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雪 第六十章:上京城內(二)

    「智王,我┉」林幽月猶豫著不知該如何啟齒,斟酌了半晌詞句後才用更輕細的聲音道:「智王,您對我曾有大恩,所以有些事我不能視若不見,有一句話不知您是否願意聽聞?」

    智無聲的一笑,似乎不願被人看見他的神色般,故意把頭轉向了別處,但他卻用同樣低沉的聲音道:「林女史,你是位聰明人,雖然若海藏不住心裡話,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抑制住心中所想,永遠不對人言,因為┉我們都是公主殿下的臣子!而且,我回幽州後也會告訴公主,你接到這份諭旨後很感激,還讓我轉告公主,你對她的倚重之恩必會湧泉相報,絕不辜負殿下對你的一片厚望!」

    林幽月動容的望著這位睿智忠誠的少年,心知他其實已看穿了一切,良久後終於緩緩點頭:「多謝智王!」

    默然片刻,林幽月又若無其事的輕笑道:「既然我已忘了方才要說的話,那我就再說句我記得的,這也是初遇智王時我曾說過的那句話──此後惟願您吉人天助,智者無憂!」

    智微笑著一點頭,心裡也佩服這個聰明過人的女子一句巧語就化解了此刻沉悶的氣氛,於是他也岔開話問道:「其實我此來還有一事要請你相助,我想知道拓拔戰的兒子,女兒,侄子現在是不是在這上京城內?」

    聽智問及此事,林幽月不由一笑,她知道智必定不會放過這三個最能傷害到拓拔戰的人,所以她早就在暗中打聽這三人的行蹤,當下不假思索的答道:「拓拔戰的兒子拓拔然一直都率著數萬人馬駐在北營內,為拓拔戰看管羌人。拓拔戰的女兒拓拔雨妍三日前已帶著一位名叫路海天的漢人來了京城,聽說是因為這路海天受了重傷,所以拓拔雨妍來找皇宮裡的御醫為他療傷,如今他倆就住在皇宮內。拓拔戰的侄子拓拔傲就住在以前的左丞相呼爾泌的府邸內,而且還把他未過門的妻子霍瀾青也接進了京城。」

    「呼爾泌的府邸?」智緩緩點頭,道:「拓拔然在北營,拓拔雨妍在皇宮,這兩人身邊都有重兵護衛,暫時無法接近,那就只有先找拓拔傲的晦氣了!」

    林幽月問道:「智王,有什麼事是我可以為您做的?」

    「這件事確實需要你的幫助,」智壓低了聲音,在林幽月耳旁低聲說了幾句。

    林幽月用心聽著智的每一句話,低聲道:「智王放心,我會依計行事!」稍一猶豫她又由衷道:「智王果然識透人心,看來無論是誰做了您的敵人都會後悔莫及!」

    智飛快的看了眼林幽月,問道:「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做太過歹毒?」

    林幽月眼波一陣流轉,嫣然一笑道:「當然不會,這只是以牙還牙而已!智王,如果我是那種滿口仁義道德,因為沒有牙齒和利爪就自命善良的俗世小人,那您也不會來找我做這件事了!」

    智讚許的望著這位永遠不會向俗世強權低頭的剛毅女子,忽然也是一笑:「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也只有在智王面前,我才敢說出這番話,否則我定會被人指責為是個大逆不道,不遵婦道的無恥女子。」林幽月微笑著又問道:「智王,您離京之事是否需要我安排?」

    「林女史有心了,如何離開上京城我已有了計較。」智淡然一笑道:「今夜自會有人把我們四人平安送出城外!」

    兩人又商榷了一番,林幽月才告辭而出,她知道智今夜必會在京城內大開殺戒,懲戒叛賊,所以此刻他們一行四人都需靜心休養,於是她也不再打擾,安排下幾名親信守護此地後,她就準備回府安排智囑咐的幾件事。

    等她上了隨行的馬車後,護衛的若海忙問道:「林女史,您有沒有告訴智王我擔心的那件事?」

    林幽月笑著看了眼對智忠心耿耿的若海,柔聲道:「放心吧,你這位智王所想到的事遠比我們更深更遠,只是他暫時不願面對而已,因為他已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復仇上┉」輕輕一摸懷中那份公主寫給她的諭旨,林幽月幽幽道:「以他的才智,又怎會不知道伴君如伴虎,鳥盡弓藏,功成身退這三句話!」

