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眯著眼睛,看著侯老虎就這麼一步步的走進廳堂里來。侯大盛則是很有眼色的拉著麗薩,就撤了下去。他看出來,自己大伯要跟這老頭兒說的話大約是自己不好在場聽的。
「這麼多年了,你還真就一次沒進過我的家門。左右託付了幾次,讓你過去。結果你小子骨頭倒是蠻硬的,就是不去哪!」老人眯著眼睛,對著侯老虎嘿然道:「我宋老頭,就那麼不招你待見?!」
侯老虎微微欠身,對著老人行了一禮:「要打要罰,我都認。但您那裡,退休前我還是不會去。老侯家的就這個脾性,沒辦法。要讓人說我去蹭好處,我不如蹲在家裡爽利。」
「幾個嚼舌根子的,就叫你怕成這樣?!你還是那頭老虎麼?!」老人顯然很不滿,但侯老虎的臉色卻不變。只是淡淡的道:「三人成虎,人言殺人。這樣的事例您見的比我多。有些空穴來風的事兒,說多了也就變成真的了。」
侯老虎一句話,倒是讓老人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沙啞著嗓子道:「薇薇她娘,總念叨著你。之前還說要跟我一起來,後來覺得前呼後擁不像是來拜訪的樣子。也就不來了,只是托我給你帶東西。」
說著,卻見老人的秘書走上來遞給了老人一個小小的竹藤箱子。這個箱子看起來就很老舊,上面的竹藤都已經泛黃了。老人打開竹藤箱子擺在了茶几上:「薇薇當年回家,看到我穿的那身中山裝就說你穿一定好看。可她手上的津貼就那麼些,攢了小半年總算是買上了。」
「可那回她回去,太匆忙了竟然沒有帶上。我們也是後來才發現的。」卻見老人摩挲著這身藏藍色的中山裝,眼中滿是溫柔:「那孩子眼光好,卻是沒這個福分。之前我一直在想,如果她當時沒犧牲……」
侯老虎此時眼眶有些發紅,他的鼻子忽扇忽扇的抽動著。卻見他那哪怕是沾滿了腥血,面臨著槍林彈雨都沒有一絲顫抖的手略帶著抖動輕柔的按在了這套中山裝上。
這位姓宋的老人話沒有說下去,他的眼眶也紅了。他站起身來,別過頭去不讓人看到自己那發紅的眼眶。
「這麼些年,我不願去找您和阿姨其實也是因著這個……」侯老虎聲音沙啞,眼中露出少有的那一片柔情。他注視著這套藏藍色的中山裝,嘴唇略略顫抖:「看到你們,我就想到了她。我知道,你們看到我也會想到她……」
秘書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廳堂。侯老虎輕輕的關下竹藤箱子,那動作輕柔的就像是握著一塊易碎的豆腐。
「我不敢見您,不敢見阿姨。骨子裡,其實我是很想替她照顧您二老的。但有哲恆在,我又覺得他會把您二老照顧的很好。」侯老虎擦了擦眼角,把箱子放下來:「哲恆後來我們倒是見了不少次,他也算出息了……」
姓宋的老人聽得侯老虎提起自己的兒子,不由得發自內心的笑了笑:「出息個屁!跟你學了兩手本事,就差點兒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倒是收拾了幾個想要蹦達過來的越南鬼子,這叫我在老戰友面前漲了些臉面。不然,老早就被我打斷他的狗腿了。」
侯老虎笑了笑,扶著老人坐下給老人沏上茶:「哲恆算不錯了,這回我去帝都還撞見了幾個不知道誰家的小子。做事的本領沒有,橫行霸道倒是拿手了。叫宗光那小子給拾叨了一頓,後來老老實實的滾蛋了。」
「這事兒我知道。」宋老臉色很難看,冷哼了一聲:「就幾個老東西,自家孩子都不知道管教。生了不管,那不是跟豬狗似的麼?!為這個事情,那幾個蠢貨都被收拾了一頓。年後都丟進部隊去,就在哲恆手下。」
侯老虎咧嘴笑了笑,估計這幫老將們的收拾可不那麼好受。
「你家侄子那侄媳婦,剛才我瞅了眼。是個好生養的。」轉眼間,宋老便一臉八卦的湊過來拉過侯老虎道:「那姑娘家裡,倒是不錯。她那哥哥也是疼她,居然從法國跑過來給她撐場面來了。以後你家侄子可不能辜負了人家。」
說著,卻見宋老嘿然一笑:「你看看你侄兒,連法國大家族的姑娘都勾搭上了。可你瞅瞅你自己,現在都還光著棍。薇薇說去,也去了那麼些年了。就算是你給她守孝,這期限也滿了吧?!你這麼一個人過下去,算個怎麼回事兒。」
