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父親是罪臣,被抄家之後她年紀還小,故而撿回了一條命,按照楚國律法所書,罪臣的後嗣將被奪取姓和名,收入宮後就是一個無名無姓的罪奴。
剛入宮時修羅年紀實在太小,又經歷了這麼一場磨難,自己的名字都說不清楚,只記得一個安字。
她與楚瀲相依為命的一段時間,楚瀲都是叫她安安,取之平安度日之意。
那時候的楚瀲的確沒有什麼野心,只希望和自己身邊的這個小女孩,安安靜靜的度過每一天,若是不用餓肚子,那就更好了。
皇上的子嗣不少,楚瀲只是其中一個,再加上這個楚瀲久未在他面前出現,楚王的腦海中已經沒了這個孩子的身影。
可漸漸的,楚王的子嗣竟然一個一個的莫名其妙的開始死亡,有得了天花的,有落湖被淹死的,有坐鞦韆鞦韆繩斷被甩在石頭上撞死的……總之每個人的死因都不大正常。
有一日楚瀲和那個小女孩在一座已經廢棄了的假山上玩兒,無意中卻看到了一個身穿錦繡華服的男孩正坐在假山旁邊撥弄著一把古琴,這個小男孩便是比楚瀲大了幾個月的楚泫。
小孩子之間的友誼總是來得很快也很單純,三人經過一番玩鬧之後就成了好朋友。
知道眼前的這個男孩是自己的弟弟,楚泫也很高興,經常將楚瀲帶到自己的住處去玩兒,就連楚泫上學堂,都一定要讓兩人跟著,三人幾乎每時每刻都形影不離,十分要好。
皇后對此十分不滿,但因十分寵溺楚泫,也只好由他去了。
而就在與楚泫一起去學堂的時候,楚瀲聰明的一面便體現了出來,知道了楚瀲的事情之後,老太傅對此十分驚訝,便將這件事上摺子告知了楚王。
楚王接到摺子之後想了許久,方才想起來自己的確有一個兒子這麼回事兒,便宣召特意見了楚瀲。
楚瀲見到楚王之後怎樣自不必說,聰明的孩子總是討人喜歡。
之後,宮中那個受人欺凌的四皇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在皇上面前的紅人,楚瀲真正受重視的時候,楚泫也是真心為之高興,但皇后卻不是這麼想。
她總認為自己的兒子楚泫太過於單純而被人利用,覺得楚瀲是來奪她兒子皇位的,當她的路的人,自然是不得好死。
後來的事情,楚瀲並未細講,或許這件事對他來說實在是太殘忍,就像是一把銳利的尖刀,每說一次,就相當於將傷疤揭開一次,疼痛自然是無法言喻。
雖然楚瀲沒說,葉芷也知道了,他臉上的鏹水,應當是楚泫的母親,潑上去的,即使不是她親自動手,這件事與她也脫不了干係。
再後來,便有了名動江湖的孤影堡,而以前那個在皇宮夾縫中生存的小女孩,也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真正的修羅鬼魅。
葉芷猜想,修羅修煉的空孜,應當是瞞著楚瀲的,等到楚瀲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不曾想這兩人還有這樣一段過往,聽完之後葉芷心中很不是滋味。
楚瀲瞅了葉芷一眼,那雙深邃的瞳仁中依稀還可望見以前的風采,「我欠她的,這輩子是還不起了,你若是能散了她空孜的功力,保她安穩,我什麼都可以不在乎。」
葉芷望著楚瀲,「你喜歡她?」
楚瀲搭在欄杆上的手指輕微的動了下,力度雖然不大,但眼尖的葉芷還是看清了他的這個動作。
這時是寒冬,站在這上面任憑寒風穿過身子,葉芷有些受不住,拉緊了下衣衫。
楚瀲身上只穿了一件很薄很薄衫子,卻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冷,他伸手撫了下自己的臉,無限悲情的笑了聲,「喜歡又能如何?」
這是葉芷第一次感覺到有人的笑聲中竟然如此絕望,心下也不知該如何安慰眼前的人了。
不過這種笑容只是片刻,楚瀲轉過身定定的看著葉芷,「你若是真的能將修羅身上的空孜散去,我孤影堡之後將歸併為花幸教分舵,此言絕對不虛!」
葉芷一愣,雖知道楚瀲絕不會說假話,但猛的聽到這句話,還是感覺到有些不大適應,「你當初建立起孤影堡應當是很不容易,如今說放棄便放棄可否太過於輕率?」
楚瀲平靜的望著江面,淡淡道,「現在事情都已過去,楚後也已死了,這件事到此為止,楚王壽命將終,楚泫也已回到楚國,我也沒有要和他爭什麼的意思,孤影堡……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更何況……」
說著,楚瀲停頓了一下,一雙眸子亮晶晶的,反射著不遠處的波光漣漪,「更何況,聽聞葉國國主對你十分真心,我這樣將你劫來,又留下了記號,不多時花幸教的人和葉國的兵將便會趕來,花幸教在江湖上勢強,而葉國國力也漸強,他們都不會放過我們的,到時間孤影堡將會危在旦夕,與其那樣,還不如識時務者為俊傑,我相信教主也不會苛待與我,教主說是也不是?」
葉芷此次出來原本就是尋找英才,可中間發生了意外,這個初衷已經顧不得去想了,但沒想到如今還有這樣一個峰迴路轉的契機,果真是妙極!
