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法華寺對遠行而歸的紀墨進行了接待, 這等規格的接待儀式算不得多麼隆重,但能夠得到寺內包括主持在內的實權派接見,已經是因為紀墨最近這段時間小有名氣的緣故了。文師閣 m.wenshige.com
聽到紀墨的來意, 主持先笑了「這等善事,自要奉行。」
之後就給紀墨安排了住處, 還有相應的待遇,並不是按照外來僧人的等級,而是按照本寺僧眾的等級劃分的, 看起來頗有些親切感,真的好像是遊子歸家,受到的歡迎。
紀墨也安心住下來, 開始的很長一段時間, 可能是枯燥的念經生涯之中難得有這樣的大新聞, 以紀墨為中心, 很是轟動了一陣兒,不少被主持邀請來的附近寺廟的高僧們,也通通聚在一起, 共商盛舉。
他們這樣的態度, 紀墨也不敢怠慢,忙不迭地默寫經文, 以便參閱, 更讓主持派來幫忙的僧人也跟著書寫經文, 他口述,對方照著寫下來, 為了加快速度, 好些天, 紀墨每天的睡眠時間都不超過四個小時。
這般夜以繼日, 趕出來的經書數量也是不少,起碼的確是有不同謬誤的地方,供那些高僧們參閱,商訂。
這項工作類似於編書,一天兩天是看不到什麼效果的,這些高僧們參詳某一條的時候,引經據典,也會說到彼此不同的見解,由此引發一些討論,耽誤一定的時間。
法華寺占了主辦方的便宜,就此把這些高僧留在了寺中客居,由此而來的名聲大盛,也是應有之意。
紀墨因此,又漲了一次聲望,也是很自然的。
可,聲望是會隨著時間漸漸過去而被遺忘的,一年的鮮花著錦,二年則余焰未消,三年便若有餘音了。
一晃五年時間過去,一本本經書堆積在藏書閣中,高僧們的工作還在繼續,關注度卻降低了很多,連帶著紀墨那一時盛極的名聲,也少有人提及了。
熱情仿佛冷卻下來,紀墨沒有覺得很失落,他早就調整了作息,依舊是在默寫經文,卻不會把自己逼得睡覺都捨不得了。
可,許是年齡大了的緣故,他反而越來越少了睡眠,輾轉反側之間,沒有覺得什麼不安心的在牽掛,不過是不能安枕罷了。
每日都早早起來,晨鐘未響,早課未至,連晨光都不曾拂去露水,紀墨醒來之後,如同往常的習慣一樣,先端正坐好,念上幾遍經文當做早課,念珠轉動之間,似又回到了過去的某一日,一切都沒有什麼變化。
睜開眼,能夠看到天邊那漸漸泛起的白,快要天亮了。
僧衣擦過露水,點滴打在鞋面,微冷入體,袖手走過綠草叢中的小徑,在少人行走的時刻,晨光未名的時刻,安靜地欣賞寺內的景色,紀墨在走過那些古樹那些泛著青苔的石階時會想,當年廣濟是否也曾走過這些地方,也曾看到這樣的景色。
淡淡的霧氣若有若無,讓這個清晨仿佛繚繞在夢境之中,行走的人,腳下是冰冷堅實的地面,心卻飄在茫茫的白雲之上。
「哐當」,水桶砸在地上的聲音是那樣響亮,紀墨循聲看去,就看到一個年輕和尚正從地上爬起來,似乎是摔得狠了,他的腿有些不便,才站起來一步就是一歪,差點兒再次倒地。
在他腳旁,歪倒的水桶緩緩地滾動著,連帶著裡面的水灑了一地,濕了地面,連他的衣裳鞋子都濕了大半。
年輕和尚全沒在意身上的濕冷,忙著去拎起那水桶,他的另一隻手上還拎著一隻水桶,腿又傷了,動作一快,便有些不穩,好在那個水桶並未跟著倒地,而是歪了一下,灑出來一些,不那麼滿了。
紀墨駐足,看著他的動作,這麼早就來打水的,是寺里的僧眾?怎麼只他一個?