這個時候,侯老虎也拿出了自己的茶具給宋老麻利的泡起了茶。沒成想,茶沒泡好眼尖的宋老就一把將侯老虎的茶壺給拿了過去:「喲!臭小子,東西不錯啊!陳鳴遠的壺,好玩意兒!」
侯老虎見狀,不由得臉皮抽搐了幾下。他可知道,自己這老丈人什麼德行。只能無奈的攤開手:「您喜歡,那就送您了。」
「這套茶具……」宋老給了侯老虎一個「你很識相」的眼神,隨後望向了那套茶具。此時的老人,完全沒有了剛進門時候的那股威儀。十足十的像是敲詐勒索自己佃戶的老地主。
在戰友面前,在戰場上呼風喚雨不可一世的侯老虎此時就像是落了平陽的老虎。只能被這老地主一樣的宋老頭壓著。
「您都帶去吧。」侯老虎很無奈,自己手上的傢伙什就這麼幾件,還都是從前帶的崽子們給孝敬的,到手還沒有一年呢。宋老嘿嘿一笑,對門外招呼了一下。那秘書鬼魅一樣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廳堂內。
然後手腳無比麻利的把這套茶具給打包了起來,甚至不顧侯老虎臉皮在抽搐。把侯老虎的那三餅茶,也給弄去了兩餅。侯老虎不由得苦笑:「您倒是給我留點根子啊,我也就這麼幾口好茶了。」
「呸!別人不知道,我還不清楚麼?!你當年麾下的那幾個滇南小崽子,家裡都有老茶樹!每年這幫崽子都給你奉上好茶孝敬你這老連長。你別跟我說你都喝了,除非你肚子跟水缸似的那才喝的完!」
宋老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看著侯老虎道:「我沒刮你藏起來那些就不錯了,這拿你兩餅茶又怎麼了?!」
這個時候的宋老,頗有老電影《小兵張嘎》裡面鬼子翻譯「老子在城裡下館子都不用錢,吃你幾個爛西瓜怎麼了」的威勢。侯老虎還能怎樣?!他知道宋老這是變著法兒在收拾他,可誰叫他理虧啊!
所以,宋老再洗劫啥他也只能是捏著鼻子認了。那秘書倒是很有眼色,生怕侯老虎反悔了。拎上東西一陣風似的,就從侯老虎面前給溜出去了。無奈之下,侯老虎只能是拿出家裡從前的那套老茶具給老頭兒繼續泡茶。
「你家小子說,要從豺狗那邊帶東西回來訓練人。這個事情,你怎麼看。」收拾了侯老虎一頓,看著侯老虎吃癟的宋老這會兒總算是心平氣和的開始說事兒了。
其實,這也是他來這裡的目的之一。一群宿老們,很想知道侯老虎的意見。畢竟侯老虎那時節,出去過。侯老虎出去,走的是陸松那邊的路線。沒有上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侯老虎也出不去。
「咱們跟外面的情況,是有些脫節了。尤其是在作戰方面,可謂是一年一變。現在有很多的新作戰模式,雖然還不是很成熟。但已經有雛形了。」侯老虎坐下來,組織了一下語言後才對著老人道:「我上回出去,也跟豺狗的團長打過交道。可以說,這票人的水平不低。如果真的跟他們幹起來,哪怕是我帶著那群崽子。沒經過針對性訓練,驟然遇上也得吃大虧!」
頓了頓,卻見侯老虎肅然的道:「那次我也是來去匆匆,沒有太細緻的觀察。但就我所看到的,這票人都是好手。現在咱們部隊裡面的崽子,除去老一批的還真沒多少能跟他們干一仗的。」
宋老點了點頭,繼續問道:「猴崽子說要訓練人,這個你自己覺得怎麼樣?!」
「這個事情,他倒是可以干。」侯老虎也不拐彎抹角,看著宋老便道:「我覺得也有必要干。甚至我覺得,承平日久,對咱們不是好事兒。借著些由頭,不要名號的出去跟人干幾仗本事才能保持住。」
卻見侯老虎看著老人,肅然的道:「沒見血,終究只是孩子。槍就是用來殺人的,沒沾上人命怎麼知道如何打人?!猴崽子這次出去,對於咱們來說也許是件好事兒。要找這樣的一個教官太麻煩了。招他們的人,咱們不放心。也怕他們玩陰的。」
「猴崽子這個,咱們自己倒是可以放心的。」頓了頓,侯老虎笑著道:「而且,猴崽子也藏私不了。槍支彈藥還是他自己出,這有什麼不行的?!那個叫『血山』的訓練營,我讓陸松他們刨過底子。倒是不錯的一個訓練營。尤其是最後階段,還會配合一定的實戰。這個非常的難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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