    透過車簾望著街上為了生計而忙碌操勞的百姓們,林幽月忽然道:「若海,告訴車夫,回府之前先繞道去皇宮外看看!」

    若海不解的問道:「您是想看看拓拔戰知道慘敗後會有何舉動嗎?林女史,這事交給我就成,皇宮外人多眼雜,您還是先回府吧!」

    「我要看的不是這個,」林幽月默默搖頭,「我只是想看看,為什麼住在這皇宮裡的人,到最後都會為了手中的皇權霸業而變的讓人害怕,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帝王心術!」

    上京城,皇宮內。

    拓拔戰此刻已得知了兩路大軍慘敗的消息,蕭盡野和拓拔傲等人看見氣若遊絲的耶律靈風,頓時群情洶湧,紛紛叫嚷著要立刻發兵幽州報仇。

    拓拔戰的臉上也是一陣陰鬱,但他卻沒有象屬下將領這般震怒的不能自抑,先命御醫去為耶律靈風治傷後,他又喝命這些暴跳如雷的大將各自回營,只留下了軍師慕容連一人。

    等其他人都退下,拓拔戰才長長一嘆:「想不到我還是低估了智,居然連破我兩路大軍,用兩千人斗我五千人,還擺下了空城計!此子果非等閒,當日手無一兵尚能困我大軍,今日羽翼一豐,立刻還我顏色!」


    慕容連也不知該說什麼,他與耶律靈風二人一文一武,耶律狡慕容謀,同為拓拔戰手下最得力的心腹謀臣,可方才看了耶律靈風的慘狀,連他也是心生悽然,「戰王,您的十五萬大軍就快安排妥當,兩日後就可發兵幽州,為耶律靈風與夜盡天報仇!」

    「還要兩日?我已經等不及了,親征一事拖得越久就會讓智把根扎得更深,」拓拔戰沉吟著又問道:「恨冬離還在右丞相府里守護著婁德父子吧?」

    「正是!」慕容連答道:「戰王,您是不是想先讓恨冬離走一遭幽州?」

    「不錯,我要讓智也嘗嘗這位天下第一劍客的喪敵破膽術!」拓拔戰輕輕一咬牙:「叫婁嘯天和恨冬離一起去,他這顆棋子藏了這麼久,也該走上一步險棋了!」

    「那我這就去請恨冬離!」慕容連正要起身告退,忽然又回身道:「戰王,那些逃回來的殘兵該如何安置?」

    「找個地方讓他們住下,先安心養傷,別讓他們回軍營,以免他們把慘敗的消息傳給其他軍士,引得人心惶恐。」拓拔戰又問道:「你上次向我推薦的那個獨孤留寒現在何處,他的底細你都查過了嗎?」

    慕容連道:「都查過了,獨孤留寒並無可疑之處,他少年時一直在中原遊歷,原本是後晉皇帝石敬瑭的軍機參贊,因不恥石敬瑭短視近利的秉性而移居遼國,也從未與護龍七王有過任何牽連,而且我把他獻的那條『攤丁入官,壓官治民』的利弊說與他聽後,他也坦然承認自己見事不明,險些鑄下大錯!戰王,其實我看這個獨孤留寒倒也不是個只知紙上談兵的庸才,也許┉」

    慕容連忽然悄悄止聲,默不作聲的看著一臉悵然的拓拔戰,他跟隨了拓拔戰多年,深知這位戰王乃是愛才之人,雖然手中掌有二十幾萬大軍,但他多年來依然在四處搜尋能助他開國建業的人才,為得良將謀臣歷來不惜重金厚爵,何況現在又接連折了耶律靈風,夜盡天,連盡涯三員大將,正是求才若渴之時。

    拓拔戰慢慢踱著方步,「此人雖有不足之處,但也算是個人才,慕容連,你讓獨孤留寒明日入宮,我要見見他!」

    他走了幾步,又問:「玄遠那邊還未有消息送來?」

    「已有消息,玄遠派人送來密信,您讓他辦的事情都已辦妥,半月之內,他會親自送那批貨物來上京。」慕容連有些奇怪的看著拓拔戰,主公對那位中原商人一直採取可用則用,不可用則冷落的態度,可近日卻屢屢問起玄遠的消息。