「又是啞巴!」一道不悅的聲音傳來,有個面色嚴厲的中年和尚在幾人的陪同之下走到那年輕和尚的面前,「啞巴,怎麼又是你來打水?」
他的聲音嚴厲,面上也帶著幾分責怪的樣子,一出場就像是一個惡人,連稱呼都透著些惡氣。
被他稱作「啞巴」的年輕和尚抬頭一笑,意外清秀的臉因這憨憨一笑,多了些傻氣,看得那中年和尚眉頭緊皺,「下次不要再過來了,你們一屋子,輪也該輪到他們了,也不用這麼早!早課之後再去也來得及。」
聽到他的話語,依舊是惡聲之感,但言語之中的意思還是很明白的,紀墨愣過之後不由一笑,差點兒就要以貌取人了。
年輕和尚只是一笑,並未說什麼。
中年和尚見狀愈發不知如何說才好,眉頭皺得更緊,看到緩步走來的紀墨,忙行了一禮,道了一聲「師叔」。
「這是怎麼了?」
紀墨隨意開口問了一句,中年和尚連忙說是無事,隨同他而來的兩個和尚也不吭聲,連帶著年輕和尚也並不發話,紀墨不好再說什麼,微微點頭,算作招呼,之後就離開了。
許是有心留意,之後的一段時間,紀墨每次早起閒逛,都能看到那個被叫做「啞巴」的和尚。
這和尚也是自小被寺里收養的孤兒,如他這般身世,也沒什麼特殊,哪個寺廟都有些孤兒留存,自小收養,養大了就是寺里的和尚,很是便宜,偏他身有殘疾,口不能言。
小孩子,哪怕是小和尚,也有些天真而殘忍的一面,他們就直接稱呼對方「啞巴」,以此取代名字,最開始這未必就是一種惡意,好像很多人給別人起外號一樣,不外是以鮮明的特徵方便記憶。
後來漸漸發展,就難免因為這個不好聽的外號而多了些偏見,和尚是要修行的,是要超脫的,是要度人的,可在那之前,和尚也是人,不可能真的對所有都一視同仁,多多少少的偏見,不嚴重,卻也確實存在。
一方算不上欺壓的推搪,另一方全盤接受的懦弱,便成了啞巴和尚現在的局面,明明一個房間住著,卻只有他幹了其他人的活兒,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句算不上多麼真誠的道謝。
有心人看了,總覺得是同室的其他和尚欺負他,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旁人也不好插手。如中年和尚那樣,也只不過是給他出個主意,說一句,他若是不肯,依舊聽從別人的吩咐做事,中年和尚也不能如何。
這樣的一個人,總讓人怒其不爭了。
紀墨連續看了幾日,看到啞巴和尚對那些「欺負」的態度,完全就是樂呵呵全部接受,為此早起晚睡,真把自己當老黃牛一樣為人民服務了。
這樣任勞任怨的性子實在是… …太適合了。
「師叔怎麼想到要收、同濟為弟子?」
同濟便是啞巴和尚的正式法號。
「我看他的性子好,不爭不搶,正合適跟我學習經文,來日與人傳經。」
紀墨的要求很明確,一個傳經人,不需要多麼出名,甚至名氣都是負擔,也不需要與人爭奪權位,只要能夠在自己的位置上,老老實實地待下去,起一個承上啟下的作用就可以了。
傳經就是傳經,佛祖的意思,萬卷經書已經說盡,並不需要世人再去多加點綴,起碼在紀墨看來已經不需要了,所以,一個傳經人,可以是一個啞巴,他要做的就是能書會寫,把所記下來的經書傳下去,不使其失傳就可以了。
紀墨早年的名聲還有用,他這樣說了之後,寺廟之中問了同濟的意思,對方也同意,事情就這樣成了。
同濟是個天生的啞巴,不會說話,自卑於此,哪怕能夠發出一些「啊啊」之聲,平日卻總是閉口不言。
紀墨也不要求他說話,來了之後只讓他背經,背一本,默寫一本,若有不會的文字,紀墨會教他,也會拓展一些有關文字的內容告訴他,偶爾會跟他講自己的師父廣濟是怎樣的人,也會說他們行路之上遇到的故事,言傳身教,廣濟是真的把這一點做到了極致。
過去很多年之後,紀墨想起廣濟那次特意非要從災荒之地走一遭,固然是只往直路行,其實也是要教自己民間疾苦,希望讓自己看到這份疾苦而動容,明了佛理奧妙,可解眾生之苦。
「… …師父用心良苦,我卻辜負了他這份用心,有些東西,終究是不能勉強,勉強不來… …」
想到廣濟因此得的一場大病,想到那以後他的身體就不太好了,三五不時總是得病,這才在後來停留下來,這才… …種種往事,當時不甚分明,現在看來,倒有幾分是自己的罪過了。
「他想度我。」
對著同濟,紀墨回憶起這些來,悵惘之中帶著些恍然,他不是第一次收弟子,但是從這樣的角度來想,他除了技藝之外,有教弟子什麼嗎?為人處世?那從來不是他看重的教學內容,甚至無所謂弟子背叛自己,他對弟子毫無期待,一定要說有,那就是最簡單的一條,把他所教的傳下去,無論是怎樣,傳下去就好。
可廣濟,卻並非如此,他希望自己更好,希望自己踩在他的身上,到更高的地方去。
為人師的德行,自己不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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