龍便是大魔頭。

    「你說這些無非是給自己脫罪罷了，但是口說無憑，你又有什麼證據證明你不是魔頭？」

    楊龍譏諷地笑著，剛要回敬一句『那就先請你證明一下你不是魔頭』，忽然聽到從山腰上傳出一句清脆急迫的話：「本姑娘能證明他不是魔頭。」

    眾人放眼望去，見一個清秀無比的少女腳步輕點，風一般沖向楊龍。

    楊龍微微變色，心中既是感激，又有些擔憂。

    同時，在一旁沉默下來的衛玄庭忽然瞳孔一縮，臉上露出一抹凝重。

    「本姑娘乃是丐幫耶律幫主的女兒，本姑娘說的話總要比那個寒什麼的說的可信吧！」耶律秀站到楊龍身旁，掃視一周，響亮說道：「我說，他不是魔頭。」

    山上的俠士們沉寂不語。

    丐幫雖然江河日下，但是仍是江湖勢力最大，名聲最響的幫派。丐幫之主的女兒說的話，自然要比青城派門下弟子的話更加可信。

    但是，若真的贊同了耶律秀的話，那豈不是所有人真的成了楊龍嘴裡的蠢貨了？

    沒有人甘願當蠢貨的。

    「你到底是什麼人？竟敢冒充本幫幫主千金！」衛玄庭臉上神色變幻不定，在眾人沉默良久後，忽然閃過一絲猙獰，朝著耶律秀大聲呵斥道。

    群雄震動。這個世上竟敢有人冒充丐幫幫主的女兒？群雄沒有人相信，但是衛玄庭卻一副嚴肅正經的樣子，又不禁讓人動搖起來。

    衛玄庭是丐幫內呼聲最高的下人幫主候選人之一，自是認得丐幫幫主女兒的。而且他一向聲譽很好，也絕不可能當著眾人的面撒謊的。

    群雄漸漸傾向衛玄庭，神情不善地盯著耶律秀。

    「你與這魔頭是一道的，怕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更何況你竟敢冒充本幫幫主的女兒，我丐幫弟子定當與你不死不休。」衛玄庭趁勢大肆指責著耶律秀，硬是將她歸類到惡人一類。

    耶律秀氣得俏臉通紅，婀娜的身子輕輕顫抖，目光如電地盯著衛玄庭，冷冷說道：「衛玄庭，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你現在是不是還想殺我滅口？」

    衛玄庭臉色不著痕跡地變了變，忽然大手一揮，眼中刻上一抹怨毒，說道：「你既然與玉面魔君是一夥的，我等自當要為武林除害！」

    說罷，人群中忽然鑽出二三十人，各個手持鋒利的寶劍，眼睛死死盯著楊龍。

    楊龍眼中露出一抹凝重，這些人可都是非一般的好手，一兩個還好對付，但是二三十個，怕他根本沒有贏得希望。

    楊龍與耶律秀盯著這些人，卻見這些人忽然拔出寶劍朝著四周的江湖人士砍殺過去，楊龍與耶律秀大吃一驚，眨眼之間已有過半的武林人士倒下。

    鮮血流便滿山。

    漫山的青翠更加濃郁，卻散發著一道道令人作嘔的血腥，隨著清風，飄向雲端，仿佛是這些冤魂們，在向上天訴說這慘絕人寰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