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長生 第三十章 沐浴（廿）鷹擊術

    當兩人輪番執行鷹擊戰術時，便像是海中的疊浪接連不斷地拍擊在海岸上，而無片刻的停息。這疊浪戰術同樣是兩儀陣法精華的體現，其奧義便在於二人一進攻一掩護，交替進行，發動連綿不絕的攻勢。

    鹿小濟見二人配合無間，心裡甚是滿意，決定再加一加難度。只見她以大仰角向上猛地升去，速度之快，讓黃顧二人都有些懷疑自己所學的鳶鬥技法了。鹿小濟明明在低位，怎麼會突然爆發出如此速度。幾個彈指，她便甩了他們幾十丈出去。

    「追！」二人幾乎同時對對方發出一樣的指令。

    鹿小濟翻了一個很大的筋斗，到了黃顧二人的正上方。雙方都在搶著咬住對方的坎位，因此在空中畫起了圈來。

    這是太極纏中常見的場景之一。就像兩個頑童在大樹下沿著同一方向追逐，誰先拍到對方的背便算贏一樣。

    鹿小濟想要看看二人應對追擊的能力如何，於是使出六成功力來提速。黃顧二人倒也是倔，愣是咬著牙加速起來，幾乎要被巨大的空壓摧毀。二人也都感受到了對方的壓力和決心。

    可即便如此，鹿小濟的速度實在快得不符合常理，繞後如反掌觀紋一般。她出現在二人的坎位，展開了攻勢。

    「交叉掩護！」黃離做出指令。

    所謂交叉掩護，是一種基本的防守戰術，技如其名，利用雙人的交叉飛行來迷惑擾亂試圖從坎位發起進攻的對手，以伺機尋找反擊的機會。

    只見他二人先是分散開來，爾後又往一起飛去，交叉掠過彼此之後繼續分散，再急轉向一起匯合。

    這個機動的確幫助二人躲過了鹿小濟的絕大多數攻擊，但他們仍舊處於被追擊的狀態，而且鹿小濟越追越近。

    「向陽飛！」顧惜舟還記得魏文元所授奪優三要素，逆光、咬坎和制高。

    「太被動了，得變。」鹿小濟的攻勢太過猛烈，黃離也被壓得一時想不出辦法。

    顧惜舟知道雙方機動性的差距太大，此時已沒有什麼常規機動可以脫險了。

    「落葉飄，敢嗎？」顧惜舟決定賭一把。

    「收到，執行。」

    二人同時呼了口氣，然後滿滿吸了一大口。他們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對著夕陽陡然向上升去。

    蒼山如海，殘陽如血。三人越飛越高，其餘弟子看得正緊張，紛紛御劍騰空在高處觀摩。張岳寧扶著朱廣白也在其中，不知他二人是什麼時候到的。

    黃顧二人心念一通，稍做分離，然後一齊失速，在空中調轉方向。

    「落葉飄！」

    眾弟子見狀，驚呼出聲。剛才朱廣白落葉飄失敗的慘狀尤在眼前，眾人也都捏了把汗，幾乎忘記呼吸。

    也不知是二人的速度本來就慢，還是那一瞬間變慢了。在一些危急關頭，人們眼中的世界會非常真實地減下速度，就像是掌管時間的神祇突然降下仁慈，試著給當事人一些破解危局的機會。

    可危局，不是那麼好解的。

    二人在空中失速，下墜，緩緩轉向鹿小濟。

    然後，那神祇便收回了凝滯時間的法力。

    黃顧二人清嘯一聲，將畢生功力都凝在這一擊，背對陽光，刺出兩道赫赫的劍罡。

    饒是鹿小濟道行匪淺，也不敢托大，她將真氣凝得更濃，揮出一道劍罡來應對。所謂劍罡，便是比劍氣再濃十倍的真氣束。能揮出劍罡，也是在飛劍境修出一些火候的證明。自然，在施展真武劍訣時所激射出的魁罡劍氣則要另當別論了。

    只聽猛地一陣轟鳴，三道劍罡撞擊在一起，引發了肉眼可見的真氣波動。

    鹿小濟越飛越近，從二人中間快速掠過，引起的氣流打破了他們本就勉力維繫的平衡。一時間，二人竟不受控制地向下墜去，乃至開始迴旋起來。

    眾弟子見狀，不免發出一陣驚呼。

    鹿小濟自然不會讓意外再次上演。她一個快速的半筋斗調轉了方向，掠至二人身邊，以真氣將他們托住，幫他們恢復了平衡。

    三人在調整狀態之後，一起飛回了地面。眾人見狀也紛紛落地。

    「多謝師姐相救。」驚魂甫定的二人齊聲向鹿小濟道謝。

    「不必。呃，擦一下。」鹿小濟的臉上竟然露出了很少出現的笑意。

    二人不解。擦什麼？臉上髒了還是。正疑惑呢，他們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卻是找到了答案。

    黃離看見顧惜舟鼻子底下竟然掛著兩條被風吹得暈染開來的血柱，耳朵里也流出了血，順著脖子往下淌。雖然看著很慘，但黃離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顧惜舟也笑得不行。他趕緊把黃離拉著轉向懸崖那邊，背對其他弟子。

    黃離一愣，暗道不妙。她趕忙以手指沾了沾上唇，一看，紅的。原來是剛才的鳶斗太過激烈，二人又都是不服輸的主，全力以赴之下，竟然在高強度的機動中被可怕的空壓摧出了血來。

    許是笑得有點厲害，顧惜舟突然眼前一黑，腦門一涼，軟了下去。黃離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顧惜舟也瞬間清醒，二人這才互相攙著坐到地上。

    「老朱，水。」顧惜舟拿袖子隨意擦了擦，跟朱廣白要水。

    「哈哈哈哈哈哈哈！沒事吧你。」朱廣白見了他的慘狀，幸災樂禍得不行，渾然忘了自己剛才陷入九死迴旋時的慘烈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玩鬧歸玩鬧，朱廣白還是接過了張岳寧遞來的水葫蘆，拋給顧惜舟，心裡也對這個摯友多了幾分敬意。

    顧惜舟沒怎麼看就接住了葫蘆。這些年他沒少接朱廣白扔來的各種東西，早已形成默契。顧惜舟接了葫蘆後，直接遞給黃離，道：「別嫌棄哈。」

    黃離嘴邊一攤紅暈，此刻哪還有嫌棄的份，趕緊接過葫蘆開始清洗。

    「師姐，麻煩您稍等一會兒，我們馬上就可以參與選考了。」顧惜舟對鹿小濟道。

    鹿小濟看著二人的狼狽模樣，心頭卻是一暖。遙想當年，她與羊東籬也沒好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