楚瀲的孤影堡在江湖上勢力也不差,但比之花幸教就差了些,若是能將之收為麾下,以後花幸教更當是鋒芒畢露,掃蕩江湖絕無問題,埋下這隻棋子,若是以後天下有變,大亂之時,也能助雲衣成大業。
楚瀲盯著葉芷看,葉芷也盯著楚瀲看,兩人面面相覷許久,最後同時緩緩的伸出了手,在一波風浪將起之時擊掌盟誓,「成交!」
……
跟著楚瀲再次走進了那個暗無天日的小黑屋內,依舊是那個空曠的房間,幽藍的火光,漆黑之中又泛著淺淺的光,只讓人覺得十分不安。
借著那微弱的光,葉芷一眼望去,也沒看到修羅的身影,葉芷轉身,正欲開口問楚瀲,卻見楚瀲徑直走到了一個燃著磷光的燭台前,那燭台上的火光將他的整張臉照耀的格外幽深,那一臉的疤痕更顯得可怖,就像是從地獄裡出來的人。
楚瀲也未看葉芷一眼,一隻帶著疤痕的手緊緊的抓住了燭台,之後猛的一旋,只聽得一陣鎖鏈拉扯的聲音,這個空蕩蕩房間的中心,竟然出現了一個只能容一人進出的洞口。
葉芷距離這個洞口並不遠,隱隱的,竟然感覺到從這洞口中湧出了一股寒意,讓人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楚瀲走到那洞口前站定,轉眸對葉芷道,「她現在就在下面。」
葉芷一步一步的靠近那洞口,每走一步,便能覺得一股寒意浸到了骨子裡,那種冷冷的氣息,鋪天蓋地的向人襲來。
在楚瀲身後一尺外站定,葉芷停住了腳步,問道,「這下面是什麼地方?」
楚瀲淡淡道,「這下面是冰窖,裡面有一塊寒玉石。」
寒玉石需要常年用冰來保養方才有效果,這東西不常見但也並不是稀有,葉芷道,「你為何將修羅放在這上面?」
楚瀲朝著洞口看了一眼,那雙眸子裡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清,仿佛藏著這世上最稀有罕見的黑曜石,「幾年前,有人曾告訴過我,想要散了修羅的空孜,非寒玉石不可。」
葉芷定了定心神,她只和修羅待了一小會兒,至於修羅體內是什麼情況她也不清楚,醫術講究望聞問切方才能確診,修羅這事兒雖和醫術不像,但原理上來說也差不多,這寒玉石究竟有無效果還需再試。
楚瀲仿佛知道葉芷在想著什麼,便主動開口了,「修羅不願散了空孜,每次我強迫用自己的內力逼散她的武功時,她總是千般反抗,每次都是受不住不了了之,至今不見成效。」
葉芷點點頭,走到了那洞口前,洞口下有道木質台階,一條一條的很整齊,跨到那木階之上,葉芷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這裡實在比外面要冷許多。
楚瀲將自己的外衫脫下來扔給了葉芷,道,「下面是冷了些,可這寒玉石卻是可以限制修羅體內空孜力量的,若是將她帶上來,除了我之外無人能製得住她,恐怕會惹出事端。」
葉芷明白楚瀲的意思,將他的外衫套在了身上,「你不下去麼?」
楚瀲沉默了下,木然轉身,淡淡道,「她不願意見我的,你下去就好。」
這兩個人之間的事情著實複雜,千頭萬緒都牽扯到一起,葉芷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走下了木階。
木階不長卻很堅固,上面為了防滑還雕刻了凹凸不平的花紋,葉芷穿的鞋底有些薄,走在上面微微有些不舒服,身上的衣服寬大,在上面吹風倒也能忍受,可這下面不知多少年未化的堅冰一點一點侵蝕人骨肉的感覺,難受的緊。
走下木階,這裡面依舊只點著磷光,幽藍的光線似乎沒有什麼溫度,給周圍印成了幽深一片,再加上周圍森冷的空氣襲身,這裡的確有些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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