    「派人告訴他,讓他儘快來。」拓拔戰道:「告訴他,他要的東西,我隨時可以給他。」

    「主公,您是想藉助玄遠去對付護龍七王嗎?」

    「怎麼可能?」拓拔戰冷冷一笑,「他這個人,只想看到遼國大亂,這樣的人,又怎會真心為我做事,上一次的合作,也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那主公為何如此心急想要他來?」慕容連疑惑,若是別人,定不敢這麼刨根問底的向拓拔戰打聽,但慕容連卻不在意,他與拓拔戰半友半從的關係,使他可以不必介意許多事,而拓拔戰也很願意有這樣一個可以事事相詢,於對談中各補不足的幕僚。

    「玄遠要的東西被中原人奉為至寶,此物若現中原,定會引起軒然轟動!」慕容連很清楚那件東西對在中原人眼中的分量,這些年玄遠為他們做了不少事情,便是想從拓拔戰手中得回此物,「唐英宗李嗣源的戰璽,主公,您這次真的決定把戰璽還給玄遠?留住那東西,我們應該還可以從他手中得到更多好處。」

    「中原人奉為至寶的東西,於我何用?死在這東西下的遼人倒是不少,連耶律德光的兩個叔叔都是死在戰璽之下。」拓拔戰意味深長的一笑,「那樣至凶之物,還不如還給玄遠,也算成全他這些年的一番苦心,而且…那把戰璽留在我手裡只是個死物,如你所言,還給玄遠,卻能在中原引起轟動,他想遼國亂,我又何嘗不想讓中原亂?」

    「唐英宗李嗣源的戰璽…戰璽現世,江山衛出,若玄遠可以重新集結那些殘餘的江山衛…」慕容連細細思索,目光漸亮,「我明白了,幽州正處遼漢之間,中原若有動靜,幽州便難安穩,便是幽州無事,也可逼得占下燕雲三城的後晉石敬瑭有所動作,主公,您這一招借力發難,高明得很哪!」

    「小手段而已。」拓拔戰笑笑,忽然又是一嘆,仿佛要吐出胸中濁氣般,喟然道:「其實說起這識人的眼力和用人的懷柔籠絡之道,我永遠都比不上我那位大哥耶律德光,他收養的這幾個兒子┉真的很好!可惜,這樣的人才卻已與我結下了不共戴天的死仇!」

    天色漸漸黑沉,隨著一陣陣枯燥的打更聲,大街上已是一片寂靜。

    樞密史蕭仲遠的府邸,燭火映照的書房內,這位樞密史正坐在書案後,看似是在閱覽書卷,其實卻是為了能不被人打擾。

    雖然已是深夜,但蕭仲遠仍是毫無困意,自今日午時那些敗軍回城後,他心裡就一直忐忑不安,既想不到百戰百勝的黑甲騎軍會在這護龍七王手中連番失利,又擔心著拓拔戰究竟要在何時才能攻下幽州,替他除去這塊謀反的心病,只要耶律明凰活著一天,那他就永遠是大遼的罪人,也只有等徹底斷了這遼室血脈,讓拓拔戰登基為君,那他才會從叛賊搖身變為開國功臣。

    雖然蕭仲遠從不懷疑這位戰王的本事,可當他今日看到那就算能活下來,也已成為廢人耶律靈風的慘狀時,連他這位執掌刑罰多年的刑獄使也是忍不住股慄發顫,冷汗直流。

    蕭仲遠很清楚的知道,智故意把耶律靈風放回上京城的用意不但是為了揚威,也是要讓大家都明白他對付仇敵的手段。一想到這點,蕭仲遠更是膽寒,其實他近來也常常捫心自問,當初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會答允拓拔戰助他謀反,為了權?還是為了名?可這些東西耶律德光都已給他了,而且他也早就做上了這位高權重的樞密史一職,若說他還有什麼遺憾,也許就是自己的正房妻子成婚多年來只給他生了個女兒,若不是他納的小妾在兩年前為他生了個兒子,那他蕭家這份香火只怕就後繼無人了。

    想到此處,蕭仲遠心裡突然有些愧疚,自己這寶貝兒子蕭慕仁的名字還是皇上耶律德光親自取的,可現在兒子雖是一天比一天活潑,招人喜愛,但皇上已是屍骨早寒,若皇上泉下有知,不知道會不會後悔當日重用他這個反賊。

    正在他胡思亂想之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輕咳聲,蕭仲遠無奈的一嘆,看來又是正房太太派哪個家丁來催他回房休息了,不耐煩的扔下手中書卷,沒好氣的叫道:「我早告訴過你們,我在書房的時候不許任何人打擾,是哪個沒規矩的東西?滾!」

    「是我,智,我手裡正抱著你兩歲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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